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镇见他如此固执己见,心知再说下去也无用,无奈的摇了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下假寐。
温玉咬着唇,心有不甘。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就没人理解他呢。
姓祁的不了解他,说他尖酸刻薄,他无所谓。可为什么现在爷爷也不能理解他呢。
他不是个狠心的人,他心里也藏着温暖,愿意帮助其他人。
温玉坐在靠门的地方,一个人想东想西想了很多。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人,他的眼睛才有了光亮。
“你们回来…………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未绽放,就已经僵住了。
女子走上前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小穗,过来给恩人磕头。”
温玉僵着脸扶起了他们,“不,不用了。”
“用的用的。”女子挣脱他的力道,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自我介绍,“我叫周麦,这是我弟弟周穗,小公子你可以叫我阿麦。”
“以后我们姐弟俩的性命就寄托在小公子身上了。”
“还不知道小公子尊姓大名呢。”
周麦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好半天才轮到温玉开口,他迷迷糊糊道:“我姓温,叫温玉。”
“温玉?”周麦眸光闪了闪,“敢问温老大夫是你的”
“他是我爷爷。”温玉想也没想的接道。
周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弯了弯眉眼,“原来是温小公子啊。”
温玉不自在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周麦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所以他连忙转移话题,“外面天热,你们快进来吧。”
“好,谢谢温公子。”周麦道了谢,拉着弟弟,就往里面走。
行走间,温玉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周麦的包裹上。
周麦哽咽解释,“这是我们那可怜的过世的爹娘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了,纵使我们逃命,也不敢丢弃。”
“喔,是吗?呵呵”温玉干笑了两声,慢慢走到他爷爷身边坐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上威猛的太阳渐渐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周围的建筑物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祁佑打了个哈欠,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外面橙色的阳光,揉了揉眼睛,“唔,黄昏了,可以出发了。”
“我不走夜路,要走你走。”温玉冷不丁出声,一开口就跟祁佑唱反调。
对付这种[熊孩子],祁佑一向冷处理, “随你。”
他对祁父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快速跑了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一层布。
他把布撕成条,分给每个人,哦,轮到周麦时,祁佑瞥了一眼她脚边半人高的包裹,吹了声口哨,揶揄道:“看不出来姑娘还是个地主呢,肯定瞧不上我手里这点东西呢,我也不自讨没趣了。”
还不等周麦开口哭诉几句,祁佑就走开了。
“老先生,不知你那里可还有预防疫病的药末,我想洒在布条上。”
温镇对于这种事关性命的事还是很慎重的,当即拿出了一个小瓶。
祁佑挨个洒了点,然后用布条遮住口鼻。
祁家人有样学样,温玉虽然不甘不愿,但还是没有真的看破生死。她别扭的遮上布条。
周麦急了,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别人说过,当然知道疫病的可怕之处。
祁佑人狠心冷,她哄不住,但温玉她还降不住吗。
周麦当即就跪下了,双手卑微的拉着温玉的衣摆,“温公子,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姐弟吧,我们活下来不容易,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我们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哎,你这人真有意思。”祁佑突然走了过来,踢了踢她的包裹,周麦立刻紧张的护过去。
祁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假的笑,“你这包裹里是粮食吧。我也不欺负你,一根布条□□食,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我……”周麦哑住了,温玉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周麦抬头看了看温家祖孙,确定他们不会帮她说话,只好咬咬牙,从包裹里拿出了四两粮食交给了祁佑。
祁佑嗤笑了一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掂了掂手里的粮食,给了温镇一个忠告,“老先生,古人常言: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这女子手里有粮,却不愿拿出来,只想着好事,不想付出任何代价,未免算的太精了些。
温镇何尝不懂,祁佑以为温玉是被女子迷了心智,才做出这些荒唐事,可其实哪里知道玉儿他………
哎………
温镇心头苦笑,偏偏又没有真正能敞开心扉聊天的人,一时更加苦闷。
祁佑没他们那么多想法,他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活的更好。
防疫病的布条有了,腿也用布条绑好了,武器也藏在身上,仅剩的一点儿粮食也在他身上,准备工作做好了,祁佑蹲在他爹面前,把人背在背上。
他回头问温镇,“我要走了,你们跟不跟?”
