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拿了胡萝卜去檐下喂兔子,齐琮送给幼宁的那两只兔子到永寿宫不过两日,被几个小姑娘轮番喂,肚子鼓鼓的趴在笼子里不动弹,齐娴拿着胡萝卜戳了好几下兔子的嘴巴,也不见兔子张嘴。
齐娴蹲着,她做事向来是三分钟热度,兔子不吃她喂的胡萝卜,她被磨没了耐性,把胡萝卜往地上一丢,又去缠着幼宁陪她玩了。
她精力旺盛,幼宁怕在院子里吵到太后,陪她到永寿宫外踢毽子。
宣德帝带着贵妃到永寿宫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小姑娘的欢笑声,他负手立在永寿宫门前,扭头见远处的凉亭里,幼宁那个小丫头正从容不迫的踢着毽子,一下接一下,阿娴笑嘻嘻的追着幼宁跑,手里捧着毽子,踢了没两下毽子就掉了,她追着幼宁央求着幼宁教她,幼宁一下把毽子踢的很高,眼神跟着毽子走,对齐娴道:“你现在一边看着,我踢完再教你。”
两个小姑娘玩的欢快,贵妃笑着说:“哟,咱们六公主和幼宁郡主还真是投缘,平日里小霸王一样的性子,谁都得让着她,不过幼宁郡主的毽子踢得确实比六公主要好。”
宣德帝眉心轻蹙,想到许多年前,汝阳王世子同他一起在练武场里随着汝阳王学武,男孩子哪有不爱舞刀弄剑的,可他的天赋却总比不上汝阳王世子,同样的扎马步,他早早的受不了腿酸的倒在地上,汝阳王世子却能一直坚持的完成汝阳王的任务。
学武如此,学文亦如是,他处处比不上汝阳王世子,他越想,脸色越沉。
凉亭里的幼宁突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停下来就看见宣德帝面色阴沉的站在永寿宫门前。
第19章 寿辰
“阿宁,你怎么不踢了,说好了等你踢完了就教我的,你可不能玩赖啊。”
齐娴见幼宁突然不踢了,推着幼宁的胳膊催促,幼宁轻声说:“陛下来了。”
“父皇来了,哪儿呢?”
和幼宁见到宣德帝的紧张不同,齐娴转脸瞧见宣德帝,兴奋的向宣德帝跑去,“父皇。”
小宫人们弯身把地上的毽子捡起,幼宁带着良辰往回走,齐娴跑到宣德帝跟前,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激动的说:“父皇,儿臣好些日子没见父皇了,母妃说父皇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政务繁忙,父皇什么时候忙完啊,儿臣想和父皇母妃一起荡秋千,骑马,划船。”
齐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父皇力气大,儿臣和母妃坐在秋千上,父皇轻轻一推,儿臣和母妃就飞起来了。”
幼宁听着齐娴一派天真傻气,说出的话既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又丝毫没有抱怨,还顺带提了下宣德帝在敬妃心目中的光辉伟大形象,一番话,竟让她说的滴水不漏,捡着宣德帝爱听的说,幼宁才发现自己又小瞧了这孩子。
难怪宣德帝那么宠爱林贵妃,敬妃又没林贵妃位分高,齐娴把齐婉打的流鼻血也仅是被宣德帝训斥几句,这样嘴甜的女儿,哪个做父亲的不喜欢呢。
宣德帝果然被女儿一番吹捧的飘飘然,面色温和的伸手把肉团子一样的齐娴抱起,齐娴笑着揽住宣德帝的脖子。
站在一侧的贵妃听到齐娴这小丫头竟然当着她的面替敬妃邀宠,看着陛下和齐娴父慈女孝的样子,压着心中不快,微笑着说:“阿娴啊,你怎么总想着玩,你父皇是一国之君,朝堂之事已经够让你父皇烦心的了,你要体谅你父皇。”
齐娴委屈的瞥了瞥嘴,怯怯的说:“是阿娴让父皇烦心了吗?”
