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城南孙侍郎之子孙茂之,年已及冠,未婚,敢问姑娘可否愿意随在下一起前往赏灯?”
宁婉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祁宋有个心照不宣的习俗,那就是在元宵佳节里,女子手上会执一朵鲜花,男子手上会执朱一纱小红灯出门。
若是在街上看见了合心意的人,女子便会对男子抛花示爱,而男子则会送灯示爱,若是对方接了,便表示接受示爱,二人就可一起携手赏灯,互定情愫。
难道,孙茂之这是在向她示爱?
皇叔!你再不来,媳妇就要被人抢走啦!!!
第40章 牵手
宁婉婉刚想开口拒绝,突然间,自己的右手被人一把拉住了,紧接着,司湛的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宁婉婉立即扭头一看,果然是司湛,他气息微喘,发丝略有些凌乱,应该是方才逆着人流寻她时被挤的。
他紧牵着自己的手,往她身旁一站,霸道天成,目光充满敌意地瞪着孙茂之。
孙茂之见状,半是惋惜,半是歉意地向他们二人拱手做了一个辑,然后就走了。
宁婉婉低头看了一眼司湛紧握着她的手,司湛急忙松开了手,局促地解释道:“方才……只是,一时情急……”
宁婉婉抿唇一笑,伸手过去反拉住司湛的手,垂眸羞赧道:“街上人多,婉婉怕丢,皇叔还是牵着罢。”
司湛愣了愣,旋即,又惊又喜,嗓音克制不住轻颤地回了一句:“……好。”
他手腕轻转,反握住宁婉婉的柔荑,二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宁婉婉张开手指,与司湛的手,十指相扣在一起。
拂衣在后面看得掩嘴轻笑了起来。
元壁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的二人,听见身旁的拂衣在轻笑,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好可爱。
他们跟着人流来到了玉山下,玉山上木柜里的水已用完,瀑布停了下来。
紧接着,山上忽然钻出冒出来无数个身穿彩衣的“仙女们”,手挽着花篮,朝着下面撒花,花里面掺杂着大量的铜钱,俗称“天女散福”。
山下的人们立即兜起衣裳,裙裾,纷纷哄抢着去接天女们撒下花钱。
司湛怕人多拥挤,再次撞到了宁婉婉,便拉着她的手逆着人群往后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看着大家争前恐后地接钱,捡钱,好不热闹。
天女散福过后,就是玉山升灯。
玉山间用丝线系着许多各色各样的天灯,随着一声令下,那些天灯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纷纷断线,天灯密密麻麻的,齐齐升入空中。
刹那间,漫天繁灯,争相追逐,宛如星辰,壮观极了。
玉山下的百姓们蹦着,跳着,指着升入夜空里的天灯叫着,一直到天灯纷纷飘远了后方歇。
升灯结束后,百姓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散了。
司湛不想这么早回去,又舍不得放开宁婉婉的手,便对宁婉婉小心地提议道:“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去南熏楼上赏月?”
“恩。”宁婉婉娇羞地点了一下头。
司湛扭头看着宁婉婉那副羞答答又可人的小模样,心中一热,只觉得四肢百骸里,瞬间澎湃着一种叫做兴奋的力量。
婉婉……竟然因为他害羞了。
他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紧了紧握住宁婉婉的手,安静地沿着御街一路往南走。
御街两边的棚楼里,有表演击丸蹴鞠的,有表演踏索上杆的,还有表演吞铁剑,药法傀儡,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等各路杂耍,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他们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只觉得岁月如此热闹,竟也是好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云离大画师云游至此,愿一掷笔墨为众人画像,有谁想要为自己画像的,赶快过来排队了,只要纹银十两,画得不像不要钱。”
闻声,宁婉婉脚步不由得一顿,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左手方的棚楼里,有一个布置优雅的背景里,坐着一名女子,她的正前方有个长胡子画师正在为其画像。
“想画?”司湛问。
宁婉婉道:“从小到大,每年祖母都会找画师为我画一幅,今年还没来得及画呢。”
“既如此,那就画一幅吧。”
“恩。”
司湛牵着她一起来到棚楼钱,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对正在忙碌吆喝的小经济说:“画像。”
小经济笑着说:“客官,画像请在后面排队。”
司湛却道:“不必,我们自己画,你只需借我笔墨纸砚一用即可。”
小经济愣了愣,旋即不可思议道:“郎君的意思是……郎君要亲手画像?”
