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拱手揖礼:“小……婿求之不得。”
自称“小婿”的事儿,他昨夜在船上请教过沈老妇人,她告诉他说,就应该这么说,不然,显得自己架子大了,不够诚心。
“是真的求之不得吗?可老夫听到些风声……”宗东方欲言又止。
姜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别说包养个伶人了,就算常常光顾青楼也无可厚非,看看京城里的贵公子,打小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小婿这次上京,就是想解释这事儿。”姜琬顿了顿,一股脑把路青荷那件事说了出来,不掺一点儿水分。
“路青荷、路贞,路贞……”宗东方捻着胡须:“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样耳熟?”
“四年前江南府科考案震惊天下,太傅听过这些涉案人员的名字也正常。”姜琬道。
宗东方踱了两步,双眸忽然一亮:“原来是他。”
“谁?”姜琬听的一头雾水,这准岳父的注意力好像不在他的品德上了,转去关注路青荷他爹路贞了。
“呵呵,姜琬啊,他的女儿,定然不差,日后,你想纳她进门,我和小茹不会说什么,啊。”宗东方蹲下身去,在梨树下面挖了挖,启出一坛酒出来。
“不不不,太傅误会了,小婿发誓,绝没有纳妾之意,现在没有,日后也没有。”折煞他这一身正气了。
姜琬帮着他把酒坛子搬回来,三人有说有笑喝了几杯,姜琬拿出500两银票一并两支翡翠珠钗,郑重道:“我此次是来正式下聘的,太傅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薄礼,好让我回去后安心功名。来日金殿折桂,再奉大礼前来。”
娶亲不易啊,他可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
宗东方没把他的聘礼放在眼里,只在听到他要折桂的话后,笑道:“老夫就等着那一日呢,姜琬啊,明年会试之后,你到京城来,住下备考,如何?”
第38章 闹事
“果真如太傅所打算的, 那就太好了。”姜琬稳重地道。
明年乡试之后的再三年, 会试, 全国考生的大PK, 级别非同一般,在京城备考, 随时能向名师请教, 那胜算就很大了。
只是,来京城备考的前提是得过了府试、院试, 乡试,前两场已经考过一场, 院试也就在几个月之后,姜琬自信没有问题, 但乡试,明年要去金陵考的那一场,全省考生PK的, 他有点不敢想。
宗东方微笑:“尽人事而听天命, 啊。”
“咦,这道菜是蒸鲥鱼吗?”顾玠听他们说正经事无趣, 凝着桌上的一道菜发起呆来,才出来几天,他就有些想念江南了。
宗东方介绍道:“不错。来,尝尝, 京中蒸鲥鱼的方法和江南不同, 这里鲥鱼收拾的时候去肠不去鳞, 而后用布吸干水血,把花椒、砂仁、酱和白糖、猪油放在一起翻炒,而后加入水,黄酒,葱花,连同鲥鱼一起放入锡罐中蒸熟,比之江南的清蒸,味道重了些,但吃起来酣畅淋漓,能抓住味觉。”
姜琬:“……”
想不到这老先生还是个吃货,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妙,”顾玠尝了一口,瞬时就被京中蒸鲥鱼的味道抓住了,不住赞叹:“果然比江南府的味道更胜一筹。”
“京中妙处多着呢,啊,你们二位,不应该被困在江南府的浅滩上,呵呵呵。”宗东方别有深意地道。
姜琬的心理压力又重了一丢丢,吃了饭,略坐了坐,宫中有人来传宗东方,他们便告辞出来,准备游逛两日返回苏州。
京中和苏州是两个繁华的模式,这里很大气,不同于苏州的小情小调,纵目看去,也十分舒坦。
和他上一世知道的北方不一样,古代,这里水草丰美,空气十分湿润通透,一点儿风沙都没有。
姜琬不排斥京城,然而,顾玠就不一样了,他出了宗府就开始抱怨,说这里瓦砾粗糙,街上的女子衣着单调,没有半分情调……如此种种的不入他的耳目,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
“将来你中了进士,怎么办?朝廷不可能把翰林院给你搬到江南府去呀。”
顾玠:“你就那么看重功名?”
