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书瞥了自家没出息的儿子一眼,不大想承认这货是自己亲生的。特别是在看到姿容淡定从容的傅子寒之后,有些遗憾不能将两人的性子调换一下。
第43章 殿试
方尚书, 美姿容。这是朝野内外都知道的事实。
然而真在眼前了, 才知道这六个字是多么贫瘠的形容。
看看方尚书,再看看方曦城,傅子寒按捺不住的想莫非是自家姨娘给拖了后腿?还是说, 曦城的来历不能说?
方尚书站在那儿看了他们一会儿,朝傅子寒点点头:“一起走走。”|
傅子寒恭谨的行礼, 落后小半个身子,跟了上去。
“诶,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出招太飘忽,方曦城都没反应过来, 他就领着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拐过花树到一边儿去了。
“大方你是不是傻, 很明显你爹是认识傅兄的。倒是你,真的是第一次跟人见面?”
柳芩也很好奇的看着远处隐隐绰绰的两道人影,心里揣度他们在谈论什么。
“你记起来了?”
“没有。不过来之前老师跟我提到过,之前并不知曦城的身份,今日到了庄子上,听他两位好友说话就明白了。”
方尚书面朝湖泊站立良久, 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你别怪你姨娘, 她到底只是个妇人, 所有的责任都在老夫身上。”
“不不,姨父误会了。”傅子寒躬身道, “子寒从未记恨过姨娘,只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到后来便也不能再回头了。”
这点上傅子寒说了一半的实话。原主的记忆中没有了姨娘的存在,说明他是不记恨的,但是也没再将其当做自己的亲人。而傅子寒这样说,只是想要让方尚书别将注意力放自己身上。他实在拿不准这人的心思,算计不过就不如相忘江湖的好。
方尚书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没有说话。到傅子寒都要以为对方已经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才再度开口。
“十五的殿试你不需担忧,但是你自己也得有个准备,这名次上或许不会如你所愿。再有,你可有想要以后要做什么?”
“倒是没有特意想过。”傅子寒腼腆一笑,“以前孩子还小,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所以白白耽搁了好些年。今次下场其实也只是想要了一个心愿。”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有点怪异,特别的不自在的样子。方尚书的眼神闪了闪,脸色还是丝毫未动。|
“立文今年虚岁都十四了,再过一两年也该相看人家,到时候外甥再下场的话,岂不是惹人生笑?所以我才趁着这两年想要试一试,过得了自然最好,若是过不了也不怕,横竖我也没想过高中。”
方尚书转身打量了傅子寒两眼,露出个难得的笑容:“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如此,那就姨父帮你通通路子,先到下面做点实事,跟曦城一样,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麻烦姨父了。”傅子寒深深一躬,“子寒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姨父帮着参详一二。”
傅子寒的请求其实很简单,他自觉不是那些善于打肚皮官司的材料,所以就算下去县里,也希望能做个督学之类的文职。
“若是你仅想做教授博士,那倒不必下去,不如找机会进入国子监,做个主薄或直讲,待以后有机会再谋个外放的差事。”
方尚书估计也没想到傅子寒的要求这么低,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再一想,这样其实也好,既有了官职,又不影响到别人的利益。再说以傅子寒的出身背景,进入国子监妥妥有余。
拐弯抹角的又问了些其他,傅子寒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个问得有心,一个答的有意,这对话间就将想要知道的想要透露的做了个交流。
等到方尚书表示自己要走的时候,傅子寒再度行礼,脸上的笑容都真心多了。
“曦城是个不懂事的,你平日里提点着他一些。这孩子被宠坏了,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
“表弟是很好的性子,就是欠了些磨砺。姨父让他去县里从县令做起倒是极妥帖的,慢慢来,以表弟的聪慧,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体会到姨父的苦心。”
方尚书笑着点头:“曦城若是有你的一半,姨父这心就不需要焦虑了。”
这话傅子寒自觉没法接,再说人家也不需要他接,只不过是客气自谦而已。他真要说了方曦城一句不好的,转过头这位尚书大人就能挖坑埋了他。
“你自去跟他玩吧。少喝些酒,还没过殿试,当心落人话柄。”
“外甥晓得,等会儿就跟曦城表弟回去。”
送走了方尚书,傅子寒才松了口气。不管对方信不信他不是来找茬的,总归第一关是熬过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回到方曦城他们喝酒那儿,又是一顿“逼问”,这会儿都见过他爹了,傅子寒也没再隐瞒,将自己跟他的关系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曦城的表哥?”