贵妃微怔,没想到齐娴会反驳自己,看了眼宣德帝,扯着嘴角说:“你是皇家公主,要懂得为陛下分忧。”
齐娴搂着宣德帝的脖子,茫然的看着他,“儿臣知道父皇是为政务繁忙,儿臣想为父皇分忧,但儿臣听说,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家训。”她很是苦恼,“儿臣是听贵母妃的,还是听祖宗的?”
贵妃噎了一声,宣德帝瞥了她一眼,神色不耐道:“好了,阿娴才七岁,你跟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宣德帝抱着齐娴进永寿宫,倒是把一开始引起他心情不快的幼宁忽略的彻底。
幼宁暗松了口气,忍不住给齐娴竖大拇指,这孩子平时看着不着调,面对她庶母的时候倒是反应快。
太后听说皇帝来了,搭着陈嬷嬷的手从暖阁中出来,宣德帝把齐娴放到地上,给太后行礼。
太后坐到凤榻上,温声说:“这几日朝堂事多,得了空怎么不多歇歇。”
宣德帝见太后关切的神情,想到这些年母子之间虽偶有争执,但母后对自己从未真的记恨过,每每争吵之后,便也揭过去了,母后如此坦然,宣德帝为自己来时的别扭感到内疚。
“母后,过些日子便是您的生辰了,贵妃前几日还特意与儿臣提起,母后的生辰,要大办。”
“哀家知道你一片孝心,哀家心领了,也不是整寿,不必大办了。”
皇帝这是自觉前阵子闹的太过火,有心借着做寿的名头讨好太后,只是做事还这么顾头不顾尾,明知太后不喜欢贵妃,偏想着替贵妃在太后跟前卖个巧。
这些年,太后总顾着皇帝的颜面,倒是助长了皇帝的自信,觉得替贵妃在太后跟前说几句好话,太后就能真信了贵妃对她一片孝心。
贵妃笑着插嘴,“太后寿辰,哪里还要分整寿,咱们做小辈的,自是要尽心尽力让您满意才是,听说皇城最近来了一个戏班子很有名,臣妾已经命人……”
“这事,便交由皇后去办吧。”
贵妃唇角微僵,看向宣德帝,宣德帝也听出不对劲了,原只想着给母后做寿让母后开心,这事又恰好被贵妃提了出来,他便直接带着人往母后这里来了,倒忘了皇后。
宣德帝笑着说:“母后,贵妃也是一片孝心,这事她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不如就让贵妃协助皇后,多个人拿主意,也能办的更热闹些。”
太后淡淡道:“她既已派人安排了,皇帝又何必来问哀家。”
殿内沉默了会,宣德帝讪讪道:“既如此,那这事便让皇后来吧。”
到底是太后的寿辰,宣德帝也不好强行逼着母后同意让她不喜欢的人操持寿宴。
他瞥了眼面色煞白的贵妃,又想着贵妃这两日忙前忙后的,总不能兜头一盆凉水泼下,也太寒人心了,还是忍不住为爱妃说话,“不过皇后年幼,儿臣担心她不能让母后满意。”
太后抬头看向宣德帝,“哀家这个年纪做寿,全凭儿女的孝心,只要孝心到了,人是哀家喜欢的,这寿宴即便不办,哀家都觉得称心如意,若是那种哀家一见就糟心的人,这寿宴办的再热闹,哀家也只觉心烦。”
贵妃一回到重华宫就趴在榻上哭,皇帝跟着坐在榻上,拍着她的背哄,“好了,母后既不让你办寿辰,你刚好也多歇歇,也省的费心思。”
贵妃抽噎着说:“先前同陛下商量如何为太后办寿宴,陛下也觉得好,臣妾想着太后与陛下母子连心,陛下觉得好,太后必然也觉得好,便大张旗鼓的命人去办了,如今戏班子都找好了,礼部那边臣妾也差人去问了,说不让臣妾管就不让臣妾管了,臣妾这面子往哪搁,满宫上下的人,如何看待臣妾?”