司湛点头,“正是。”
不用他们出人出力,还有银子,有钱不挣白不挣。
小经济人赶紧拿来了笔墨纸砚,殷勤地替司湛铺好纸,研好墨。
“郎君,请自便。”
司湛撩衣落座,抬头看向宁婉婉。
宁婉婉就站在桌子前,后面就是嘈杂的人群,她有点局促地问:“需要我站到那里去吗?”她指了指那位姑娘坐着的优雅背景。
司湛轻轻摇头,“你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背景,这里就挺好。”
云离画师一听,顿时搁下笔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司湛,道:“老夫云游几十年,画像千万幅,可从未见过有狂妄之人敢在老夫面前卖弄画艺的,这位小郎君,你可敢与老夫一比?”
“怎么比?”司湛长眉微蹙地问。
“比用时,比画工,就画你身边的女子,若是老夫输了,今日所有来画像之人一律免费,如果小郎君输了,今日所有画像之人的酬金小郎君全出了。”云离画师挑衅道,“小郎君,敢不敢比?”
司湛轻声一笑,道:“有何不敢。”说完,他转头对元壁道,“取蒙眼布来。”
“是。”元壁爽快地答应了,转念一想,他现在上哪儿弄蒙眼布去?
他窘迫地挠了挠头,目光忽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灵光顿时一现,他迅速拽起自己的衣角,两手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一根布条被他从衣摆上扯了下来。
“主子,这个行吗?”
司湛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那条奇丑无比的布条,动了动嘴皮子,“蒙上。”
元壁立即走到司湛背后,将司湛的双眼用布条蒙上了,众人见状,顿时惊呼道:“天啦!他这可是要蒙眼作画?真真儿是奇人一个。”
那些途经此处的善男信女们听说了后,纷纷挤了过来看热闹,棚楼里很快被挤得里外三层,满满当当的。
云离画师见状,气地吹胡子瞪眼睛的,心里想着这小子竟敢如此轻视他,看一会儿他不用画技让他折服。
小经济拿来香炉,燃上了一根香,宣布比赛开始。
云离画师迅速抬笔作画,一边不时地抬头起来观察宁婉婉。
宁婉婉也很好奇司湛难道真能蒙眼把她画出来?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比赛宣布开始后,司湛并未急着提笔,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似在放空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去拿笔,竟是一丝不差地取过笔,好像早就练过无数次似的。
宁婉婉只见司湛下笔如有神助似的——
笔走龙蛇,轮廓已成。
细细勾勒,她已如生。
随意点染,便是千灯繁华……
很快,一副宁婉婉元宵观灯图跃于纸上,活灵活现。
四周立即发出一阵阵感叹:
“啧啧,画的真好,太神奇了。”
“像,真像,就像活了似的。”
最后一笔落下,画成,司湛轻轻搁下笔,嘴角噙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这时,云离画师也已经画像完毕,他急急地搁下笔,二话不说就起身走到司湛身旁,迫不及待地拿起他的画像看起来。
片刻后,他的神色由最初的轻蔑不服,渐渐开始变得心服口服,最后竟点头赞道:“小郎君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技,老夫甘拜下风,。“他将画郑重放下,抬头对众人道。“老夫愿赌服输,今日所有前来画像之人,费用全免。”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噢噢,太好了,谢谢小郎君啦!”
随后那些人开始争着挤着去排队准备画像。
司湛拿起画像,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
“画得你可满意?”
宁婉婉笑着点头,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蒙眼作画本就神奇了,他竟还能将她画的如此传神。
司湛鸦羽黑睫微微一颤。
有一阵,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就会被病痛折磨的想死,每次想死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们就一定可以活着走出去。”
他就会忍着痛苦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里想着她的脸,画啊画,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些苦痛,终于变得微不足道……他就是靠着那一遍又一遍的坚持活了下去。
“因为,我用的不是眼,而是心在作画。”司湛凝视着她,深情款款地说,“婉婉,你早已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宁婉婉震惊地望着司湛,一时说不出话来。
知道司湛心里有她,是一回事。
可司湛这么直接当着她的面表白出来,那种感觉就如同一股蛰伏在心底里的飓风,突然从她的心湖里蹿了出来,搅动得她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是好了。
司湛将手中的画往宁婉婉面前一递,忐忑地问:“婉婉,你可愿与我,共赏这人世间十里繁华?”
