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相信大人。”宁砚拱手说到。“指示之人为了防止事发,肯定会安排纵火之人出京或者是下杀手,还请大人在明早城门开启之后,安排人手盘查可疑之人。”
“本府明白。”霍开泰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你可以去找另外一个人,在城卫军那里,他的话比本官的话要好用上不少。”
宁砚:“愿闻其详。”
霍开泰说到:“章阁老的二子章钟凌。他戍边之前曾经担任过上元府城卫军统领,如今的统领是他曾经的副手。由他出面,城卫…1篇军必定全力协助府衙进行盘查,能事半功倍。”
宁砚犹豫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世叔他现在一般不见外人。”章府的人一般都不见,更别说是别人了。
而且怕是他最不想见得就是他曾经的那些属下了,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们当年意气风发的将军成了如今落魄失意的废人。
霍开泰也不勉强。“如此也罢,府衙的人多用些心就是了。”
有了霍开泰带来的这些人帮忙,半个时辰后,大火被扑灭了,这时候,天际已经隐现红霞。
被烧的膝黑一片的断壁残垣中,有人呆呆的坐在焦土之上,目光没有焦距,恍若失魂,嘴里在喃喃自语着:“家没了……人也没了……家没了……”
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哭的撕心裂肺,直到哭的发不出声音,他想喝一口奶,他让要他的娘亲,但他又怎么会知道,那片废墟中的娘亲已经成了一具焦尸。
宁砚站在巷道的入口处,看着差役将数具已经成焦炭的尸体抬出,看着一些人想认领却因为面目全非而认不出,宁砚的心底竟然冒出了两分戾气。
如果不是他发现的早,也许这里躺着的就会是他,是陆秋歌,是白淑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生命无辜逝去,而且还和他有关系。这里的任何人都不会理解一个新世纪的人对生命的珍惜与重视。
有些人视人命为草芥,那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在霍开泰安抚民众的时候,宁砚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陆秋歌和白淑兰的身边,然后半跪在陆秋歌身边,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陆秋歌能清楚的感受到宁砚低落的情绪,像对待孩子似的,一下下顺着宁砚的头发安慰着他。
恍然间,宁砚听到了胎儿穿来的微弱的心跳声。
宁砚吸了一下微酸的鼻子。这里是即将迎来新生的生命,而那边,是已经走到尽头的生命……
怀着沉重的心情,宁砚去自家的废墟扒拉了扒拉。东西基本上全都烧的干干净净,幸运的是还给剩下了一些金属,金银铜铁之类的。
宁砚这两年攒下了不少家当。因为白银量大,他基本都给换成了金子放在书房。大概位置也记得,所以没费多大功夫就找了回来。
有了钱,宁砚给白淑兰和陆秋歌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安置下来,他自己孤身一人上了章府。
今天刚好是休沐的日子,不用上朝,也不用坐衙,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查纵火的事情。
他本来不欲麻烦章钟凌,但在看到那几具焦尸后,宁砚还是来了章府。
再过不久,鸡就要叫了。这也就意味着城门要开了。在这之前,他要见章钟凌,并让章钟凌帮他知会城卫军。
章府的人都还没有起来,宁砚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给他开了门。看门的下人看到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宁砚,差一点就没认出来他。
“宁少爷,您怎么会……”
宁砚直接打断了他。“我有急事要见钟凌世叔,麻烦你快去通报一声。”
下人连忙应是,快步向章钟凌住的院子跑去。宁砚也跟在后面,快步走着。等宁砚赶到的时候,章钟凌正好穿好衣服从房间中走出来。
看到宁砚,大吃一惊。“清墨,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快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我没受什么伤。”宁砚说到。“世叔,有人想杀我。晚上在我家放了火,我发现的早,带着我娘和秋歌跑了出来。但火势蔓延到别家,整整死了五个人!”