温玉:“谁想……”
温镇赶紧捂住了孙子的嘴,点头如捣蒜,“就来就来。”
“爷爷,唔你……唔唔”温玉不停挣扎,温镇实在恼了,沉着脸低声呵斥,“玉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
“爷爷,我”他吓的屏住了声,只一双眼睛怯怯的看着温镇。
温镇的心蓦地就软了,拉过他的手就往外走,“快点,我们跟上去。”
他们一动,周麦也带着弟弟跟上来了。Вы хороши
祁佑不会保护他们,但温玉却不会丢下他们不管,而祁佑又不会丢下温家祖孙。所以,只要他们跟紧了温家祖孙,就不会出什么事。
温玉不甘不愿的跟在他爷爷身边,期间根本不敢抬头看祁佑。
他妥协了,他出尔反尔了,被自己打脸,姓祁的肯定高兴死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会………
温玉拧着眉头,具体会怎样,他又想不出来。
温镇看了一眼身旁异常安静的孙子,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然后问祁佑,“祁少侠”
祁佑:“老先生还是唤我祁佑吧,我可当不起少侠。”
温镇笑了笑,从善如流改口,“祁佑啊,我们为什么不白天赶路呢?”
温玉偷偷支棱起耳朵。
祁佑:“嗨,这不是白天太阳太大了吗,真赶路会晒死人的。”
而且他们还这样缺水,祁佑真怕他们走着走着就中了暑,倒地不起了。
相反,晚上就好多了。首先温度降下来,人也没有那么遭罪。只是比起白日,危险系数肯定成倍增长,但祁佑却觉得,比起他毫无反手之力的酷热,人为的危险,他反而更能应对自如。
黑夜来临,周边伸手不见五指,祁佑用布条做成一根绳子,“你们拉着绳子,千万不要掉队,一旦有什么危险,立刻大声呼喊,知道了吗?”
“佑哥/姐夫,我知道了。”
“祁佑放心吧,我们晓得的。”
祁佑抓住了绳子一头,打头走在最前面,夜风微凉,但人心却是火热。
这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天亮,太阳升出来之际,祁佑找到了一块巨石背面,停下来歇息。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落脚,等到黄昏时刻,再继续赶路。”
无人有异议。因为事实已经证明,祁佑的决定并没有错,甚至还让他们轻松不少。
赶了一夜的路,祁佑拿出了那小半截山药,分给了祁父和小柱子,剩下一点点,他和着那四两粗粮烘干了,分成三份,除了他自己,还有祁母和林苗儿。
他们这边吃东西吃的好好的,温玉那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又凑了过来。
“姓祁的,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有点好东西都给别人吃了,连自己亲娘都不顾。”
他瞅了一眼小柱子,讥讽一笑,眼里是满满的恶意,“怎么,下面多了二两肉,就那么金贵,让你把这个外姓人当亲儿子宠,连生你养你的亲娘都往后推。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他做出总结:“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呵呵。”
祁佑:…………
祁佑呆呆的咽下口中的食物,眨了眨眼,看着温玉那张嘲讽的脸,终于说出了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你、有、病、吧!”
