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世家里头子女众多,也并非每个嫡女都有这样的殊荣,后宅里头藏污纳垢,也只有如同宁曲这般受尽宠爱的嫡女才有这样的底气。
月桥接了茶水,抿了一口,烟眉微微挑起:“想来二婶儿也真是急,这才几日,都开始打点嫁妆了。”
“可不是。”绿芽又替她续了续茶水,随后又压了压声音:“少夫人吩咐的去打探那虞探花的背景已有几日,想来这两日就该有回话来了。”
主仆两个说话没小半个时辰,突然外头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而后有丫头掀了帘子,喘着气的停在她们面前,还瞪着眼,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少夫人不好了,外头有人带了一堆人闹事儿呢!”
而且如今月桥掌家,对府中下人管束十分严格,没有指令,像这种闹事儿的也只有被拦在门外但却不能打走,如今外头一堆人,闹得沸沸扬扬的,要说这当口,金陵城什么最多,那自然是人,从各处而来的人蜂拥而至,虽说科举后走了些许,但还是有不少留了下来,或等着任职,或等着定下姻亲,只怕宁府发生的事儿不到片刻就会全城皆知了。
“闹事?谁啊?”月桥倒是十分好奇,又朝绿芽使了使眼色,很快,绿芽就转出了房门,去打听情况了。
丫头只顾得上回报了,具体的情况哪里知道,只把知道的给说了:“听前院的小子说,带头的是个姑娘,瞧着可怜兮兮的,一会说甚定亲,一会儿又攀扯上七姑娘云云。”
这没头没脑的,月桥只能从她只言片语里推断出一点,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前几日从月家回来那晚遇到的许姑娘的模样,随后,她朝丫头摆摆手,道:“既然只是个小姑娘,她能闹出什么事儿?你且让护卫们看着点,别让她做别的就行。”
丫头想问怎的不过去处理,只接触到那有些疏离的侧脸,脸庞如玉,偏生不言不笑时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咽下了话,听话的去前头吩咐了。
这一番动静,到底是把床上的宁树儿给弄醒了,他小小的一团裹在被子里,还翻了个身,打眼的撅着小屁股,黑发软趴趴的贴着脸,闭着眼睛,粉嘟嘟的嘴还轻轻的哼了起来。
“树儿起床了。”
月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声儿,不过又被宁树儿给忽视了,脑袋一侧,背着她又转了个身,撅着屁股对着她,月桥也没继续唤,爱怜的看着那软乎乎的一团,等了一会儿,反倒是宁树儿自己慢慢睁开了眼,眨巴着还睡意朦胧的眼,朝熟悉的怀里拱了拱,软软的唤着她:“娘…”
月桥摸了摸他有些湿的发,把人抱了起来,哄着:“树儿乖,别睡了,待会晚上又睡不着了啊。”
等人清醒一点后,她取了下人递来的巾帕给宁树儿擦了擦,这才替他穿好了外衣,把人打扮得跟那金童一般,喂他喝了两口茶,一块儿糕点,这才把人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道:“去吧,去玩吧。”
没醒的宁树儿还有些发懒,这下醒了,撒开腿就朝外跑了,那廊下的坎子都到他小腿了,看得正过来的绿芽忍不住担心的提了一句:“小少爷慢点跑,小心地上。”
“知道啦。”远远的回了句,宁树儿就跑在院子里到处撒欢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一路护着,绿芽这才放了心,旋身进了侧院,把方才她打听的告诉了月桥。
原来,今儿这一出乃是因为宁家二房七姑娘宁曲的婚事,跟宁家近的都得了消息说宁曲看上了一科举的进士,两家私下已经接触了,都满意得很,说起来连那庚贴都换了,只差去衙门登记了呢,突然有个女子跑到了宁家门外声痛悲伤的说她才是那进士的未婚妻,还拿出了以前两家说好的证据,一时,外头的议论声都快把宁府给淹没了。
都是声讨说他们宁府仗势欺人,强抢人未婚夫,必然要给人这女子一个公道云云。
更有接了消息赶过来的书生们在门口大势说他们以权谋私,说宁七姑娘这种行为哪里有一点高门贵女的身份,此种不良之风应被人谴责,被杜绝才是。书生的嘴有多能说人尽皆知,不止宁府被他们说成那吃人的老虎,更把宁七这种没有一点贵女气质的给批评了个遍,就算宁七出来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人蒙骗的,那名声也毁了一半。
偏偏这宁七……
“七姑娘想来是真心爱慕那虞探花,二房那头还没动静呢,她就大张旗鼓的跑了出去跟人对峙起来,还被人给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依仗着身份趾高气扬的。”偏生这样一来,就更坐实了宁家欺负人的事儿,绿芽也真真是为二夫人感到悲哀,放在心尖尖里宠爱的姑娘,本来这毁了一半名声就算了,还主动送上门,自己毁了另一半。
也是蠢得可以。
“还有这等好事?”月桥闻言眼都微微眯了起来。
她才想着给宁七一个小小的教训,免得她耀武扬威的都忘了天有多高了。她这个人小气得很,要是宁七骂她两句吧那也就算了,谁让她怎么说挂着一个嫂子的名头呢,但她居然扯到她二哥身上去,言语之间可谓之不屑,还敢质疑她二哥这个状元是靠关系得来的,让她如何忍得了?
