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裴毅大笑之后道:“怕是毒酒。”
知子莫如父,昨日把太子逼急了,今日等着他的也就是死路一条了。
姜琬蹙了下眉,没开口,他没有这么悲观,太子想杀裴丰吗?自然是想的,能杀吗?不能。
太子刚刚坐稳天下,他不依赖手执兵权的毅王,还能依靠谁去?姜琬觉得,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衡量这个问题,所以,他觉得裴丰想多了。
“未必。”
裴丰端了个水杯遥遥举着:“但愿姜大夫能料事如神,蝼蚁尚且偷生,本王也不想死,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殿下是条汉子。”姜琬懒懒地应了他一句:“若这次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定要请殿下喝个痛快。”换了语气:“只是在下实在想不通,为何文武百官就我一人被殿下设计到此处了?”
跟裴丰走的最近的户部尚书齐可宣都没事,他却被人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公子想不通,老朽来为姜公子解惑。”牢房之中光线又是一换,走进来的人带着几分妖气,又混杂着沧桑,声音却像个儒雅之士:“公子对犬子、小女的救命之恩老朽没齿难忘。”
姜琬之所以会“谋反”,是他一纸书信送到先帝案头的,他不过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想不到倒霉的老皇帝竟稀里糊涂地信了。
天助他也。
姜琬心中微愕了下:“老丈可是十二年前被江南科考舞弊案牵扯的路先生?”
路贞,路青荷、青升的父亲,后面摇身一变成了北夷国师的慕容深。
慕容深面上的妖气愈重:“正是老朽,苟延残喘让公子见笑了。”
“慕容先生谦虚了。”苟延残喘这话说的,不管是北夷的国师还是眼下,都风光的要紧,姜琬想起秦真逃命回来时的一句话,慕容深就是个心理阴暗的妖怪,杀人的手段要多残忍有多残忍,忽觉得心惊肉跳:“一家老少,还望先生庇佑。”
不是一家,是两家,还有宗东方父女二人,方才慕容深提及路青荷时他心里就咯噔一声,莫名地担忧起来。
“呵呵呵。”慕容深笑着瞟了裴丰一眼:“殿下觉得老朽是滥杀无辜之辈吗?”
当年他也是有报复有雄心的,奈何被陈遂那个小人陷害不得已才遁走北夷,而今不过嗜好杀个人,竟让人这么生畏了吗。
裴丰脸色微僵:“先生到这里来,是要向本王汇报军情吗?”
“殿下觉得可能吗?”慕容深大笑:“我是来告诉殿下和姜公子,以后,京城的地上是我慕容深的地盘,这里,就是殿下和姜公子的了,保重吧。”
第146章 反击
言毕,他摆了摆袖袍, 转身, 大笑着出门去了。
裴丰脸色骤变, 一双狭长的凤眸里面怒火闪闪:“娘的, 这老东西竟摆了本王一道?”
“殿下的兵不会全在慕容深手上吧?”姜琬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慕容深一开始就没打算效忠裴丰,这是回来复仇来了?
“本王手中并没有多少兵权, 这次, 是借了慕容深的兵力。”裴丰无力地道。
是啊,先帝防他防的跟什么似的,怎能让他兵权在握。即便后来领兵打过仗,那些人也都是朝廷调拨的,战争一结束, 谁还会听命于他。
“那可真回天无力了。”姜琬泄气地闭上了双眼,黑暗中他一颗心揪的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听说他一双儿女都很听你的?姜琬。”冷不丁地,裴丰问了句。
姜琬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
裴丰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姜琬, 你真是个书呆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三分惋惜,见姜琬不语,又接着道:“朝廷就是这样的,有动荡不安也有血雨腥风, 身处其中, 你躲不掉。”
姜琬总算睁开了双眸:“殿下说的是。”
就算他知道, 难道真去利用慕容深的一双儿女吗。
他终究有些不忍心。
狱中光线摇曳了下, 随后听见有人道:“路姑娘小心。”
裴丰闻言低低道了声:“来了。”
姜琬木然地看向纤纤女子走过来的方向,半晌,没说话。
“公子。”路青荷焦躁地让狱卒们开了门:“让公子受惊了。”
说着就要拽着他往外走,姜琬道:“路姑娘,你这是干嘛?”
