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只好说:“哦……”
不过岳思亭察觉出了一点不正常,她用胳膊蹭了蹭身边躺着的迟迟:“你在想谁?”
“没有呀。”迟迟往下缩了一点,只把自己的上半张脸露在外面,“没有想谁。”
岳思亭哼哼:“我才不信呢!你可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说吧,你想谁了?反正明天出去玩,我可以陪你去找他呀。”
迟迟支支吾吾:“真的没有谁。”
“唔?”岳思亭在被子里支起上半身,“真的没有吗?”
屋子里只有岳思亭的问话声,灯也已经都灭了。
迟迟忽然记起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岳思云就跑到岳思亭这里来,想喊她们起床。但岳思亭早就梳洗完毕,正坐在一边等迟迟。
岳思云满脸不敢置信:“竟然起这么早?”他反坐上椅子,两只手垂在椅背上,“想去哪儿玩?我带你们去啊。”
岳思亭瞥他一眼:“京城我比你熟。”
“嘁,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是谁乱说话?上次在皇宫,要不是我,你早迷路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皇宫是京城吗?你才乱说。”
迟迟捂着耳朵,岳思亭的婢女轻手轻脚替她簪上一枚珠花:“小殿下,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岳思云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吧走吧。跟我走。”
岳思亭不服输:“是跟我走。”
最后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迟迟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岳思云才反应过来:“咱们到底去哪儿啊?还没说呢。”
岳思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迟迟,说:“嘉福寺。”
*
碧云寺离京城不近,但离嘉福寺却很近。
在嘉福寺下了马车,岳思亭揽着迟迟的手臂,又问了一遍:“我们真的要去看太子妃吗?”
作为和迟迟一起长大的孩子,岳思亭自然也被王皇后叮嘱过,不能在迟迟面前提起懿文太子妃,也不要提起陈国公府。
但岳思亭也看得出来,迟迟对这个生母还有隐隐的依恋。
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而迟迟在明帝与王皇后面前也一直都是乖乖的,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太子妃,就好像太子妃并不存在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在岳思亭面前请求,想去看看太子妃。岳思亭就怎么也拒绝不了。
迟迟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点点头,又小声说:“我就是远远地看一眼。”
岳思亭也跟着点头:“我陪你远远地看一眼。”
“什么远远地看一眼啊?”岳思云满头雾水,“我们不是去嘉福寺吗?”
“是是是,我们去嘉福寺。”岳思亭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走吧,去嘉福寺。”
离开岳府的时候,岳将军让几个侍卫跟在三个孩子后头,虽然小皇储这次出宫,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但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
迟迟和岳思亭进了嘉福寺,却又从后门出来,然后走上一条没什么人影的小路。
岳思云拦住她们:“往哪儿走啊?我怎么不认识了?”
岳思亭站住脚:“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岳思云哼哼几声,看了一眼注视着自己的迟迟,软下心肠:“好吧,心肝慢慢走。”
等望见了碧云寺的影子,岳思亭停下来:“到了。现在往哪儿走?”
他们走的并不是通往碧云寺寺门的路,只是能望见而已。
岳思亭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正打量着可以从哪里下去,谁知道迟迟却说:“不走了。”
听到话,岳思亭转过头去。
迟迟静静望着山间露出的碧云寺的一角,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说:“就到这里,不走了。”
岳思云站在她们身后,他在路上揪了根草,放在嘴边叼着,现在正顺着他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不走了吗?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下去。”
岳思亭回过头,岳思云就说:“说了我比你熟吧,你还不信。”
他取下嘴里的草梗,笑眯眯问迟迟:“心肝可以走吗?路太难走了,思云哥哥背你吧?”