第182章 祖孙之间
没成想,她还没出手呢,就已经有人替她给宁七敲了一棍了。
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在她心里荡漾,月桥捧着脸,笑得十分明媚:“既然如此,那就让宁七多出一会丑吧,反正她一个世家贵女也不在乎名声。”
绿芽摇了摇头,打破她这种幻想:“少夫人可能不知道,奴婢回来的路上,见到二夫人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屋子奴仆丫头,有了她,宁七必然能从指责中脱身。
月桥一听,顿时垮下了脸:“这样啊……”
须臾,她又抬起脸,笑了起来:“二婶过去也无济于事了,宁七名声已毁,往后再想择一门好的亲事恐怕不易,最主要的是,过了今日,我看宁曲那张小嘴儿里还能不能吐出那些难听的话来。”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贵女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活像她欠银子不还似的,尤其那些来找茬的她都不认识,这远无仇近无怨的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随意让人欺负了呢?
宁家外头闹腾得很,把府上所有的主子们都给惊动了,老爷子等人前脚也才下了朝,如今正在书房里谈论着坤帝下一步在朝中的走向呢,外头又有心腹把守,这种小事儿自然没人特意去打扰他们。
倒是老夫人一干女眷听闻后表情各异,尤其三房四房两房都是庶出,原本庄氏这大张旗鼓的倒腾嫁妆就让他们心里不满了,这会儿得知宁曲出事,心里顿时就平衡了下来。
秦氏道:“我早就说过,这些学子入金赶考,在老家里又怎的能没一门亲事,毕竟这年纪也不算小不是?四弟妹你说呢?”
李氏抿了唇笑了笑,脸上十分含蓄:“这我就不知了,不过想来二嫂也是被那虞家人给蒙骗了才是,咱们家的地位谁人不知,哪怕虞探花大有学问又如何,这朝堂里的水深得很,没有人扶他一把哪里能轻易的站稳脚跟?”
上头脸色难看的老夫人这才缓和了两分,连带的还高看了李氏一眼,瞥了瞥秦氏,眸子有些沉:“还是老四媳妇看得通透,老二媳妇这样精明的人岂会不打探那虞家的底细,定然是被蒙骗了。”
只是被蒙骗了又如何,宁家家大业大,外头说起还得道他们宁家空有架子,却连个上金赶考的学子家底的摸不清楚,一样的丢人现眼不是?
老夫人想起这一阵儿庄氏跟个花蝴蝶一般在府中到处穿梭着就气!起先庄氏跟她说起这事儿时她不是没提醒过她要把人给摸清楚,谁料那蠢妇口里答应得好好的,不过三两日就把庚贴都换了,还说她亲自差人去探听过,那虞探花确确实实没有定过亲,又怕看好的女婿被人抢了先这才慌慌忙忙的把事情给定下。
真是拿她当傻子糊弄不成!
老夫人如今虽然少掺和这府中的事了,但不是没有丫头在她跟前说着府中种种情形,庄氏确实派人探听过,不过只遣人在那虞家四周打听了两句,而宁曲又整日的扭着她,一副非要嫁的模样,庄氏心疼她,哪里顾得上别的。
丫头们都私底下笑言说七姑娘这怕是恨嫁了,哪有当姑娘的撵着亲娘置办东西的?
是,别人家听都没听过,他们家倒是出了个这样不要脸的,要不是她懒得管,就宁曲这样的已经被关祠堂反省去了!
秦氏见李氏得了夸赞,垂着眼白了一眼,再抬起时又是一副和善的脸庞:“是,娘说的是,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嘴,”她应景似的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拍,眼一斜,移到对面抱着个不大的孩子轻轻哄着的安氏身上,心里“嗤”了声儿,自己的孙子不疼,反倒把个妾生的闺女当个宝,也不怕喂个白眼狼出来。
“大嫂,你说这事儿是咋回事?”
安氏抬眼看了对面的秦氏一眼,又低下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既然想知道,去外头瞧瞧不就行了?”
秦氏被这一噎。出去,这会儿正丢脸呢,她怎可能去外头?