“是。当年其实曦城是见过我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养在老妇人跟前,见的时间少了。再加上子寒其实是我的字,我本名叫傅修茗。”
“茗表哥?!他们不是说你……”
方曦城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傅子寒。一个在他印象中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跟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子寒没有跟他们详说,其实是他自己都知道得不甚清楚,只说当年家变,自己在外游学,后来就再也没回过京城。
这其中柳芩还记得一些当年的事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声,只将眉头皱了起来。
傅子寒默默的看了他们几眼,没说话,后来还是方曦城的那个发小哥们儿拍了拍手掌,出声道:“总归你们表兄弟能再见就是一大喜事。当满饮三杯。”
说完就开始倒酒,傅子寒也没拒绝,很是豪气的一口闷下,这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他们仨中除了柳芩,另两个都是心大的,好奇的追问了一下当年的事情,见傅子寒有些为难,便知趣的没有再问,只聊了些地域风光和风土人情。
他们都是注定要外放出去做官的,傅子寒也不吝将自己知道的那些都一一讲给他们听。
这做官也是有学问的,傅子寒虽然不善和人勾心斗角,却对该怎样做实务有着他们仨拍马都难及的本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若是小弟有难事,子寒兄可得多帮帮小弟。”
之前只是将傅子寒当做一个外地来的颇有实力又脾性相投的普通朋友对待,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是方曦城的表兄,这关系就更亲近了,一口一个子寒兄叫得特别亲热。要不是傅子寒的名次比他们都好,他们仨都有种想要把傅子寒打包带着去上任的冲动。
在三月十五殿试之前,傅子寒又参加了几场文会酒会,估摸着他是方曦城表兄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那些世家出身的进士们,有的对他和颜悦色称兄道弟,有的却很是看不起他,觉得他是靠抱方尚书大.腿才过的会试。
对于前者,傅子寒秉着人怎么待他他就怎么待人的理念和气来往,而后者么,傅子寒都懒得搭理。抱大.腿能有这功效,那方曦城就不会排名还在他后面了!
转眼就到了十五这天,一大早他们到了宫门前等候。
站定之后,傅子寒左右张望了下,看到不远处的方曦城和柳芩二人,另一人则在更远处,只能遥遥一拱手当做是打招呼了。
“表哥你可别害怕,今儿殿试之后就能授官了,最不济咱还能谋个县官。”
方曦城安抚表哥的方法够另类的,反把傅子寒逗笑了。
“为兄倒是不紧张,表弟可得平静平静才行,若是今日殿试表现不好,估摸着姨父会给你家训。”
方曦城瞬间苦脸,看得一旁的柳芩都忍不住笑出声。
“傅兄,待殿试之后,找个时间到我家喝酒。”
柳芩这人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跟人勾肩搭背一同喝酒的人,特别还是去对方家里,很显然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傅子寒含笑点点头,对方也像是松了口气,嘴角一勾,露出笑容来。
说话间,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在招呼他们排队进入内城皇宫了。
傅子寒站在队伍的前端,提着考篮,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人的袍角,努力压抑激动的心情往里走。
如无意外,这辈子他就这一次进入皇宫的机会,回去有跟闺女吹嘘的本钱了。当然不会跟立文吹牛,毕竟如无意外,立文也会来此一游的。
他们进入大殿的时候,朝中重臣们都在,盯着他们这些贡士窃窃私语,偶有带笑的,怕不是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殿试是辰时开始,天光大亮,但是大殿角落里依旧有些阴暗。
傅子寒的会试名次比较好,座位自然在前面。他端正的坐下,将纸笔放好,便平心静气的等待令下。
殿试没有四书五经,只考策问。这是傅子寒的长项。
答题的时间很长,两篇策问看上去简单,但想要答好那是极难。
傅子寒原本就不醉心于官场,这个时候更是尽力做到最好便足以自.慰。是以,在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他就交了卷。|
比他快的还有十来个,剩下的考生只要答题不超过三更天就行。
第44章 这锅不能背
回去之后, 傅子寒难得的做了一整夜的梦, 内容光怪陆离,醒来之后,头痛得都想把它摘下来一脚踢了。
直到吃了午饭, 整个人才轻松一点,欲裂的脑袋也和缓了许多。
坐到花园里, 他抚琴以纾解心中的烦闷。
昨夜做梦的内容还能记着一点,联系一下之前得到的原身的记忆,再推导推导,原身家族曾经遭受的灾难也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弹了一个多时辰,手指都有些疼了, 傅子寒才起身去书房看书。