第十六章
温玉气红了眼,呼哧呼哧大喘气,“姓祁的,你欺人太甚,我今天跟你拼了。”
说着,他举着拳头就冲过去了,祁佑眉毛都没动一下,脚一踹。
温玉,扑街。
祁佑把食物三两口吃了,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他走到温玉身边,伸出脚踢了踢他,“喂,别装死啊。”
“你才死了呢。”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祁佑乐了,还挺有精神的。
他蹲下戳了戳温玉的后脑勺,问他,“你说你这么有血性,你咋不跟那些坏人拼命,反而对着我喊打喊杀的呢?小子,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典型的窝里横啊。”
祁佑一下子沉了脸,手上加重了力道,温玉本就脸朝下,这会儿口鼻都埋到了土里,只有一双耳朵留在外面,听到男人阴恻恻的声音。
“你要真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祁佑这个人,脾气臭,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要是以为你爷爷救过我,就可以对我呼来喝去,肆意辱骂,你可就异想天开了。”
“把你们送出临淮郡的方式有很多种,若是你再这么不老实,我不介意帮你睡个好觉,说不定你一醒来,就到安全地了呢。”
祁佑恶劣一笑,“不过,你最好祈祷这一路上我们都平平安安,否则,我们真要遇上什么大灾大难,恐怕真的要同生共死了呢。”
温玉闻言,又惊又怕,偏偏脑袋又让祁佑按在土里,动弹不得。
祁佑收回了手,再没多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他抬头仰望天空,再摸摸肚子,只吃了个三分饱,还得想法去找点吃的啊。
祁佑交代他们别乱跑,提着大弯刀就走了。
祁佑前脚一走,后脚温玉就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爷爷,你看那姓祁的”
“温玉。”温镇厉声呵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爷爷,我”温玉咬着唇,眼眶红红,他不死心的辩解,“爷爷,是姓祁的欺负我,他把我压在地上打。”
温镇: “是吗?”
温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刚刚发生了什么,你都看到了,难道还有假。”
温镇皱眉:“所以你觉得是祁佑错了?”
“当然了。”温玉毫不犹豫的回答。
温镇面色微妙,问他 :“那你觉得他该怎么做?”
温玉:“他该给我赔礼道歉,然后再让我拉着揍一顿,我才原谅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温镇看着他振振有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孙子那么陌生。
明明之前,他们相依为命的时候,玉儿不是这样的。
温镇心里很乱,眼下的困境还未解决,又添新的烦恼。
罢,罢,左右不过一个月,只要挨过了这一个月,到时候他们跟祁佑分道扬镳,距离远了,说不定他的玉儿也就正常了。
…………
祁佑在外面找了一大圈,因为有山药的前车之鉴,祁佑都顾不得热,就差没拿个放大镜,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翻找了。
然并卵………
山药的好事是别想了,不过他倒是有了其他的意外之喜。
他竟然在土里发现了大片的蝗虫卵,这可真是个稀罕事,他们之前在普安县可没见着。
别人可能会畏惧蝗虫,但祁佑却知道蝗虫的营养价值很高。尤其是它的卵,烤熟了就能吃。
小柱子长期营养不良,肚子大大的,四肢却细瘦得很,正是需要蛋白质的时候,他就找到了蝗虫卵。
祁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上苍,总是在他陷入绝境之时,又给他送来希望。
他却不知,真正给他希望的是他自己,换了旁人来,看到这么多蝗虫卵,早就吓死了,哪里还能想到吃。
祁佑还是比较照顾家里人的心理问题的,所以他就地生了个火堆,把蝗虫卵有多少烤多少,然后脱下外衣,用衣服包裹着,走了回去。
他一来替本地的人消除了隐形的祸患,二来又能填饱肚子,一举两得。
有了这一包虫卵,他们三四天的口粮不要担心了。
祁佑心里美滋滋,连带着脸上都多了笑容。
温镇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目光扫过祁佑,眼里闪过了异样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平安无事,毕竟这里已经干旱了整整两年,该逃生的人早就逃了,此时更多的却是赤地千里,荒无人烟。
祁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更加感到悲凉。
这场大旱不知道掳去了多少人命,才有今日景象。
他抹了把脸,停下了脚步,“我们歇歇吧。”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有刀子在他喉咙上刮着,痛的钻心。
他已经许久没有喝过水了,祁佑有时候自嘲的想,他现在一张嘴,会不会像红孩儿一样,喷出火来。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这次歇息了大半个时辰,温镇突然开口了,“我们待会儿继续往前走,再走几里路,前方应该就有新的小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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