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儿乖乖点头:“我听佑哥的。”
小姑娘嘴唇微抿,小脸紧绷,认真而严肃。
祁佑:………怎么就能这么乖。
他搓了搓隐隐有些发痒的指尖,清咳一声回了屋。
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偷偷摸摸找到祁母,不太好意思道:“娘,待会儿你把这药酒给苗儿。”
祁母不太乐意,她看着儿子,试着委婉道:“佑儿,苗儿是个女孩子。”
祁佑点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吗?”
祁母:“那你还,还那样欺负她。”
祁佑垮了脸,“娘,我没有啊。我下手已经很轻了。”
祁母:“你下手还轻?苗儿那手上到处都是淤青,那衣服遮住的地方不知道得多严重。”
祁佑也很无奈,“娘,对练之中,受伤本就是常事。”
祁母见说不过儿子,也不说了,道:“要给你自己给,娘可不干。”
祁佑:“………娘……”
祁母:“叫娘也没有用。”
祁佑那个冤啊,“不是,娘,这练武不摔摔打打怎么能叫练武呢。你看我当初还不是被裘烈压着打。”
祁母气的丢了手里的针线,“那怎么能一样,你是个糙爷们儿,苗儿可是女孩子。而且她还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你也下得去手。”
祁佑:…………
祁佑:“娘,我已经小心小心又小心了。”
“而且现在苗儿跟我对练,她顶多受点痛,将来换了旁人,就不只是痛一痛这么简单了。”
祁母:“反正我不管,你惹出来的事,你去解决。”
药酒也别想她去送了。
苗儿多好一孩子啊,每天摔的到处是淤青,还每天起早给这臭小子变着花样做早饭。
他倒好,手下一点儿不手软。
祁母想想就心疼,偏偏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掺和进去反而还成了坏人。
祁佑看他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溜了。
大不了,他就自己送嘛。
晚上的时候,祁佑拿着瓶子敲开了苗儿的房门。
屋内蜡烛垂泪,灯影摇曳,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苗儿看着门外的男人,面色讶异,“佑哥?你怎么来了。”
祁佑晃了晃瓶子,“来给你送点东西。”
苗儿接过瓶子闻了闻,“这是药酒。”
祁佑:“嗯。你那些淤青得用药酒揉化开,才能好的快。”
“好了,药酒送到,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祁佑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佑哥,谢谢你。”
“还有,晚安。”
话落,她手一送,快速回了房。
房内,她抱着药酒,笑的满心甜蜜。
房外,祁佑看着头顶的月亮,复杂难言。
他站在走廊上,身上的热气散去,触及到了深秋的寒冷。
迎面而来的夜风吹了他满头满脸,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回去睡觉了,睡觉。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又安稳,祁佑每天照着时间表做事,一切都显得规律又安宁。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苗儿的训练加重了。
祁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能这么拼。为了不比小姑娘比下去,祁佑有些松懈的心态也立刻改正了。最后他想了想,干脆每天提早起床,陪着苗儿一起在山上跑步。
山路崎岖,在这种地方跑步,极锻炼人的平衡感,当然一个不好,也会摔的鼻青脸肿。
祁佑饶是对自己自信,也摔了两三次,苗儿比他更惨,好几次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这小姑娘非得摔残不可。
等到巳时,祁佑就教苗儿通避拳,通避拳讲究一个灵活多变,说的直白点儿,就是以巧取胜的一种武功,极其适合女子。
祁佑偶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常常看着天空会想,当初裘老头把这套拳法教给他,是不是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希望他把这套拳法教给苗儿,让其做防身用呢。
毕竟他的力气可大可大了,其实严格来说学习通避拳顶多算锦上添花罢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苗儿练了通避拳之后,身体的柔韧性好了许多。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改变呢,难不成这男的练,女的练还有区别了不成。
祁佑想不通,当然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每天可忙了。