姜琬:“你不看重还考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吗?强烈鄙视这种人。
顾玠没理他,酒饱饭足,摇摇扇子,回客栈睡大觉去了。
姜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圈,看了看京中的风物,到了薄暮时分,也回了客栈。
“姜公子。”刚跨进客栈的大门,正要上楼回房间,就被一个小童子打扮的丫头给截住了。
姜琬眨巴两下眼眸:“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吗?”他认得出,这是宗府的小童,貌似是宗小茹使唤的吧。
“小姐让我告诉你,她替你进宫去看姜大小姐了。”丫头瞪着姜琬,眼睛亮晶晶的。
“她,她就让你告诉我这个吗?”姜琬的脸色沉了一点儿下去。
丫头道:“姜大小姐现在是明耀公主的侍读,公主待姜大小姐很好,以姐妹相称呢,姜公子大可放心了。”
“明耀公主?”姜琬不了解皇室的事情。
“她是陈皇后生的嫡公主,陛下疼爱的不得了呢。”丫头道:“宗小姐这么说的。”
“谢谢你家宗小姐了。”姜琬给她作了个揖,对宗小茹感激不尽。
她真是能办事办到他心坎上的女孩子。
如果这辈子不单身、不断袖的话,真就是她了。
“我们小姐还说,她……她喜欢公子送的白玉指环,见物如见面,她日夜挂记着公子……预祝公子早日功成名就……”小丫头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双小手不住地捻着衣襟。
姜琬噗嗤笑了:“谢了谢了。”
太可爱了。看来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送走小丫头,他进房去冲了个澡,穿上衣服出来后对顾玠道:“收拾收拾,早日回去吧。”
宗家那边的事情办完了,他心焦起府试过没过的事情来,虽然有信心,但还是只有看到名次才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呀。
“走走走。”顾玠早待的不耐烦了,恨不得马上回了江南。
他们先雇了辆马车去通州,在那边等了一日,才买到回江南府的船票。
***
不过,回去的时候船快,一路顺风顺水,两天时间就到了苏州,一上码头,他二人就被姜家的家仆拽住了:“表少爷,琬少爷,中了,都中了。”
“中了什么?”顾玠大梦初醒,浑浑噩噩地问,他在船上至少饮了半坛子酒,一副醉生梦死之态。
“当然是府试了。”姜琬白了他一眼道。
想不通,真想不通,这人莫不是喝酒喝傻了吧。
“噢,府试啊。”顾玠淡淡道,也不问自己的排名。
“表少爷中了案首,琬少爷这次是三十二名,老爷说咱们家如今鸿运高照。”家仆一边扶着二人上马车,一边高兴地道。
姜琬:“顾玠你小子又是第一。”
怪不得你小子这么张狂不羁呢,跟独孤求败又亲近了一步啊,苦于没有人超过你是不是,他有点不服气。
“呵呵。”顾玠懒洋洋地笑了两声。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家中,姜母看见二人,眉开眼笑:“晨起有人把报喜的条子送到家中来,你们老爷笑的拢不上嘴,要派人去路上迎你们,可巧下午就回来了。”
“苏州这次真是出了大新闻了,县试没过的几个,捐了个监生进去,都中了。”姜琬他大伯姜新罕见地开口说话了。
“监生?都中了?”顾玠眉眼一挑。
姜徵道:“是啊,和你同宗的那个顾家,顾天全,也中了,名次还在琬哥儿前面。”
“在我前面?”姜琬有点懵。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顾天全那人,他可是了解的非常清楚,做起诗和文章来狗屁不通,除非他换了个脑子,不然,根本不可能做出科举的文章来。
名次还在他前面,真是见了鬼的。
“他大伯一来江南府当刺史,顾天全就中了府试,其中必然有猫腻。”顾玠道:“难道没有人检举他吗?”
朝廷对科举的把关极其严格,谁敢乱用权力扰乱科举名次者,一概杀无赦,决不姑息。
“算了,咱们还是不要谈论这件事情的,顾家不找你们两个人的麻烦就是好的了。”姜徵摇摇头,“你们给我记着,离顾天全远一点儿。”
“嗯。我走在路上遇到他,都不想正眼瞧一下。”顾玠道。
说起来,顾天全的顾家,和顾玠的顾家,往上数几代还是同宗呢,这种事情一出来,顾玠都想改姓了。
“闲话少扯,吃了饭,赶紧回房休息,院试跟的很近,后面辛苦着呢。”姜新道。
姜琬愣了愣,自从穿到这个家中之后,他极少看到姜新露面,伯侄二人连话都没对上过几句,今天听到他说这么多话,着实意外。
“是,多谢伯父关怀。”姜琬客气地还了礼。
***
回到房里,就听见采苹和梨香在嘀咕:“如今也不提给延二爷纳捐了,我猜大太太打着琬二爷明年中举之后的事儿呢。”
“这有什么好打算的,难道还能抢了琬二爷的功名不成?”梨香气不过地道。
“功名她倒抢不去的,大太太不就想着那百两银子的嘛。等琬二爷中了举子,你看吧,她一准儿跑到老太太面前哭诉,好让老太太把琬二爷中举得的钱财拿过去补贴延二爷捐官的漏洞。”采苹道。
江南府有一项非常能激烈人去考科举的制度,就是对会试中中了前十名的生员,由府库拨发100两纹银以资鼓励,赏赐非常之重,所以江南府考功名的人如过江之鲫,超过其他各省。
“咳咳——”姜琬出声惊动了两位在私语的俏丫鬟,“你们在说什么呢?”