这是在……示爱?
宁婉婉心慌意乱地垂下眼眸,鸦羽长睫轻颤个不停。
砰砰乱跳的心在告诉她——
宁婉婉,你恐怕是已经爱上了司湛。
就在众人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时,宁婉婉缓缓抬起了双手,向画像伸了过去
司湛漆黑的凤目陡然亮了,映着千灯繁华,笑意盈满,潋滟极了。
就在宁婉婉的手刚接触到画像的另一边时,突然,只听司湛急促地喊了一声:“小心!”
宁婉婉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了出去。
哗啦——
她来不及放手,画像被一撕为二。
再抬头时,她看见一把明晃晃的的刀锋自上而下地劈向司湛,司湛后退不急,眼见就要被刀劈中,她吓得失声惊呼:“皇叔!”
这时,元壁鬼魅似的一闪身,及时抓住了司湛的肩头向后纵身一掠,避过了杀机。
众人见状,顿时吓得纷纷抱头逃窜,嘴里大喊着:“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
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游人哄然散去,很快只剩下八/九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他们一把拉下身上的伪装,露出一身黑衣劲装,齐刷刷地拔出藏着背后的武器,清一色的环首刀,凶狠地瞪着司湛他们。
小经济和云离画师吓得赶紧抱头躲在桌子底下。
司湛推开元壁,大步流星地走向宁婉婉,宁婉婉见状,拔腿就朝司湛跑去。
“上!”黑衣人一哄而上。
元壁迅速拔剑迎了上去,只一瞬间,手法极其利落地解决了两个刺客。
刺客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飞快分散方位,开始对元壁进行围攻,看来他们也知道,要想刺杀司湛,必须先解决他身边的这个护卫。
司湛拉住宁婉婉的手,将她挡在身后,目光沉冷地盯着那些刺客,长眉紧蹙了起来。
一番激烈的交战后,元壁又解决了几个刺客。
宁婉婉忽然想起了拂衣,急忙四下巡视,最后看见拂衣正站在棚楼下的桌子旁,整个人已经吓得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宁婉婉看见躲在桌子下面的小经济,目光阴冷地盯着拂衣,手从桌子底下缓缓地抽出一把环首刀。
“拂衣!小心!”宁婉婉大喊。
拂衣茫然地扭过头,寻声找到了宁婉婉,小脸果然吓得煞白煞白的,人却像是钉在地上似的,根本挪不动,看来已经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吓坏了。
小经济抬起刀就要朝着拂衣的后心刺去,宁婉婉心下一急,甩开司湛的手就朝拂衣冲了过去,一边冲拂衣大喊道:“小心背后,快让开!”
拂衣迟钝地扭头一看,那刀刃离她的不过咫尺远,想退,根本来不及了。
好在宁婉婉冲过来的及时,一把推开了拂衣,然而,小经济像是早有预谋,就等着宁婉婉送上门来似的,剑势轻巧一转,然后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宁婉婉的心窝子。
宁婉婉根本来不及止住冲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往小经济的剑尖上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冲势猛地一顿,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她已经被司湛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宁婉婉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她听见司湛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主子!”元壁扭头大喊了一声,旋即,猿臂愤然一扬,手中长剑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将小经济射了个穿心透。
哐当一声,小经济连人带刀一起倒落在地上,环首刀尖上约有一寸全是血。
也就是这一瞬间,刺客趁机刺了元壁手臂一剑,元壁大怒,他虎目通红,飞身上前,徒手就将刺伤他的那个刺客脖子直接给扭断了。
然而,司湛却抱着宁婉婉一动不动了。
宁婉婉惊恐地望着司湛,嗓子都抖了起来,“皇,皇叔,你,你怎么了?”
1:本文架宋,所以会出现许多宋代的专业词。小经济就是小摊主,小贩子的意思。元宵示爱桥段乃作者杜撰,并非真风俗,其他的游戏表演什么的有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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