江措薄唇紧抿。
“我……”
江措忽然打断她,平静道:“为什么不出声?”
徐鲁脑子轰的一下,攥着被子的手发紧。
江措低头抽了口烟,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道:“问你话呢。”
徐鲁垂眸,淡淡道:“烟太呛。”
她认认真真的回答,他也一本正经道:“烟太呛?我算算啊,正常情况下,起火五分钟左右浓烟会达到最大,睡得再熟也会在几分钟内被散烟呛醒,门窗封死的话就好说了。我第一次跑进去,烟上走廊,从我推开房间查看的情况看,那个时候平均每间房间的烟雾好像……并不足以让人喊不出声来,就算被呛得很厉害,也不至于连个砸门的动静都没有,可我冲破门的时候,你就靠在门边。”
江措一口气说到这,顿了一下。
“所以妍妍,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做什么呢?”
他说的很冷静,好像真的是帮她在分析一样。
徐鲁感觉心向下沉,她闻到空气中从他那边飘散过来的烟味,忍不住咳了两嗓子,才慢慢道:“我也忘了。”
江措“嗯”了一声:“连砸门也忘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特平静。
徐鲁不说话。
江措咬着烟,眯起眼看她:“怎么做到的,嗯?妍妍。”
这时他生气的前兆,徐鲁知道。
她想过很多次他叫她妍妍的样子,不是火场着急的样子,也不是现在听起来的无奈和悲凉。她这些年过得也挺累的,去了也好。
那一年抑郁,是方瑜硬把她拉出来的。
方瑜不知道的是,她并没有走出来,只是隐藏的太好了。在每个人能看见的地方能说能笑能生气,看不见的地方呢?他们不知道。
徐鲁静静的坐在床上,头有些晕。
江措凉凉笑了一声,问她:“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她微微低着的头轻轻抬了抬,慢慢吸了口气,嘴唇紧紧抿着,目光落在被子上。这床被子像小时候外婆给她做的,粉粉的,缀着花,很好看。
她轻道:“我想不起来了。”
江措的眸子慢慢眯起来,眼神像要把人吞噬一样,黑漆漆的,深沉,克制,看不见底。
他一手拿下烟,笑了一下。
他问:“我要是今晚不在,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徐鲁沉默。
“妍妍。”他这一声叫的好像用了很多力气,疲惫不堪,“为什么?”
徐鲁不语。
真的是一瞬间,江措倏地抡手摔了烟,吼道:“我他妈问你为什么不出声?!”
徐鲁眼睛都颤了一下。
空气刹那间凝滞,静的只有下雨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落向大地,然后四溅开来,无声无息。
江措抬眼看她,声音拔高,又极为克制:“江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明天大概就入v了。
在此感谢支持。双手合十,感恩。以后每一更的作者有话说里,尽量会和大家多分享一些有趣的日吧。可能因为最近正在和一个男生交往,所以心情还是挺高兴的。
晚上他发过来一张照片,配了一句话:“什么是猛男,这就是猛男。”
我看着那张照片,像是被单,有几个口子扯开了。
一问,他说:“这是战袍。”
我再仔细一看,是一件T恤。
就笑他:“怎么弄的?”
他说:“梦里挠你的时候穿的。”
我心里挺甜的。
今晚很开心,希望大家也一样。
第20章
他生气的时候会叫她江妍。
可是徐鲁不喜欢他这样叫她, 总感觉真像乱·伦一样。有时候她才不管他生不生气, 总会不厌其烦的纠正他:“我姓徐。”后来他就很少这样喊了。
徐鲁想, 现在他是真生气了。
她将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去, 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叫徐鲁, 林则徐的徐,鲁智深的鲁, 你可以叫我徐记者。”
说完抬头看他,目光平静。
这双眼睛, 淡漠又生疏。江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倏地一紧,他下巴绷着, 喉结慢慢滚了滚, 忽然不知道这话该如何说下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 别开脸。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开口。只剩下屋外的雨砸着窗,啪嗒啪嗒, 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吹得灯泡晃,穿过墙上他的影子。
房间里明明两个人, 却衬的寂寞极了。
半晌,江措淡淡问道:“怎么做起记者了?”
他记得她以前的理想是要做钢琴家的, 从小到大弹的一手好曲子,大学专业自然而然读的是音乐系。
那时候她很骄傲,谁都不往眼里放。
以前总觉得她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有少女的轻视, 恃才傲物,太他妈干净了,总想弄些污点上去。后来在一块了,哪里还舍得,别人多看一眼他都会皱眉头。
可她转行太快,还是八竿子打不着那种。
徐鲁只是简单回道:“想做就做了。”
“不弹琴了?”
“不弹了。”
江措看向她,女孩子的表情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头发丝儿有一缕粘在嘴角,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娴静。
他想象不出那双曾经蹦跶在钢琴上的纤纤手指拿起笔杆的样子,写不出稿子会和练不好谱子的时候是否一样,发个火吃东西?
江措说:“这行挺危险,你爸妈也同意?”
徐鲁看向他,不答反问:“消防员不也很危险?”
江措看她一眼,说:“我是男人。”
徐鲁冷笑了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女战地记者多得是,女消防员也不少,江队长不会歧视女性吧?”