“朕知道这事让你受了委屈,只是这毕竟是太后寿宴,总要太后她老人家开心,你明知道太后不喜欢你,心里也该有个底,太后会不让你办寿宴。”
贵妃听皇帝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臣妾向来是个蠢笨的,如何能猜到太后心思,臣妾出身低微,太后不喜欢臣妾,臣妾如何不知,臣妾也是见这些日子陛下因幼宁郡主的事与太后闹不愉快,陛下烦心,臣妾也心疼,这才想着为陛下分忧,臣妾满心满意都是陛下。”
宣德帝看她梨花带雨的,双眼通红,也知道今日这事,确实让她没脸,搂着贵妃的腰,贵妃顺势躺在他怀里,“陛下,臣妾的脸面不算什么,可阿瑛和阿婉都是陛下的亲骨肉,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拖累两个孩子跟着我这个没用的母妃一起丢脸。”
宣德帝宽慰道:“不必多心,朕会命人守口如瓶,不会有人议论,为太后做寿,原本就该皇后操持。”
贵妃见皇帝脸上隐隐有了不耐,不敢再说,只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皇帝更加怜惜她。
只是宣德帝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只在贵妃这里待了一会,见她情绪稳定了,便让人拿了他的外袍穿上。
贵妃急道:“马上要晚膳了,陛下要去哪?”
宣德帝面色坦然,“朕去敬妃那里看看阿娴。”他又扶着贵妃的肩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等会让宫人拿热帕子给你敷眼睛,都做母亲的人了,别让阿婉瞧见了,吓坏孩子。”
他说完便急匆匆的迈步离去。
贵妃立在远处,盯着宣德帝离去的背影,死死的捏着帕子,面如土色。
会灵见她这个样子,知道贵妃这是担心失宠,扶住她说:“娘娘,陛下白日里撞见六公主,六公主又那样说了,陛下慈父心肠,晚上去看她也是情理之中,娘娘不必忧心,陛下的心还是在您身上的,敬妃比不上娘娘,六公主在陛下心里,也比不上咱们四公主。”
贵妃被她这么一劝,安心许多,咬着牙气恼道:“齐娴那个小丫头,惯会在陛下跟前讨巧卖乖,每次都是她,本宫真恨不得……”
“娘娘。”
会灵打断贵妃,小声提醒,“娘娘何必在意六公主,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公主,只要咱们六皇子争气,以后还不都是娘娘说了算,娘娘您得沉住气。”
“这些日子,百官频繁请立太子,让本宫如何沉得住气。”
“那陛下去看敬妃,娘娘您就更不用忧心了,就七皇子那样,您觉得他会对咱们六皇子有威胁吗?”
