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深派来洗劫宗府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被郑景和姜琬反杀几个,逃了几个,片刻后只留下遍地的尸身,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姜琬的手在杀人之后软的提不起来,前世他没历经过血腥,这辈子原主又是个绣花枕头,身体里缺属于男人的嗜血的荷尔蒙,他头晕了一阵,强撑着道:“郑公子,多谢了。”
郑景苦笑一声:“怪我没顾念到他们。”
他知道姜琬曾对此心存期望。
姜琬扔了刀往里面走,他要带宗小茹回家。
第149章 复仕
他再次进来的时候, 宗小茹已经敛了哭意:“公子该去和毅王殿下一同对付慕容深。”
朝庭必胜,谁加入朝廷军都会捞到平叛之功的。
“我先送你回姜府, 然后便去。”姜琬道。
宗小茹脸色苍白,眼神却笃定执拗:“我不会去的,你走吧。”
姜琬不知她在想什么, 鼻尖淡淡的血腥气息扰的他心神不宁:“你我有婚约在身,宗家乍然遭逢此难, 姜家若此刻冷眼旁观留你一人在此, 来日京中人人戳着姜家的脊梁骨骂人,到时候姜家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宗小茹微微垂首, 手上蓦地端起茶盏:“今日公子能赶来救我就够了,公子请速回吧。”
姜琬瞧着她莹白的手指把着青色剔透的玉盏,眸光动了下,叹口气道:“在下告辞。”
她不肯离开宗府,大约是怕连累姜家吧。
慕容深那个老东西对宗家的执念太深,他不死,谁知道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
宗小茹不敢心存侥幸。
——
那一场争斗打的焚天灭地, 整整持续了四天,第五日半晌慕容深的追随者们被赶到了城门外, 关上城门的一刻,很多人的腿都软了,东倒西歪靠在城墙里面大哭的大笑的, 瞬间乱成一团。
“姜公子快去看看吧, 毅王殿下快不行了。”前任户部尚书齐可宣抖着双腿跑过来扯住姜琬的衣角:“想见见姜公子。”
姜琬一惊:“殿下方才不还骑在马上亲手杀了两个叛兵吗?”
“殿下这次本就打算与慕容老贼同归于尽的。”齐可宣摇摇头, 往常修的整齐的胡子邋遢不堪地黏在胸前:“背部中了一刀没当回事,谁知道那贼子在刀上涂了毒……”
乌云压顶。
“本王蛰伏了二十年,如今最后一战能为陛下扫清逆贼,也算死得其所了。”裴丰已经换下了戎装,此刻裹着狐毛大氅坐在软榻内,睨着黑漆漆的汤药道:“命大夫都散了吧。”
“殿下,姜公子来了。”贴身的仆人附在他耳边道。
裴丰侧过眸来,声音少了先前的浑厚,添了几分虚弱:“你过来。”
姜琬疾步走过去跪在他跟前:“殿下,您怎么……”
一时哽咽的竟说不出话来。
裴丰摆手挥退左右:“本王不死,你们这些跟着本王的人怕永无出头之日了。”
皇帝不会轻信任何人,往后,更不会在慕容深被清理之后任由另一个人坐大。
姜琬一惊:“殿下,陛下同您终究是……”
父子血亲啊。
话又说回来,天家无父子,虽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裴丰沉默半晌,缓缓道:“你今日来见本王,本王有一句话赠你,你记着后就回去吧。”他顿了一下才开口:“官在地方,要福泽百姓,官在朝廷,则循默守位。”
循默守位,不就是多磕头少说话吗?