迟迟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不用了。”她抿了抿嘴唇,“我不下去了,回去吧。”
岳思亭闻言看向她。
迟迟语气坚定,脸上也没有犹豫的神情,她是认认真真准备回去了。
岳思云于是恹恹地“哦”一声。他原本还想,能在迟迟面前出出风头呢。
三个人转过身去,原路返回。但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对面而来的两个人。
周宴筠只是突发奇想来后山走走,她并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迟迟。
女孩儿真是女大十八变,明明离上回见迟迟不过月余,但周宴筠却觉得,迟迟又长高许多。
她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孩子,她甚至厌恶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是周宴筠如今唯一的希望。
龙凤胎和迟迟也愣住了。龙凤胎是并没有认出面前懿文太子妃的脸,而迟迟,忽然间浑身僵硬,再也动不了一步。
她第一次,和她的生母离得这样近。
脑子:想日万。
手:给我撤回。
马上换地图,希望很快就能写到(。
第72章 天雷
虽然明帝与王皇后早就将周宴筠视若无睹,但作为太子妃该有的东西与待遇,帝后二人却一样也没有亏待过她。以前在宫中时是如此,现在到了碧云寺,也依旧这样。
竹瓷对面前的这三位小客人很是好奇,她跟在周宴筠身边,时不时偷偷打量三人。竹瓷进宫之后就直接被调去了东宫,而东宫在皇宫中又是被明显地孤立,所以她不认识小皇储,不认识小皇储身边的岳家龙凤胎,也算是正常。
进了屋,周宴筠让竹瓷去准备茶水点心,她自己则亲自将迟迟迎入房内坐下。
岳思亭和岳思云跟在迟迟身边,两个人都是一脸警惕,但警惕之外,他们对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妃,又觉得隐隐兴奋。
这就是那位懿文太子妃吗?看起来不就是平常人,也没多长个脑袋嘛。
碧云寺不像皇宫那样广阔华贵,但干净整洁,周宴筠住得也算勉强舒心。
迟迟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周宴筠坐在她对面,眼睛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她弯起唇角,脸上带笑对迟迟轻声问道:“小殿下今天,是偷偷出来的是不是?”
迟迟看着她,小小地点了点头。
龙凤胎站在迟迟边上悄悄咬耳朵:“太子妃笑起来,和迟迟好像哦。”
“她们是亲生的母女,怎么会不像?”
“嘘——”
周宴筠于是说:“小殿下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她又问一旁站着的龙凤胎,“你们是小殿下身边的宫人吗?”
龙凤胎一愣,迟迟连忙小声解释道:“这是岳老将军家的孙辈,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周宴筠微微有些尴尬,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是我不知道。小殿下,还有岳公子、岳小姐,莫怪才好。”
龙凤胎飞快摇头。
迟迟注视着离她不过咫尺的太子妃,她刚刚听见了岳思亭和岳思云的小声嘀咕,所以现在,迟迟的视线就黏在太子妃的嘴角上离不开。
自己笑起来,也是这样的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迟迟的目光,周宴筠垂下眼帘:“是我失礼了吗?小殿下怎么一直看着我。”
迟迟一惊,连忙移开了视线,又立马表白道:“不是不是。是我失礼了才对。”
对面的周宴筠轻笑几声,再问了一次:“那小殿下今日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周宴筠已经问了两遍,而迟迟却说不出来。
见迟迟一直没有说话,周宴筠了然:“我很高兴,小殿下还记得我。”
迟迟抬起头,周宴筠就温柔地朝着她笑:“不过,小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立在一边的龙凤胎跟着点头。
竹瓷正好端着茶点进来,看见屋中的四人已经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殿下要走了吗?点心才刚刚送到呢。”
周宴筠摆摆手:“不用了,你就放在桌上吧。”
竹瓷有些迷茫,但她还是照着周宴筠说的,进去放了茶点。
走过去的时候,竹瓷注意着避开那三个小客人,她微微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起身。
屋内分外寂静,因此唯一走动的竹瓷就成了四个人目光的焦点。迟迟似乎也在看着这个太子妃身边宫人的动作,其实她的注意都在太子妃身上。
宫里的人谁不认识岳府的龙凤胎呢?可是太子妃就不知道。她长年住在东宫,几乎与世隔绝。
迟迟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太子妃,余光里人影移动,她下意识投去一瞥。