他最不喜欢下人私下里唠叨家中长短,他这趟回来,手里还有将近500两银子,本就打算分给大房那边一些,让他们拿去给姜延捐官的,还没来得及跟老太太说呢。
“二位爷回来了。”梨香立即噤了声,“我和采苹,什么都没说,没说。”
“哦。”姜琬给了二人一个眼神警告,径直往里面去了。
在家中闲了几日,到了开学那日,他早早起来要到学校去上课,忽然听到家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琬二爷,不……不,不好了,学堂被人给拆了,长……长史大人带人在……”
姜琬登时出来问:“为什么?”
也不知道曾泰受没受到影响,老先生一把年纪了,别推搡着他才好。
“他们说,曾夫子,夫子给二爷开了后门,回回考试前把考题押给二爷,所以二爷才能过了县试又中府试。”家仆这话回的囫囵了。
第39章 镖头
“押题?”一向温文尔雅的姜琬在心里骂了句:放屁, 我还不是整日琢磨着怎么写八股文章才考过去的。
顾玠讶异:“是谁挑头闹的事?”
“段长史抓了两个闹事的, 说是州学里的生员。”家仆道。
姜琬拿上书包:“我去看看。”
跑不了是顾天全那边搞的鬼, 别的人, 他不记得得罪过谁。
“姜琬,你别去。”顾玠从后面拽住他:“事态还没有平复下来, 万一那些生员被人煽动, 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殴打于你,该怎么办?”
“段长史不是在那儿维持秩序嘛, 不用怕。”姜琬道。
听说段简是个极其有公正心的人。
顾玠拦他不住,只好跟着过去, 二人到了州学门口,看见州署里的捕快正摁着几名生员在地上, 呵斥他们:“为何行凶拆坏学堂的门楼?”
“学里的先生不公,提前给他人押题,害我等府试不中, 我等不平, 所以拆了学堂的门楼。”有生员嗷嗷叫道。
姜琬一现身,就有人指着他道:“就是他, 就是他,曾夫子为其押题的正是此人。”
苏州长使段简曾去过姜家一趟,见了他,目光复杂, 有点遗憾地问:“姜公子, 这么多人指证你, 恐怕本官要请你走一趟了。”
治下出现这样有碍科举公正的事情,他很担忧自己的性命啊,一昏之下,说出了这样不查的话来。
“段长史,无凭无证的,我不能跟你走。”姜琬道。
闲暇之余,他了解了不少古代法律方面的东西,例如“法自君出”啊,以礼教为指导原则啊,耻于“对簿公堂”啊,反正,他找不到自己法犯哪条,自然不能跟官老爷去过堂了。
段简的确不是昏庸之人,喝问几名原告:“本官先不问你们损害州学闹事之罪,只说你们状告姜琬受了曾先生押题,有何证据?”
“哼,姜琬是宗太傅的准女婿,曾夫子又和宗太傅是至交,单凭这层关系,曾先生就没有不偏袒姜琬的,还有,每次大考之前,曾夫子都要撇开我等生员,私下里给姜琬教授东西,这不是给他押题是什么?”一人道。
段简听了他的话,怒道:“本官还以为你们手中真有沾边的证据,没想到全是臆测,本官看是你等看了姜琬考中,心生嫉恨,所以才闹事,是也不是?”
他冷静下来一分析,曾泰在朝中为官三十多年,从未主持过地方科考,遑论给姜琬押题了,这些生员闹事的理由简直荒唐。
“我等没有闹事,只是顾念曾夫子名声,不敢指证,如果段长史不敢审问姜琬,那我等只有和曾夫子撕破脸皮了。”
段简:“带他们去衙门,誊录证词、证据,呈报朝廷。”他可不管曾泰之前身份有多贵重,只要有证据,他谁都敢参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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