安氏懒得理会她这些小心眼,小心的把人交给了丫头,起身告辞了起来:“娘,蕊儿睡着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下回再来陪娘解解闷。”
老夫人淡淡的在她身上看了看,道:“去吧。”
“是。”
等人一走,自觉丢了脸面的秦氏那嘴就不饶人起来了,添油加醋说了起来:“说来如今大嫂可真是变了个人一样,往前在妯娌中那可是头一份,如今真真是一下就低调了起来,整日里就抱着这庶女哄着玩着,看模样,反倒比她亲生的孙子还得劲呢。”
这话李氏就不敢乱接口了。
安氏的变化府上的人都看得到,也不是没有下人在暗地里嘀咕着说安氏把一个庶女看得比孙子重,何况这庶女的生母还是跟她作对了好些年的兰姨娘呢,如今兰姨娘在家庙里受罚,但她膝下有儿子,那庶子又是个上进的,迟早兰姨娘会出来,到时候这纠纠缠缠的可就难说了。
但主子们眼皮子哪里这样浅薄。安氏为何养着这庶女不亲近那孙子,不是因为不喜爱,而是因为前两年那一出,让安氏心里愧疚,又加上打那儿之后,那侄儿媳妇便手把手的再不敢假手于人,她这个大嫂又哪里好凑上去招儿媳妇不待见?
今儿宁树儿走得有些远,毕竟莺歌院他自己玩了几个月了,该玩的也玩腻了,这一走就走得有些远,都到莺歌院门口来了,平素里没人陪着玩他也不觉得闷,一个人到处摸摸看看的,有时一颗石头,一朵儿花都能让他稀奇很久,这不,瞅着莺歌院门口长满的叶子腾,他就垫着脚扯着叶子,等地上铺了好几掰就撅着屁股在哪儿捣鼓,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童言稚语的。
守着的两个丫头年纪也不大,见他玩得起劲,这四周又没甚危险,不由得就放松了许多,尽直挑了块儿石头,铺着那绣帕坐了上去就说起了闲话儿。
这一说起话顿时就停不下来,嘻嘻哈哈的两个小姑娘的笑声儿传得外头到处都是,等回头一看,原先那墙下哪里还有宁树儿的人影。
“人呢……”
“不知道啊。”
两个小丫头大惊失色,都快哭出来了,你看我我看你的拔腿就跑了出去,在外头四处张望,期间还在廊上见着了立着的安氏一行人,顿时面上一紧,忙福了福礼:“大夫人。”
安氏瞥了她们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急急慌慌的做什么?”
两个小丫头支支吾吾起来,心里直打鼓,但又着急,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回夫人,奴婢两个失职,跟丢了小少爷。”
“还请夫人恕罪!”
“恕罪?”安氏念叨着这个词,目光从丫头磕头的一幕移了出去,轻声自言自语起来:“我又能定你们什么罪不成?”
她目光虚虚实实,在廊外一片花圃里看过去,叹道:“起来吧,往后当职得认真一些,这亏得还是在大房里头,换了外头,要是小少爷出了一点岔子,你们两个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是,奴婢知道了。”
两个丫头抖了抖身子,脸皮被安氏的话给吓得紧紧的绷了起来,这时,外头花圃团里传来两声儿奶音,对她们来说不亚于是天籁之音,安氏瞧得心烦,不耐烦的说道:“还杵着做何,还不快过去照看着!”
这回两个小丫头再不敢耽搁,撒开腿就跑了过去。那头,宁树儿站在花圃中间,瞧着只比那些精心打理的花儿高不了多少,身子胖乎乎的跟莲藕一般,小脸上玉雪可爱,虎头虎脑的瞧着跟宁衡小时候十分相像,她紧紧的盯着那花圃里飞舞的蝴蝶,眼里满是欢喜,还跟着蝴蝶跑,到处追,踩得一地儿的鲜花凌乱不堪,倒是苦了一边儿打理花圃的下人,瞧得那叫一个心疼。
“少爷,”两丫头站在边儿上轻声喊着,还朝他招招手:“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打理花圃的下人顿时脸色一喜。
宁树儿停下了步子,疑惑的扭了扭头,看着他们:“回去?”
他脸上明显的不情愿,又扭头看了看那五彩斑斓的蝴蝶,再回过头时,眼眸余光还瞥见一行人离去翻飞的衣摆。
“是啊,少爷饿了吗?”小丫头还是十分了解宁树儿的性质,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果然一听这个,宁树儿顿时就捧着了肚子应景的回应了句:“好像是饿了。”
说完,他就哒哒哒的从花圃里走了出来,乖巧的牵着两个丫头的手,乖巧的点点头:“走吧,树儿饿了,回去吃……吃点心。”
他欢欢喜喜的回了侧院,一进屋,就见丫头们各自手头做着事,而他那个貌美的娘并不在屋里,他眨巴着眼问道:“我娘呢?”
做事的丫头们纷纷笑着同他问好,还有丫头捧了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同他说道:“小少爷饿了吧,快吃吧,这是厨房才做好的,少夫人这会儿有事要处理,没在院子里呢。”
宁树儿哦了一声,捡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第183章 许姑娘
月桥带着绿芽脚步轻盈的朝大门走去。
一旁,还有个身穿粉衣的小丫头在旁边跟她解释:“说来方才二夫人出来时,本是把那外头的场面给镇住了的,那些书生们也没有在磨叽了,七姑娘也被二夫人让人带回屋了,谁料二夫人本是一口否决了这门亲事的,只……没成想那女子手里握有七姑娘的庚贴……”
120/129 首页 上一页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