他自己要学习,还要带着人学习。
日子就在这种充实的日子里不知不觉过去了。
第四十一章
临淮郡旱了两年多了, 今天冬天终于降雪了。尽管那雪小的落地就化。但这对临淮郡内至今苦苦挣扎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郡内百姓感谢太子仁德, 认为是太子来临, 天公才对这片土地降下恩泽。一时间太子仁义之名盛传,连皇城长安都有所耳闻。
五皇子听闻消息, 冷笑了一声,“不愧是本殿的好大哥, 这笼络人心的手段就是厉害。”
不过这次,可要让大哥失望了啊。
一日后,西北传来战报,裘家男丁临阵脱逃, 致使边关大败, 我军损失惨重。
而罪魁祸首就在临淮郡。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 一夜过后,整个长安百姓皆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嘉帝连下三道旨意,勒令太子押着叛将回长安。
北风呼啸,寒风刺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人们在寒风中冻的直哆嗦,一片荒凉的景象。
裘烈被困在囚车里,身上穿了夹衣, 那是太子对他的厚待。
可他依然觉得冷, 从心冷到全身。因为他祖父的人头就在他的脚边。
裘烈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记忆又重回到那一天。
他跟祖父跪在太子殿下的院子外,跪了一天一夜, 腿都冻的没有知觉了,终于等到太子召见。
他和祖父慷慨激昂的说着他们裘家的冤屈,可太子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最后殿下扔过来一封信件。
祖父看完之后,全身颤抖,痛哭流涕,直言自己有罪,他愿一力承下所有罪责,只求殿下给他妻儿一条活路。
太子没说话。
然后他就被赶出来了。
他不知道祖父跟太子在房间里交谈了什么,太子殿下是否又答应了祖父的请求,他只知道,当他再看到祖父时,只有一颗没有血色的人头。
他被抓了,连同祖父的人头,一起被太子殿下押送回长安。
但是殿下随后又让人送来了口信,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裘家女眷那边,他会设法周旋。
裘烈安心了,就算君王待他如此不仁,就算他裘家有冤屈,如今能保全家里女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还有什么好求的。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自嘲的想道。
……………
裘任身死的消息瞒不住人,更何况有人特意打听。
五殿下召来一干属下商量,得出太子想要护住裘家女眷的结论,安了裘烈的心,让其甘心赴死。
那可不行。
……………
长安城,裘家。
裘老太君把众人召集到大堂,外面闹哄哄的,弄的府里的人人心惶惶。
“卖国贼,孬种,出来受死”
“叛将该死,叛将的家属凭什么还能好好待在府里。”
“都是因为裘家的男人没种,害的我边关将士死伤惨重。这样的孬种,活该千刀万剐。”
“裘家人都出来受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
“……………”
人们群情激奋,愤怒燃烧了他们的理智,自然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异常。
人群中,几个矮小瘦弱的男子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退出了人群。
裘家的家丁用巨木挡住大门,否则裘家早就被人冲进来给毁了。
而今上任其发展,同时还撤走了平时保护裘家女眷的衙卫。态度如何,不言而喻。
裘老太君每次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苦笑。
她裘家的男儿她清楚,裘家男丁没有一个孬种,这其中必有隐情。
但是陛下查都没查,就给他们定了罪。
一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一个怒气发泄的借口。二来,趁机收回裘家手里的兵权,一箭双雕,天下人还会夸赞陛下英明。
至于裘家的冤屈,谁在乎。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戎马半生,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可曾料想到今日。
你我少年夫妻,曾约定同生共死,如今你却先走一步,可又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裘老太君心中酸楚,眼泪险险夺眶而出,只是目光触及底下女眷,她又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抬了下手,“肃静。”
“今日,我把你们叫到这里来,是有件东西想给你们。”她对管家阿福微微颔首。
阿福沉默的把桌上的纸发了下去,很快引起一阵骚动。
“祖母这是何意?”