江措静静看她,没有反驳。
“差点忘了,你女朋友不也是记者吗。”徐鲁歪着头,道,“难不成你们以后结婚了她相夫教子啊。”
江措的唇抿成一条线。
“我看张记者挺热爱她的工作。”徐鲁说。
江措垂眸,又抬眼看她。
“你呢?”他问。
徐鲁也看他。
“热爱吗?”他又开口。
徐鲁错开他的目光,说:“当然,我宣过誓的。”
江措没说话。
徐鲁接着道:“愿意付出生命那种。”
江措看着她,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他直起身,倒了杯水,道:“把水喝了,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就出了门。
江措并没有立刻走,他在门口站了会儿。
莫名觉得烦躁,靶了把头发,转身去了厨房。灶台上搁着青菜西红柿,碟子里放了几个馒头,凉的。
他又出去,冒着雨从后院拾了些柴火,往锅里添了些水,很快生起火,拉起风箱,顺便抽了根烟,凑近火点上。
江措看着那火,嘴里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烟。
他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上次从面粉厂抱她出来时候的样子,和今天一样,抱在怀里总感觉就要失去一样。这些年总是克制着不去见,总觉得她该过的很好。
江措被烟忽的呛住,咳了好几声。
他握拳闷声压制住,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重重的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江措扯了扯嘴角,低声:“妈的。”
他抹了把脸,将烟摁灭。
外面的雨好像又下大了,溅了一些进来。江措从灶台前站了起来,削了西红柿在锅里,又打了两个鸡蛋,下了点青菜简单调了味儿,没几分钟,捞在碗里。
他端着碗走到她房间门口,停了一下,才推开门进去。
床上的女孩子抱着被子坐着,双腿曲起,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睛无神的盯着一处,动也不动。
江措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
他将碗推到桌前,道:“没什么条件,凑合着吃吧。”
徐鲁偏头,也没看他:“我不饿。”
江措也没再劝,手抄在兜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地方还是不太安全,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待,明天我送你回去。”
徐鲁想起被人从外面锁着的门,拴住的窗,心里一阵寒意,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是我的工作。”
江措闻言蹙眉:“没商量,明天就走。”
徐鲁倏地抬头,看他。
江措道:“看我也没用。”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徐鲁怒道,“说了不回就不回,除非你打晕我,不然爬也爬过去。”
江措轻“嘶”了一声。
“我也说过了,这事没得商量。”他直接道。
徐鲁气急:“江措?!”
他听罢笑了声,说:“底气挺足,看来没什么内伤,也不需要静养了,那就聊聊之前那个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徐鲁一愣:“什么问题?”
江措:“你说呢。”
徐鲁垂眸,不语。
江措:“我在旅馆地面上发现了燃油,也只有你的门从外面上了锁。我有理由怀疑那天的大巴有人捣鬼,你不适合待在这。”
徐鲁面无表情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措:“我总得给你爸一个交代。”
“不需要。”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鲁将头扭向一边:“做记者就是这样,总不能临阵退缩吧,你不也是拼了命的跑火场吗?”
“我和你不一样。”
徐鲁笑了:“哪不一样?”
江措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有些烧焦的发尾,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倒是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她脸颊上。
“真的是烟太呛吗妍妍?”他淡淡道。
徐鲁眼睛稍抬,面色冷凝。
江措很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觉得不是。”
徐鲁很烦他老是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不由得偏开脸,道:“总之我不会回去,我同事明天就到了,各走各的吧。”
江措收回视线,并不打算理会她的话,径自道:“汤一喝,睡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了。
她也不想和他拌嘴,只是想起什么,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他回头,挑眉。
徐鲁说:“手机借我用一下。”
江措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扔过去,然后走了出去。他站在门口,抽了根烟咬嘴里,掏出火机点上了。
房间里,徐鲁正看着他的手机出神。
她有些不太敢去触碰,她知道这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在。熟悉的,温热的,有一股暖意流淌,摸着却透彻冰凉。
徐鲁想起她第一个手机是他买的。
那一年她高中毕业,他问她想要什么毕业礼物。她抬手拨了拨他染的黄头发,说我想看你剃个光头的样子。
后来那晚去KTV玩,他请了一堆狐朋狗友。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她瞧不上他的那些朋友,现在大大方方在一块,看着他和那些朋友喝酒抽烟,心底就觉得有什么化了一样,软软的。
朋友笑他:“怎么还弄个光头?”
他正低头给她倒果汁,眼皮抬了抬看她,徐鲁抿着嘴笑,听见他对朋友说:“就说老子帅不帅?”
徐鲁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朋友附和着说:“你看妍妍都不觉得。”
晚上回家他推她在墙上,威胁着问老子帅不帅。她差点笑弯了腰,不住的点头,看见他从裤兜背后拿出一个手机出来,笑的邪里邪气:“说帅就给你。”
她就是不说,被他折腾到半夜。
徐鲁想到这个,敛了敛眉,缓缓呼出一口气,从床上拿起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又松开,按下一个熟悉的号码。
信号有两格,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
徐鲁立刻道:“是我,方瑜。”
那头的人楞了一下:“妍妍?这不是你的号啊,你现在哪儿呢,人没事吧?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
终于安静下来,徐鲁无奈:“我先回答哪个?”
方瑜没好气的说:“大半夜的你差点吓死我了。”
徐鲁道:“我没事,挺安全的,出了点事,手机丢了,给你发的短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方瑜松口气,道,“你让我找一个叫梁阳的女孩子,谁啊?”
“这个我以后再和你说,江城所有的医院你都要查一下,白血病,符合这一个条件的应该也不是太多,我过几天可能会回来一趟,你务必尽快找到。”
方瑜惊讶:“就几天时间?”
徐鲁叹口气道:“我还怕太慢了。”
她语气郑重又有隐忧,方瑜说:“我知道了,放心好了,你现在哪呢?”
“一个村子里。”
“一个人?”
徐鲁想了想说:“和同事。”
“男的女的?”
徐鲁笑:“问这么清楚想干吗?”
方瑜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装不知道啊,昨天陆宁远可是特意叫我过去送材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了你一句。”
徐鲁:“哦。”
“太辛苦了就赶紧回来,有他给你撑着一片天有什么好怕的。女人这一辈子就是得有人疼着才行,知道吗妍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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