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望在工作前翻出小本子。
心思敏感的女孩喜欢把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写在日记里,日记本一定要漂亮,写好后锁上放进书柜或抽屉的最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拿出来,一人独坐,对着一盏孤灯写下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徐望也是个普通的女孩,但她不会买花花绿绿的日记本,心烦意乱时,随手找一个本子或一张纸寥寥写下几句或画上几笔,过后随手放在一边不会刻意隐藏,在她而言算不得日记。
她这个习惯从来没有人知道。
为了防止自己再忘记什么事情,她在小本子上扫了两眼后,郑重添上几句。
陆伯安越来越不检点,前天只搭着腰睡觉,昨天就抱着睡觉,昨天早上只亲了额头,今天早上就亲了嘴角,一天比一天过分。
我怀疑他在套路我,但我还是没有证据,我看上去虽然傻傻的,但是不笨,哼哼,我就静静地看着他装。
写完后,她合上本子,顺手丢在一旁,不一会儿就不知道盖在哪张纸下了。
第二十一章
徐望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陆伯安白天工作, 晚上才会回家, 表面看着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因为有保姆照顾徐一, 她的工作效率提高很多,每天省出不少时间可以胡思乱想,徐一最近越来越活泼,坐的时间越来越长, 已经慢慢会爬,陆伯安回来,只要徐一醒着,空气都是热闹的。
这天,他刚踏进婴儿房,就看到小家伙正四肢并用的往门口爬,他的妈妈在后面笑得合不拢嘴, 他走过去弯腰把他抱起,一个不防徐一晶莹的口水便滴在他的衣领上。
小家伙在长牙正是口水泛滥的时候, 丝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张着嘴笑得天真, 陆伯安眼底闪过一丝嫌弃,用他围着的小黄鸭口水巾擦干净他的口水。
围观到这一幕的徐望心里暗自偷笑,站起来问他:“你怎么回来?”现在还早,他平时快天黑才会回家的。
“去换衣服, 今天要去爷爷家。”
说完,他抱着徐一去找保姆,让她们准备好外出的东西。
陆家老两口不止一次打电话催他们带徐一回家,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被陆伯安以忙碌为借口拒了,这回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车上,陆伯安向徐望交待:“这次家宴是奶奶为了介绍你和徐一准备的,你不用慌,跟着喊人就可以了。”
“啊?你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徐望听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早一点说,你就不怕了?”他淡淡瞥她一眼。
“那我起码有个心理准备嘛。”她小声嘀咕。
老宅在城南风林山下,占地百亩,隐匿在青山绿水间。
深秋树上的叶子寥寥,景致不复盛夏的满目翠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从大门进去又开了几分钟,才看到古朴大气的别墅。
陆家是大家族,以陆爷爷这支最为繁盛,陆伯安两位伯父一位姑姑,父亲排行最小。同辈的两位堂哥一位堂姐都已经成家,其他不远不近的关系还有不少。
徐望还没有进去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刚才在车上陆伯安已经把大致情况都说了一遍,一想到这么多人,心里就发怵。
陆伯安已经抱着徐一下车,站在车门边等她:“早点进去早点结束,等到差不多我就带你回家。”
“你说话算话哦。”听到这句话,她才鼓起勇气下车。
大厅里或坐或站围了不少人,他们一进去便立即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坐在沙发上的陆奶奶一见到他们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是伯安和他媳妇来了。”
陆伯安先带着徐望去见爷爷奶奶,徐望跟着他乖巧的喊人,胖乎乎的徐一被陆奶奶接过去左右仔细看了一遍,开心的说:“小家伙又胖了。”
正说话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徐望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个中年男人,长得与陆伯安极为相似。如果她还记得便知道那是见过的陆文翰,但她已经忘了他是谁,只觉得他一出现,陆伯安的脸色就不太好。
他一进来,陆伯安转而带她去见其他长辈,她跟着他一一喊人。
陆家人都很随和,实际情况没有徐望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苦了备受关注的徐一宝宝,被抱来抱去逗来逗去。
一场家宴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中途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陆文翰准备抱徐一时,陆伯安沉着脸上前把他抱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徐望看到老帅哥的脸都黑了。
徐望知道陆伯安脾气不好,但从来没有见他当众给过谁难堪。从陆家离开,他脸上的那层阴霾都没有散去。