竹瓷没想到小皇储会转向自己,有些慌乱地对着小皇储露出一个笑。
迟迟一怔,回过神来,也对着她柔柔地笑了笑。
但竹瓷的笑意很快收敛,她摸到托盘底部微微凹进去的地方,手掌翻转,握住被藏了许多日子的那枚刀片,干净利落朝着迟迟刺去。
*
薛惊躲避的速度极快,天雷紧咬在他身后,一直和他纠缠到人界与且末仙山的交界处。
隆隆的雷声仿佛跟在脚边,薛惊略停了停,天雷就铺天盖地撕咬而来。他皱眉,又继续往前。
从且末仙山再到魔界,薛惊花了不过片刻。
千年前的战场就在且末仙山与魔界接壤的地方,这里群山围绕,几无人烟,从那场大战之后,更是连一丝生灵的踪迹都没了。
但也是因为毗邻两界,群山中灵气魔气混杂,一般两界的人都不会接近,大战后越发千里不见人影。
薛惊在群山半空停驻,抬头看了看已经蓄势待发的天雷,转过头,猛然朝着其中一个方向俯冲而去。
从薛惊这个魔尊逃走之后,魔界平静了两百多年,如今为首的,是一个叫符叶的魔主。
两百多年里,魔界并没有放弃对薛惊的寻找。他们顺着当初天雷的蛛丝马迹,一直跟到了人界。然后在这里,和当初的薛惊一样,遇见了从人界前来寻求与魔人交易的凡人。
符叶是难得有脑子的魔主,他阻止了身后已经露出獠牙跃跃欲试的魔人,问对方是什么人。
对方脸上是天然的恐惧,而听见符叶的询问后,惊惧的脸上又是盖不住的狂喜。他战战兢兢对符叶说,自己是大齐的相王。
亏得符叶这么一问,很快他就理清了薛惊和大齐先祖之间的关系。
可就算知道薛惊就在大齐的皇城里,魔界也不敢轻举妄动。两百多年前他们已经真刀真枪和薛惊打过,结局就是被薛惊单方面揍得爬不起来。到现在,苟活下来的那些魔人提起薛惊,还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但薛惊身上的诱惑太大了,他快得难望其项背的强大速度,一出生就飞速站到魔界绝对力量的顶端。甚至因为他身上混杂的灵气,薛惊修习起仙术来也毫不费力。
这是从前的魔主做过的尝试,原本以为薛惊会因此经脉混乱修为大减,没想到薛惊毫不费力就掌握了窍门,仙术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虽然那个魔主立马就停止了这个决定,可薛惊体内的灵气被调动,他几乎完全碾压魔界内所有修为高深的魔主,遑论那些不过尔尔的魔人。
一定要捉到薛惊。
符叶留了那个自称相王的人一命,假惺惺答应他想登上皇位的请求。然后蛰伏下来,等待时机成熟。
他们不敢轻易在薛惊附近出现,相王府的人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等到符叶想要的东西炼成,他派了一位年轻的魔人前去京城,就当作行事前的献祭。
不过符叶并没有把握薛惊会立刻杀死那个魔人,他做好了薛惊到魔界来报复的准备,甚至连抵御天雷的阵法都备下了。
薛惊这个行事不定阴晴难猜的魔尊,说不定会把天雷引到魔界来。
但天雷的轰鸣声逐渐响起的时候,在魔宫中演练阵法的符叶,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就知道薛惊这个祸害会把天雷带到魔界来。
符叶立刻下令,让阵法中的魔主各司其位,自己也站到了魔宫外的高阶上。
魔界的魔都中,所有魔主与魔人严阵以待,直到第一道天雷蓦然炸开,连魔人环手都抱不住的粗壮雷柱,直直朝着魔界劈来。
天雷一道道接连降下,光芒耀眼,连给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魔宫前的几位魔主,因为修为高强,勉强能看清天雷中飞速而来的一个模糊人影。
那正是天雷此次的目标,薛惊。
兜头劈下来的天雷将方圆几里都照成一片雪白,疾风猎猎,卷起薛惊身上的黑衣。他被一道又一道天雷劈中,脸上已经失去血色,却仍旧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魔界中心奔去。
已经有魔主惊慌地叫喊起来:“他来了他来了!”
符叶满头汗水,死死盯着逼近的人影,大吼道:“用法!”
话音未落,魔宫前的阵法已经生效,顷刻间四周就撑起一个结界,在薛惊引着天雷抵达的时候,勉强抵消了几道。
符叶被天雷照得已经快睁不开眼,他张嘴喃喃:“这个疯子……”
薛惊面无表情,立在结界之上,看着那些天雷落在他头上的同时,也将结界一点点砸碎。
他明明自己就可以撕开这个结界,可薛惊偏偏要把天雷引来,劈头盖脸砸在魔界的人身上。
天雷以薛惊的消亡为目标,下手的时候自然不会留有余力,符叶命人撑起的结界很快就碎裂开来,魔人被天雷炸开后的哀嚎接连不绝,霎时传遍整个魔都。
八十一道天雷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一刻钟后,天雷销声匿迹。
原本辉煌的魔宫早被劈成废墟,石柱断裂,殿宇倾塌。薛惊在满地的狼藉中,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点。
不愧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魔主,有几个竟然还躺在原地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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