“谁敢对你下杀手!”章钟凌厉喝一声,一身被颓废掩盖的锐气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还不知道。府尹霍大人答应我会彻查。我来是想让世叔帮忙,告知城卫军一声,让他们配合府衙的人,对今早出城的人员进行排查。”
“我怀疑纵火的人会一早就出京避难,如果能抓住他,那就能清楚幕后之人是谁了。”
章钟凌双目如炬,沉声道:“好,我这就前去。你在我这里稍微收拾一下衣冠,我去去就回。”
说完,章钟凌雷厉风行对下人道:“备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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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完了,悲催的发现榜单还有一万七千字没完成,我不想上黑名单,所以说我得在周三一天补完,绝望(┯_┯)果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这是三千,还有一万四。。。
第45章
“清墨, 这是你世叔的衣服, 你先穿着, 我已经让人按照你的身量去成衣铺买了。”
在宁砚净面的时候,柳氏送来了一身衣服。宁砚原来的衣服不仅脏乱不堪, 还烧焦了一些。
“谢谢婶姨。”
柳氏连忙制止了宁砚要起身道谢的动作。“快别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差点就给吓死了。这是专治烧伤的药, 我让人给你擦一下。”
宁砚点了点头。“嗯。”
当时为了护着陆秋歌和白淑兰,他的手上和身上有了几处不大的烧伤。虽然面积不大,但却异常的疼。柳氏若是不拿药, 他也准备去找大夫了。
当宁砚擦好药, 换好衣服的时候,章严维也闻讯来了章钟凌的院子。
“见过公公。”
“见过章公。”
章严维在主座上坐下后, 指了指宁砚, 道:“你坐吧。”
“我去准备茶水。”柳氏做了万福礼后带人退了下去。宁砚则是在章严维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宁砚坐下后,章严维出声问道:“能想到大概是谁下的手吗?”
宁砚摇了摇头。“没办法确定。”
他性子平和,向来不与人结私怨。对他出手的原因只能是累进税法。一般家中有官场中人, 或者是有拥有功名的子弟,都有一定的免税权。
累进税法对他们利益有损,但没有到让他们铤而走险,想要他的命来报复他的程度。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坐拥巨量土地的商人。
但上元府内, 商人何其之多, 拥有百亩千亩土地的虽然少, 但也有两手之数, 在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想确定还是太难了。
“这几天你就先将你母亲和妻子安置在章府吧。稍后你在我府上把饭用了,我和你一道去府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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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参见章阁老。”
上元府衙,霍开泰迎上来向章严维行礼。章严维点头“嗯”了一声。“进去说话。”
等三人进去厅堂,宁砚看到了已经坐在那里的章钟凌。章严维也看到了,眼中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几分欣慰。
“父亲。”章钟凌起身中规中矩的喊了一声。然后转开视线看向了宁砚。“清墨,人已经抓到了。”
宁砚一惊。“这么快?”
霍开泰在一旁说到:“是那纵火之人太心急,城门甫一开,他头一个就想出城,盘查的时候在他包裹里发现了整整二百两的银子。”
“被押到府衙后,一查证,发现只是一个入了奴籍的下人,如何能拥有这笔巨款。稍微一拷问,就全部招了。”
“是谁?”章严维问道。
“程家家主程胡石。”
霍开泰此话一出,章严维和宁砚都沉默了。章严维当初就是被韩哲松借程家摆了他一道。如今程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片刻后,章严维缓缓说道:“程家,留不得了。”
“阁老,那孔家那里?”霍开泰也想将程家绳之以法,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待。但他不是愣头青,孔家那尊大佛他还得罪不起。
章严维淡淡说到:“谋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太后和圣上还能再护着不成?”