曾国藩晚年以亲身实践传世的至理啊。
“在下记住了。”姜琬在心中默念一遍,叩首道:“谢殿下教诲,姜琬感激不尽。”
担忧地道:“宫中解毒之物甚多,在下这就进宫去求陛下。”
“不要。”裴丰出言阻拦:“你回府去吧,过不了几天,皇帝就会重新启用你们了。”
姜琬还有说什么,裴丰一拍手,立即有人进来把他推了出来。
“……”
“殿下的毒无药可解了。”毅王府的人送他出来的时候哭着道:“公子就此别过吧。”
三日后。
毅王薨逝。
那日姜琬从毅王府出来之后就进了宫,皇帝裴据骤然闻听裴丰危在旦夕,默然半晌,而后不惜翻遍整个皇宫为他找药解毒,奈何无力回天,父子终究阴阳相隔。
裴据换了一身黑色龙袍,只腰间绣着一条金龙,颓然道:“慕容深退守太原,梅三韧穷追不止,将士在外面卖命的关头,毅王的丧就暂时不治了吧。”
死了连一场丧事都不能风风光光的操办,何等悲哉,他说这话的时候觑了一眼姜琬:“但朕遵照他的遗愿,启用你为工部侍郎,也算对得起他了。”
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灌入耳中,姜琬转瞬愣怔又转瞬无比清醒,头重重地叩在地上:“谢陛下隆恩,臣乍然得此高位,既喜又怕,生怕辜负……”
裴据垂了眼帘,并没接他这番话:“梅三韧一日之内连发三封捷报,不日,朕或许就坐稳这把龙椅了。”他抚着明黄色龙椅的把手:“可这江山,朕盘点了下,先帝在位的前几年国库尚且充盈,到了后期则年年亏空,先帝命好,没遇上天灾**,可这些偏偏都让朕赶上了——上个月,皖西发了大水,折子昨日才送到朕的案头,方圆千里之地怕早成人间地狱了……”
夕阳穿过窗棂落在一樽红瓷上,那色泽浮起来殷殷如血,仿佛要滴下来一般,看的人心头一跳。
姜琬道:“陛下,臣既任职工部,要是陛下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臣愿意前去赈灾。”
水利本就是工部的事,裴据先任命他为工部侍郎,后又提起赈灾之事,姜琬觉得帝王是在试探自己。
“嗯?”裴据眯着凤眸:“你当真愿意去皖西赈灾?”
这份苦差给谁,姜琬进宫之前他着实头疼了好一阵子,翻来覆去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臣虽不擅治水,但听折子上来说,皖西似有能人,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民,臣无他才,唯有几分勤勉谨慎能报效陛下。”姜琬道。
远走地方历练一番未尝不是好事。
——
翌日接到前往皖西赈灾的圣旨后,姜母正在与家人商议:“虽说眼下宗太傅下落不明,婚嫁是不成了,但总要把那丫头接过来吧,一个女孩子家,没人照应怎么行?”
“琬哥儿,这事你说怎么办?”
姜琬恭敬地把圣旨收好:“朝中三日之内若再寻不到宗太傅,宗家就要操办丧事,她不会到姜府来的。”
或许这时候他不该揽下皖西的事儿,但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如此……
“宗家若治丧必然由礼部操办,说来宗丫头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只是这样反倒更伤感。”姜徵点点头:“我看还是让如玉过去陪着她,琬哥儿这就启程去皖西才最妥帖。”
提到姜如玉,姜母似是想起了什么:“琬哥儿,玠儿如今在哪儿?”
京中一乱便没了顾玠的消息,昨日她瞧见姜如玉心思重重地在门口张望,心道这丫头到底是没忘记那个人。
姜琬脸色微变:“我也不知,他现在是皇帝的人。”
或者说,顾玠是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就看上的人,现在太子升级成皇帝了,怎么也要把自己的人拉上去吧。
只是迟迟没有他的消息,姜琬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暗卫,一旦进去则终身不能露面,甚至要改名隐姓,直至死去。
姜徵听着儿子似乎有些失落,宽慰道:“玠儿是自己人,他混的好,对咱们也有好处。”
姜家不也盼着自己亲外甥出人头地的吗。
“是啊,我替他高兴着呢。”姜琬遮掩住表情,淡淡说了句:“祖母、父亲不用担忧,说不准玠表哥过几日就过来了。”
姜母欣慰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到了天黑,姜琬请了郑景过来,拉到房里关上门问:“顾玠的事儿,你打听到了没有?”
郑景皱着眉:“你先别压着我,这姿势……别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私情急着**呢。
姜琬松开他,没心情调侃:“到底怎样了?”
郑景:“暂时还没打听到。”
皇帝已经不是当年急着用人的太子了,裴据早把他这个根不正苗不红的给踢掉了。
姜琬摁下这件事不说:“我两日后启程离京,前途未卜,多少有些不安呐。”
朕景不懂朝堂之事,摆摆手:“别,你好好混着,日后做了封疆大吏,我也好好有个大树靠着。”
两人寒暄一阵,姜琬道:“我也没别的事了,若打听到顾玠的消息,早些送个信儿给我。你也保重些。”
山高水长,但愿基友们都各自安好。
“我知道一家卖旧书的,里面有些上古治水的书,要不要去买来看看?”郑景一心替他着想:“治水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大禹治水,前后搞了十一年才有成就,三过家门而不入,悲壮着呢。
姜琬:“……”
想多了,水早退了,他不过是去发放银子,替朝廷打探打探民情而已。
“哎。”郑景又道:“你说,宗太傅要是找不到,宗姑娘就得守孝,啧啧,你还要守身三年……”
他别用有意地扫了一眼姜琬下身:“你屋里收人没有?”