回到家时,徐一已经睡得像一头小猪,徐望站在门口看陆伯安把徐一小心翼翼放进小床里,高大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她犹犹豫豫开口:“陆伯安,你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点多余的,因为陆伯安大部分时间看上去都是不开心的,她只是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不开心。
他没有说话,就在徐望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嗯”了一声。
徐望很想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嘛,但怕陆伯安把她丢出去就忍住了,只能说:“你怎么了嘛。”
这次陆伯安没有回答她,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吐槽:“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自己生闷气。”
如果是以前的徐望是不会问陆伯安为什么不开心的,但被陆伯安温柔对待过几天的徐望,本着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的人道主义精神,发挥热心肠的特质问了两句,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漠视。
等陆伯安洗完澡上床,照例要抱她时,她很有出息的躲开了。
陆伯安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躲开,沉沉喊了一声:“徐望。”
她有点怂了,但甩开的手不能再往回放,硬着头皮答应:“喊我做什么,你不是不开心嘛,我怕你把不开心传染给我。”
她背过身,留给他一个怕死的背影。
如果说徐望有一千种惹陆伯安生气的方法,那就有一千种让他消气的方法。你看这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此消彼长。
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哦。”见他没有生气,她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来,只是没等她缓过几口气,他蓦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黑夜里他的眼睛亮得发光,“徐望,不开心抱着是不会传染的。”
她战战兢兢不敢接他的话。
“这样才会传染。”说完,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我觉得陆伯安有点不正常。
徐望一笔一划写下这几个字,托腮望着窗外发呆。今天是周末,陆伯安休息在家,她在工作间里坐了快一个小时,除了写了这几个字,画稿一点没动。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完成一点工作,出门就见到陆伯安朝她走过来,她恨不得再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说来会很矫情,但是一想起昨天那个吻,她就是会害羞。
他走过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忙完了没有,今天要去给徐一打预防针。”
第二十二章
打预防针的日子注定是徐一的受难日。
徐望在每次给徐一打预防针时心情都很纠结, 既心疼他要挨针, 又觉得他惨兮兮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笑。
徐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 被陆伯安抱着上了车,大概是因为要坐车车,他开心地拍了拍小手,发出愉快的笑声。徐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 傻儿子,一会儿有你哭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们一走进去就见到有可怜的宝宝嚎得无比伤心,被家长用棉签按着肥嘟嘟的小胳膊走出来。徐一怔怔地看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宝宝被家长抱着从他面前走过,终于开始不安,小手指着大门,“啊啊”喊起来。
徐望忙从陆伯安的怀里把他抱过来, 柔声轻哄:“宝宝乖哦,咱们就是来这转转, 不打针。”
徐一听不懂妈妈的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什么, 只觉得周围有点可怕,小手紧紧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陆伯安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那些孩子的哭声吵得人脑袋疼,不禁皱起眉头, 拿起手机拿了个电话,领着徐望往另一个方向走。
有钱人的世界处处都是便捷,他们在安静的病房里等着, 不一会儿就有温柔的医生护士姐姐走进来,徐一坐在妈妈怀里,茫然地看着这些陌生人。
徐望轻轻帮他脱去外衣,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胳膊。
“宝宝真乖,一点儿都不疼哦。”医生姐姐眼角弯弯,语气柔柔,徐一呆呆地看着这么温柔的姐姐把一个尖尖的东西戳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等到针尖拔出来才后知后觉扯开嗓子哭起来。
徐望又心疼又好笑,抱着他站起来哄:“宝宝不疼哦,已经打完啦,妈妈带你坐车车回家好不好?”