路青荷眼中水光弥漫,她一字一句道:“太子登基,我爹成了兵马大元帅,公子,你,你跟我出去吧,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路姑娘。”姜琬懵了片刻,拂袖道:“恭喜你了。但是我不能跟你出去。”
这算什么。
慕容深要关着他,路青荷这是要背着他爹救自己出来吗?
他不想欠她的恩情,何况出去后怎么跟天下人交待呢。没脸。
“公子,你这是何必——”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见一声娇呵:“路姑娘这样拉拉扯扯我的未婚夫,未免太不成体统了吧。”
姜琬一个激灵扯开自己被抓在路青荷手中的袖子,转头看向来来人,眸中多了几分柔情:“小茹。”
忽而他额上大汗淋漓,生怕宗家得罪了慕容深,眨眼道:“你来这儿干什么?回去。”
宗小茹狡黠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扯住了路青荷的手臂:“是你自个送到这里来的,别怪我不客气。”
一瞬,她身后的两个丫头就挟制住了路青荷,把人结结实实地押在了手上。
路青荷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人,只一个丫头吓的魂不附体,跪在角落里只顾着哭了。慕容深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路青荷看着外面都是自己父亲的兵,大意之下也着实没想那么多,她咬牙盯着宗小茹:“宗小姐好大的胆子啊。”
宗小茹冷笑一声:“哼,慕容深自以为挟持了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乱抓朝廷命官,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搅动的天下动荡不安,如此乱臣贼子之女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理论起来的时候眉间英气十足,很是让人心动,姜琬怕引火上身,立刻挺身护住她道:“路姑娘,你的确不该来这里。”
路青荷泫然欲泣:“公子,我是怕你受苦……”
“只好委屈姑娘了。”姜琬把心一横道:“来人,去告诉慕容深,就说我要见他。”
裴丰在那边抚掌大笑:“哈哈哈,宗小姐,不错,不错,有胆有识。”
姜琬却微拧了下眉,抓一个路青荷就胜券在握扳倒慕容深了吗?绝不可能。
甚至还可能激起他更疯狂的举动。
“小茹。”姜琬为难地开口:“别为难路姑娘。”
“君逸。”宗小茹似乎也没把希望寄托在路青荷身上:“你想差了,我并非要用她来要挟慕容深。”
她没蠢到那个份儿上。
“那你……”姜琬一时没转过圈来,愣神地看着她:“总之,这件事跟路姑娘无关。”
宗小茹眨了两下黑眸:“我们带着她,入宫见皇帝。”
她要把这个人质,抛到新登基的皇帝手里。路青荷在他们手里没什么用,但是若到了皇帝手里……慕容深再混蛋,行事都不可能无所顾忌。
除非他造反个彻底,直接把皇帝砍了自己上,否则,他还是要和皇帝之间找个相处的平衡点的。
一句话,路青荷到了皇帝手里,被动的一定是慕容深。
姜琬往外面看了看,心里佩服她的敏捷却没底,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血性和慕容深周旋:“我去吧。”
试试何尝不可,不过他不想宗小茹惹上麻烦。
“君逸。”宗小茹扔过来一个进宫的腰牌:“皇帝赐的,外面的人不敢拦着。”
在慕容深和皇帝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的时候,外头的人眼睛亮着呢,这腰牌绝对的好用。
姜琬接过来叹了口气,暗暗想,古代忠君的观念可真深啊,即便一个傀儡皇帝,手里没什么权力,照样有人给面子。
“公子。”路青荷被人押着无声地哭了起来:“你竟这么狠心。”
她可是为了他才来这里的。
姜琬没去看她,对宗小茹的两个丫头道:“堵上她的嘴,走吧。”
事不宜迟。
他又看了裴丰一眼:“宗姑娘就拜托给殿下了。”
好歹这狱卒中有几个还是卖裴丰面子的,宗小茹没了腰牌走出去必然麻烦,不如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妥当。
慕容深得了荣升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旨意,正在府中庆贺,酒过三巡他忽然道:“本帅有一双儿女,早年失散,如今找了回来,怎么却不见他们来贺我?”