姜琬:“……”
“怎么,你准备自荐枕席?”
郑景用那种“我一看就知道你对我有意思”的眼神看着他:“别,别,别打自家兄弟的主意。”
姜琬:“郑兄啊,你见过风流少爷逛青楼找花魁的吧?也见过倜傥公子出入楚馆包小倌儿的吧?我虽是个糙人,也不能一出手收个黑脸汉子入房……”
第150章 赈灾
皖西地势低平,少处有丘陵, 南濒扬子江支流, 北临大别山山脉,乃皖州大邑, 皖淮一带的小粮仓。更新最快
姜琬还在路上, 皖西下辖的三个县,妥县、枝县、松县上下已听闻风声, 传的沸沸扬扬, 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对朝廷的不信任,始于前任州官耿亭, 这人在任上的时候侵吞了工部拨来维修扬子江支流的数十万两银,修起来的大堤不堪一击,导致扬子江一发水, 支流暴涨这里就溃口,洪水一泻数十里, 三个县的土地全部被淹没,一百多名百姓丧命, 而他自己却靠着那数十万两银子的贿赂平步青云, 到扬州一带拥抱十里春风去了。
三个县上至县官下至百姓, 没有一个人不恨他的。
姜琬前来赈灾的消息一传下来,他们就派人去京中打听这人的根底, 生怕再来一个耿亭。
枝县衙门。
县丞方大遒忧心道:“打听来的消息倒说姜侍郎乃新科状元, 出身苏州姜氏, 曾任太子府洗马……是, 是个好官。”
“狗屁的好官。”县令王紫东啐了一口:“朝里派出来的哪有好官?咱们的折子递上去,皇帝拨了二十万两白银,从他手里一过,能分给咱们的有五成就不错了,三个县再分,落到枝县的,不过三万两左右,够做什么用的?能顶过这两季?”
“唉,可就这三万两银子,咱们还得招待他,孝敬他,折腾个来去……”方大遒搓搓手:“日后因着这点银子,咱们年年要孝敬他,当爷供着,你说憋屈不憋屈。”
“去告诉另外陈大人、顾大人先别动,由本官先去会会他。”王紫东眸中精光一闪,年过四旬的面上表情不善。
枝县是入皖西的第一站,郊野的水退去一个多月了,道路还泥泞不堪,马蹄一过溅的到处是泥点,相当之恼人。
姜琬一进皖西便弃车骑马,越往里面走,眉头皱的越深:怎么这路都没人出面修整下?若是外面的商人进不来,就算带了钱又如何?
照样买不到米面不是。
“这位可是姜侍郎?”他正走走,忽然看见前面有几人拱手而立,看衣着像是衙门的人,姜琬立刻下马还了礼:“正是在下,阁下是?”
“枝县县令王紫东。”王紫东报完自家名姓还不忘说说身边的人:“这位是枝县县丞方大遒。”
姜琬看着他二人身材消瘦,和气道:“本官在户部的时候曾听过二位大人之名。”他看着二人脚上的泥垢道:“你们县人口伤了多少?为何连清理道路的都没有?”
上来就问责,王紫东和方大遒面面相觑,为难道:“县中青壮年多人得了水肿,无劳力可征,早听说姜侍郎爱民如子,还请体谅我们这穷壤僻野之处的难处。”
姜琬听了他的话微皱了下眉,早听说地方官难打交道,果不其然,这二位是面上恭敬,说的话则是绵里藏针,帽子给他扣好了,难处也抛出来了,剩下的就看他的了。
很好。
“二位大人不容易。”姜琬微笑着道:“幸好大水退后没有疫病,水肿好治,本官来的时候在豫州换了几车米面,明日便可在县中搭起粥棚,先让县中受灾老幼吃上饭再说。”
闻言,王紫东和方大遒心中的疑虑散去一点儿,心思复杂,既对姜琬抱着期望,又怕他带着米粮而来是沽名钓誉,做给别人看的,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轻咳一声,方大遒道:“大人长途奔波,还是先在客栈住下歇息一晚,赈灾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晚。”
他们要看看,姜琬这个年轻的工部侍郎到底带了多少米粮过来。
姜琬察觉二人有疑,也不点破:“二位大人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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