徐一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委屈得不得了,泪水涟涟地望向爸爸,但陆伯安根本不懂他的痛,面无表情的没有任何反应,见已经结束跟医生道谢将她们送出了病房。徐一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歇,但仿佛被抽空了小身板,蔫蔫的趴在妈妈的肩头抽抽。
“我应该拍下来的,哎呀。”徐望无不懊悔,边往外走边对陆伯安说,“你下次一定记得要提醒我。”
正走着,见陆伯安听下脚步,她站在他身后,听到一个清润的声音说:“你好啊,陆伯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徐望这时才看到陆伯安前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带着眼镜,斯文温和,长得还挺好看。没想到陆伯安还有朋友,她抬头去看陆伯安,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只是停了一下,继而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像是没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徐望惴惴不安默默跟在他身边,走过那个人身旁时,那人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在恨我。”
陆伯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
徐望不敢说话,乖乖地跟着离开,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也忍住了没有回头。
这次,徐望乖觉了很多,没有问陆伯安那个人是谁,虽然心里已经快要好奇死,但依然控制住了。只是陆伯安回来后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她不禁有点担心。
“徐一一,你爸爸这两天好像有点倒霉诶,连续见了两个不喜欢的人”
徐一不会说话也不懂大人间的情绪,不然肯定委屈,那我就不倒霉了吗?打针对他这样的宝宝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啊。
徐望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能逗陆伯安开心的办法,只能放弃睡觉觉,把徐一哄睡着后回了房间。
思来想去又睡不着,最后又爬起来去敲书房的门。
门开了,陆伯安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徐望的脚无声在地板上画圈圈:“那个,心情不好也要睡觉的呀......”
话没有说完,陆伯安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徐望愣了一下,双手圈住了他结实紧瘦的腰。
她难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抱抱就好啦。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她觉得有些莫名:“你对不起我什么呀?”
难道他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坦白骗她的事了?可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徐望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那个,陆伯安,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哪里变了?”
“我的发量是不是没有以前多了?”
“你能不能别在撸我头发了,再撸我就秃了。”
......
第二十三章
陆伯安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松开抱着她的手, “徐望, 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力气不小,她的头往后仰了一下,她甩甩晕乎乎的脑袋,忍不住抱怨:“你再给我推失忆了怎么办?”
嘴上不说, 心里却有点小雀跃,这话再四舍五入一下,是夸她可爱的意思吗?
原来陆伯安也是会难过的。
徐望一笔一笔在小本本上写下,要是没有她治愈系的拥抱,他可怎么办呀,写完后她无不担心的放下手中的笔。
她一直以为像陆伯安这样的人除了生气,是不会有其他情绪的, 不会笑也不会伤心。
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是谁呢?他说陆伯安恨他,陆伯安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恨一个人吗?
这样的问题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陆伯安又恢复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他不说她就永远不会知道。
林书说要来看她但一直抽不开身, 她开着一家服装店最近很忙,徐望每天除了画画逗宝宝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原来一个人带徐一的时候什么事都得自己干,洗衣服、做饭、画画、带孩子,一天“嗖”一下就过去了。现在生活不一样, 她嫁进了大户人家,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跟徐一都胖了。
今天早上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裙子的拉链差点拉不上去,她警钟大作,觉得不能再继续这猪一样的日子。
吃早饭时跟陆伯安宣布:“我要去健身。”
陆伯安没有什么反应:“家里的跑步机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她撇撇嘴:“在家多没有氛围,我要去健身房。”
陆伯安微微点头:“像你这种没有自制力的人,的确是氛围比较重要。”
“哼。”她扭过头不理睬他的冷嘲。
做了决定后,徐望立即行动起来,她在景市工作过不短时间,以前的同事朋友都还有联系,一个人太无聊,她约了跟她一样时间自由的学姐宁薇。
宁薇也是春城人,是徐望在大学社团认识的,因为脾气相投玩在一起,当初来景市工作也是因为她的盛情邀请。宁薇早早嫁人,老公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宁薇衣食无忧,玩票性的开着一家店,然后每天逛逛街喝喝下午茶,过得无比悠闲。
得到徐望的邀请,她很爽快的应了,说健身房多吵不如去练瑜伽,她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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