有人道:“老爷,已经打发人去请小姐了。公子的商队正在回京路上,暂时怕是见不到的。”
路青荷嫁的谁家,以及青升在哪里,他们都打听清楚了。
慕容深抚着飘髯,仰头饮尽一杯:“嗯,且去请小姐过来一慰膝下寂寞吧。”
那人刚跑出去,就听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被姜琬送到宫里去了……”
“什么?”慕容深一杯酒砸了过来:“荷儿不是在家中吗?”
姜琬又是如何从狱中跑出来的。反了,反了。
“听说,听说小姐去大牢里探望姜公子,被他当作人质押出来一路进了宫里。”那人战战兢兢地道。
“混帐——”慕容深目光发狠,咆哮道:“好啊姜琬,竟敢……”
他咣的一声拔出刀来,披甲就往外走,却被副将于忠拦了个结实:“大帅,您不能进宫,若您去了,明日天下人都知道您要造反。”
他们现在是挟天子控制了京中局势,若是真格的反了,称帝却名不正言不顺,京外的州县区道,能安分吗?
“造反?”慕容深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京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逼走一个皇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问题在于,他自己能称帝吗?
不能。
天下没有人会认他的。
“大帅,咱们既然不能真正造反,为何要担个名声呢?”于忠反问道。
慕容深哼了声:“我要去杀了姜琬。”
“姜公子进了宫。”于忠提醒道:“难道大帅您带着刀剑进宫去杀人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慕容深埋怨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原本是个儒士,这些年在北夷渐渐的沾染了些粗鲁之气,声音瓮声瓮气:“难道等着皇帝来找本帅?”
于忠点点头:“静观其变。”
慕容深哼了声:“你说的轻巧。”
于忠道:“大帅若为了一个女儿置将士们的名声于不顾,那咱们离被人剿杀就没多远了。”
跟着慕容深来京的军士之中大部分是北夷人,他们叛逃了自己的国家,若再在京中造反,且不说成功与否,但是这一行径会把他们的名声拖到什么地步……不好说。
孤注一掷的事儿并非人人敢做。
“奶奶的,憋屈。”慕容深没想到会出这么个纰漏,心情一下子跌落至谷底:“且看看皇帝小儿要做什么。”
于忠立刻打断他道:“大帅,这种话不能明说。”
这里不是北夷,讲究的是君君臣臣,礼仪不可废。
慕容深也曾是科举出身,后悔道:“唉,本帅喝了酒,又把持不住自己了。”
“圣旨到——”就在二人举棋不定之际,外面一声高亢的喊声传了进来:“慕容大元帅,陛下传旨,请大元帅进宫,恭喜大元帅贺喜大元帅。”
慕容深赶紧行了个礼:“公公说的喜从何来啊?”
他见来的人是裴据身边的大太监李玉,又见他淡淡定定的,一时心中的气焰矮了几分,狠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李玉掂着腔调:“陛下说他得大元帅帮助登基,看见路小姐又甚为喜欢,特地加封路小姐为漫城郡主,暂且留在宫中一段时日,大元帅,你说这是不是喜事啊?”
第147章 黎明前的黑暗
听完, 慕容深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之中,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抽搐着一张脸道:“陛下厚爱,臣自当亲自去谢恩。”
“那老奴先一步回宫了。”李玉不动声色地笑笑,带着人走了。
慕容深眼珠子气的通红:“唉,姜琬他竟敢算计我。”
于忠道:“大元帅,即便如此您却万不可表面上给他难堪。”
慕容深哼了声:“想不到这样拙劣的办法竟能掣肘本帅。”
宗小茹的办法并不高明, 却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的,又因为发生的突然, 他们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只能措手不及被动地等着新帝的动向。
“唉, 依我看,那姜琬一伙儿怕是狗急跳墙了,要不, 咱们也抓他的人?”于忠有点生气, 回想之下抹着冷汗道:“瞧我出的这馊主意, 小姐已经被封为郡主了, 咱们还抓人干嘛。”
说不过去。
南朝没有出过权臣,慕容深底气不足,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儿,他闷声道:“我先进宫去看看再说。”
新帝裴据坐在金线绣着飞龙的软榻上眯着眸,一副扶不起的阿斗的模样, 见了姜琬:“朕就知道君逸你会来见朕的。”
姜琬愣了愣, 他这算不算九死一生:“臣未能为陛下登基出力, 羞愧万分,已是腆着脸来见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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