“娘,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裘老太君摇了摇头,“非是我赶你们走,而是裘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祖母,孙媳,孙媳可以跟裘家……跟裘家……”说到后面,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羞愧的低下了头。
其他人保持沉默。
裘老太君都是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过多为难她们,让人把休书给了她们,每人还给了一笔银子。
“娘,万万不可,”
她们在这种时候逃命,就已经很愧疚了,哪里再好意思拿银子。
裘老太君却没收回来,让人把银子塞到她们手里。
裘老太君现在只庆幸,家里的小辈只有一个五岁的孙女,到时候阿福偷偷把人送出去就行了。
她把休书给了儿媳孙媳们后,开了后门,让她们离开,至于家里的丫鬟小厮也归还了他们的卖身契。
偌大的裘府顿时寂静的让人害怕。
裘老太君用药迷晕了小孙女,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脸蛋,对阿福道,“你带着我的信和暖儿去找烈儿,你告诉他,祖母已经替他扫除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从此天大地大,让他自由遨游,不要再有挂念。”
阿福身体一颤,跪在地上,眼眶通红,“老太君,请让阿福跟随你。”
他在裘家干了一辈子,生是裘家的人,死也是裘家的鬼。
裘老太君拒绝了,“阿福,现在除了你,我信不过任何人了。”
“暖儿她还那么小,只有把她交到烈儿手上,我才能安心上路。”
阿福:“老太君——”
裘老太君:“走吧。”
阿福犹豫良久,终究是带着小小姐趁夜离开了裘府。
裘老太君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随后一把火点燃了院子。
她平和的坐在主位上,周围火光冲天,她脸上却没有一点儿惧色。
直到熊熊燃烧的木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女人。
“阿兰?”老太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惊呼出声。
洪兰的衣角已经被火舌舔上,听闻祖母的喊声,她像过去无数次那般盈盈一拜,“孙媳见过祖母。”
裘老太君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再也维持不了镇定,几步上前,把孙媳妇扶了起来。
“你这傻孩子是何苦呢。”说话间,她已老泪纵横。
洪兰浅浅一笑,眉眼温柔,“我舍不得三郎,舍不得祖母,更加舍不得我的孩子。”
裘老太君:“你傻啊,我让阿福把暖儿送走了。”
洪兰也不接话,只是平静的回望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裘老太君第一次败下阵来。
她拉着孙媳的手,一个劲儿感叹“你何苦呢?”
何苦?
洪兰不觉得苦。
她跟三郎约好了,她要一直在家等他回来的。可他现在失约了,她怎么肯依。
她是裘家的孙媳妇,是三郎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回家的,怎么能一直休书就将她打发了呢。
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火光中,洪兰依靠着老太君,面带微笑,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裘府的火一直烧到了天明,却没有一个人救火。
这是她们该得的结局,如此死了,倒便宜她们了。
——长安百姓
……………
太子押送叛将裘家祖孙回城,转眼到了长安城外。
天色漆黑,不便行路。
太子勒令手下暂时停留,明日清早再出发。
却不想半夜,有人劫囚车。
阿福一刀劈开了囚车,低声道:“公子,快跟我走。”
裘烈诧异:“福伯?”
“你怎么来了。”
“你回去吧,我不能走。我走了,祖母她们就完了。”
阿福一刀砍了身边的侍卫,一边急道:“公子,早就没有裘家了,你跟老奴走吧。”
“你什么意思?”
阿福痛心道:“老太君已经自..焚了。”
“duang”的一声,裘烈只觉得脑中轰鸣,好似有把大钟一直在他脑内不停敲响。嗡嗡嗡的,让人头疼,根本想不到其他。
好半天,他才捂着头□□一声,“唔…”
阿福:“公子?”
裘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眼中的泪意压下去。可他只觉得胸中憋闷的厉害,好似燃了一把烈火,总想要破坏些什么,发泄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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