霍开泰颔首。“好,明日一早上朝时,我就奏请陛下,言明今天的事。朝堂之上,衍圣公定不会违背法度为程家求情。”
“还是由下官来吧。”宁砚出声道。“此事是由我而起的,就应该由我来提。”
霍开泰看向宁砚,沉默后道:“你的情,我承了。”
京畿治安本就是他这个上元府尹应该做的事情,人证物证也羁押在他府衙的牢房,由他来奏报名正言顺。
但宁砚却将这件事揽了下来,他知道,宁砚这是不愿意让他来开罪孔家。
宁砚温和回到:“大人说笑了,程家要害的是我,当然也应该由我来告他们的状。”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走进。“大人,太常寺少卿孔煜孔大人求见。”
孔煜这个名字宁砚听过,是如今衍圣公孔修仪的独子。本来是庶子,在他母亲扶正后就成了嫡子。在孔修仪百年之后,衍圣公的位子就是他的。
孔煜能力虽然不出众,但也比一般人好上一些,守成足矣。三十多岁的年纪,位居从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主皇室宗族祭祀。
“看来程家这是急了。”霍开泰道。“带孔大人进来。”
“是。”
没过多久,衙役领着一名身穿常服,颔下留须,气质儒雅的中间男人走了进来。孔煜看到太师椅上坐着的章严维时,脚下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章阁老,霍大人,仲乘兄,宁大人。”孔煜一一问候。
霍开泰这个主人家客气道:“孔大人,请坐。”
“多谢霍大人。”
孔煜坐下后,嘴动了动,想开口却欲言又止。章钟凌见此,先沉声开口说到:
“如果子耀兄是为程家来的,那就请回吧。杀人偿命,因为程胡石,烧了十户人家,死了五个人,他是怎么都要还上这笔账的。”
“可是我那表兄已经知道错了,那是他醉酒之下,一时糊涂下的命令,况且如今宁大人也没事,不如……不如就……”
宁砚听到这话,心中的气一下就起来了。起身压抑着心中的不平说到:
“孔大人,下官是福大命大,所以安然无恙。但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呢?一句一时糊涂就能解决了?那些人的命谁来偿?”
“孔大人你应该去大火的现场走一走,看看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看看那些失去亲人后悲痛欲绝的人。”
“圣人崇尚‘仁’道,孔家身为圣人的嫡系后代,理应继承先圣遗德,怎么会为程家那等目无王法之人求情。”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今日换成是孔大人遭受了那灾,您还能说得出这句话吗?!”
在宁砚一番话说完,章严维才平声说了一句:“清墨,切勿失言了。”但看他的样子,明眼人都清楚他没有责怪宁砚的意思。
章钟凌淡淡说到:“我倒是觉得清墨这番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圣人仁道在先,大凉律例在后,于情于理,程家都应该偿命。”
孔煜一张脸尴尬的红了起来。本来被宁砚说的又羞又恼,章严维和章钟凌这父子两人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更是让他颜面扫地。
有气又不能往出发,孔煜在心底里将程胡石还有宁砚、章家给埋怨了个遍,连带着那个求死觅活让他为程家寻找出路的母亲都给怨上了。
垂着眼帘,也不敢去看几个人,羞愧的说到:
“宁大人,孔家在吏部有些关系,如果此事就此私了的话,我可以承诺,两年之内帮你坐上正四品的官位。至于那些枉死的平民百姓,程家会斥资补偿他们。你觉得如何?”
他也是熟读圣贤书的人,这种事他也难以启齿。要不是他母亲,他连一句话都不会为程胡石说。
“请恕下官不能接受!”宁砚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快的章严维连阻止都来不及。
而宁砚也正是怕章严维动摇,才答如此之快。在章严维心里,他的前途应该是比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重要的。
或许不止是他,换成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恐怕都会这样觉得。但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他。
前途他会自己挣,而不是用别人的命去换。他只求心安。
孔煜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宁砚提声道:“宁大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宁砚坚决回到:“没有,即使宁砚辞官不做,也一定要让程家得到应有的惩罚。”
孔煜怒从中烧,咬牙启齿的说到:“好!好!好!好一个宁砚宁大人!”
宁砚毫无惧意。“宁砚无意与孔家作对,唯求替那遭灾的人求一个公道!”
“哼!”孔煜冷笑了一声,然后拱手告辞。“章阁老,霍大人,仲乘兄,子耀告辞。”
说完,孔煜转身离去,看都不看宁砚一眼。待孔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宁砚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除了累进税法外,做的最硬气的一件事了。他知道以后的官途可能不太好走了,但他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反正他对官位没有什么执念,会科举是为了让家里过的好,不让家里的人失望。如今他已经做到了,即使没了乌纱帽,他也没有遗憾了。
章严维一直保持着沉默。宁砚知道章严维是因为刚才他拒绝孔煜私了的建议而心里有些不舒服。
毕竟,两年内若他升为正四品,他也才二十五岁。将来就算是慢慢耗,他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尽内阁,成为辅臣。
他这一拒绝,不仅正四品官位没了,还招惹了孔家未来家主的不快。也难怪章严维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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