贵妃想到七皇子整日游手好闲,章华殿里每次课业都是倒数,连伴读都不如,神色缓和。
也是,齐琅能有什么出息,至于那个齐琮,英国公府一连两个女儿都不得陛下欢心,嫡出又有什么用,不得陛下待见。
第20章 贺寿
因要给太后贺寿,静谧的皇宫热闹起来,往年太后贺寿都是宫内歌姬表演,今年因贵妃派人到宫外寻了戏班子,宣德帝为了顾全贵妃脸面,特意叮嘱皇后从民间选戏班入宫为太后祝寿。
民间戏班子入宫不比宫内养的懂规矩,礼仪都要赶着太后寿辰前调/教,看似简单的一场寿宴,事情繁多,各司女官频繁出入永宁宫,皇后忙的不可开交,好在贵妃这些日子一直在重华宫称病不出,少了这么个搅事精,皇后省了不少心。
太后寿辰这日章华殿章武殿特意停了课,皇后懿旨命皇亲国戚及四品以上大臣女眷入宫为太后贺寿,宴席摆在华阳宫中。
福安殿内,幼宁被一群小宫人围在中间打扮,今日是太后寿辰,她是养在太后身边的,穿着也比平日里隆重些。
李嬷嬷给幼宁挑了一件粉色绣花裙,衣襟花纹繁琐,袖口缀着粉色小花,腰间挂着一块圆形玉佩,两侧垂着流苏,头发分成两股盘在头顶,发髻两侧插着云鬓花颜金步摇。
幼宁对着镜子摆了摆头,步摇流苏前后晃动,发间的蝴蝶双翼也跟着轻颤,幼宁控制不住的想玩一玩,良辰端着漆木托盘,上面摆着一个金镶玉长命锁,是幼宁刚穿过来时便戴在身上的,据雪兰小丫头颠三倒四的叙述,那是幼宁的父亲汝阳王世子在出征前,亲自到庙里求的,请了大师开光,因为太过贵重,平日里都由良辰好生保管着。
李嬷嬷取了长命锁,回头见幼宁在玩头上的步摇,她平日里都戴发钗珠花,极少戴这种长步摇,新鲜着,李嬷嬷回头按住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郡主莫再玩了,太后娘娘那里还等着您呢。”
幼宁听说太后在等,立马收起玩心,端庄的坐好,李嬷嬷帮她把长命锁戴上,牵着她往太后那边去。
她过去的时候太后殿内已经坐满了人,皇后端坐在太后下首,对面的位置空着,往下依次是敬妃乔妃和穿着命妇服饰的大臣女眷,有些是生面孔,有些往永寿宫请过安,但幼宁并不能都记得名。
宫人挑开珠帘,小宫人通报说幼宁郡主来了,众人目光齐齐往外落在幼宁身上,或多或少都对这位养在太后身边小郡主好奇。
幼宁早就熟悉这些探究的目光,神色淡定,落落大方。
“阿宁来了,快到皇祖母这里来。”太后看到幼宁,脸上笑意堆的更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多睡会。”
一句话,众人心里了然,看来传言非虚,太后对这位汝阳王的小孙女当真是视若明珠。
幼宁走到殿内,依次给太后和几位娘娘行了礼。
“早就听说皇祖母身边养了一位妹妹,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穿了件金丝绣花长裙,身形纤瘦,面庞白净,花貌之上明显气色不足,头上戴着金步摇,并不特别繁重,像是随时能把她压垮了一样。
太后对幼宁说:“这是你大姐姐,永庆公主。”
永庆公主是宣德帝长女,三年前便已出嫁,她生母早逝,她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幼宁在永寿宫这些日子并未见她往宫中请安过,太后倒是时常念起永庆公主,派人往永庆公主府送东西。
幼宁走到永庆公主跟前行了一礼,永庆公主捏着帕子偏头咳嗽一声,拉起幼宁的手,扯着嘴角道:“果然是个好福气的,难怪皇祖母疼你。”
她身后宫人递给她一个盒子,她接过去说:“今儿头一次见你,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
幼宁连忙双手举过头顶接了,永庆公主见她态度如此实诚,扭头和太后对视一笑。
“多谢永庆公主。”
永庆公主笑着说:“我都唤你妹妹了,你怎么还叫我永庆公主,多生分。”
幼宁立马改口,“大姐姐。”
永庆公主满意的点头,“乖,有你在皇祖母身边尽孝,我也就放心了。”
永庆公主未出阁时便得太后照顾,对太后很是尊敬,她生母已亡,宣德帝子女众多,这些年一门心思都在贵妃身上,哪里顾得上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不过是逢年过节想起来,提一嘴子。
永庆公主对宣德帝并无太多父女情分,出阁以后这皇宫里令她牵挂的也就是太后了,几句话,虽未提及她的病情,但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不太好,几句话,说的倒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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