柳芩送来的请帖注明的日子是在殿试放榜后的第三日。
殿试放榜在三月十八, 一甲只三名,状元、榜眼、探花郎,赐进士及第。二甲五十五名,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二十九名,赐同进士出身。
傅子寒的名次不上不下,二甲第五名。
这个名次已经很出他自己的意料了。虽然策问于他并不是太难的考题, 但是要知道, 他所有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大部分是不合时宜的, 平日里说说还没事儿,可真在卷子上写下来, 恐怕杀头十次都不够。
二甲第五名这个成绩,既不会因为名次太差而不好选官, 又不会太过高调引人注意。
一系列的谢恩仪式完成之后,时间就足足过去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傅子寒收到了方府送来的几个大箱子,还有一个小匣子。
大箱子里装的是傅子寒他姨娘给他准备的四季衣服和日常用品,小匣子里装的房产地契跟大半箱金银。
傅子寒原本不想收的,可匣子里的一封信让他不得不收下。
信上说这些房产地契原本是他娘的陪嫁,后来被查抄充公,再后来今上辗转的还到了他姨娘手里。若是傅子寒不来京城,这东西她也会找机会交给傅子寒的儿女,现在傅子寒要在京城做官,那么这些东西顺理成章的就该交还给他了。
傅子寒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些都是说辞,可这些东西不收就是得罪方尚书,要收下呢这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赶紧写了信回去给老师求助。东西都封存在何家暂时提供给他的两间厢房里,也不怕人算计了去。
一折腾就到了快午时,柳芩邀请他过府去喝酒,这会儿再不出门就要失礼了。
柳芩除了傅子寒之外,还请了他一个堂兄作陪。没有叫方曦城和另一位朋友。
知道柳芩今天请他过来是有事要说,所以傅子寒并没有问其他的,让喝酒就喝酒,让吃饭就吃饭,只等着柳芩主动开口。
撤了席面之后,三人转到临水花榭喝茶说话,这个时候,柳芩的面色就相当的严肃了。|
“子寒兄,今日请你过府是有事想要得个明白话,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望谅解。”
“说罢,若是能给你解释,必不会有所保留,但是不能说的话,还请你多谅解了。”
这点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大家伤了和气,虽然他其实跟柳芩也没啥交情,这和气伤不伤都无所谓。
柳芩跟他堂兄互视一眼,开口的是他那位堂兄柳萧。
“这事儿因为关系到我们一位长辈,所以,今日在这里说的所有的话,出了这个门,咱们啥都没提过。”
傅子寒有点想笑,这两人会不会太戏精了,是他们自己想要问的,还没开口呢,倒是先威胁起来了。
估摸着是看到傅子寒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柳芩先是道了个歉,而后才说,因为这事儿是关系到他隔房的小堂叔跟小婶婶的,所以有些话他们本不该说,却因为那两位的情况而不得不说。可这终究是在背后议论长辈,若是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太好。
柳芩这么一说,傅子寒心里就咯噔一下,直觉今天就不该过来的,好奇心能害死猫,他还没有猫的九条命呢。
果然,柳芩说的那位小婶婶,就是这几日在傅子寒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小姑娘。当年傅家出事时,傅子寒也就差不多傅立文现在的年纪,那姑娘十一岁多一点,正在跟傅子寒议亲。
这亲事最终是没成的,可那姑娘也倔强,起先是宁愿出家都不肯嫁给傅子寒以外的男人,后来知道傅子寒跟个小商家出身的女子成亲之后,哀莫大于心死,加之她母亲以死相逼,最后姑娘选了柳芩的堂叔嫁过去。
原本这样就算了,毕竟柳芩的堂叔是真心喜欢拿姑娘的,哪怕妻子心里另外有人,他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包括傅子寒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男人也真是爱得深沉,值得敬佩。
然而事情的变化转折在于那姑娘都嫁人了还时刻关注傅子寒的情况,在得知傅子寒的妻子去世之后,这位竟然想要和离,去嫁给傅子寒做续弦。
“你这小婶婶的脑子没毛病吧?”
毕竟不是原身,对于这个当年的小姑娘现在的柳夫人,傅子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所以在听了柳芩堂兄的话之后,他瞠目结舌,半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实就是原身,当年也只是跟小姑娘隔得远远的见过一面,还是双方长辈都在场的时候见的,私下里根本连句话都没说过,那姑娘这么深情都不知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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