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小人父女即将分别,以后恐再无相见之日, 您看能不能明日辰时派人来接, 今晚也算是小人父女最后的团圆之夜,还请公子爷体谅一二。”拐子强忍住才未能喜形于色, 袖口擦了擦眼角,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做戏要做全套不是。至于为何不直接让薛蟠带走,要等到明日,则是拐子私以为既然收了两家钱, 那就让两家各凭本事,哪家抢到就归属哪家,到时候他已在百里之外逍遥快活,任凭什么也不与他相干。因为薛蟠出手大方,接人的时辰还比上一家定的巳时早一些,若是按时来这人铁定能跟着薛蟠。
“你放心,你家女儿跟着爷定然不会吃苦。”薛蟠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二人议定,薛蟠也不再多待,抬脚出门招呼下人回去。原本待在门外的下人生怕薛蟠直接就将人带了回去,届时如何跟老爷、太太交代,没成想竟真的只是坐坐,独自一人出来,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儿。算了,既然大爷没干出格的事,那今日的插曲也就不向太太汇报了,虽说大面上还是要听太太的,但毕竟他们的主子是薛蟠,也不好事事都做耳报神,有些细枝末节能遮掩就遮掩一二。
薛蟠出了拐子家,直奔金银斋,今日出门的正事还没忘,不过准备的银钱缩水一半,那礼物的档次也要随着降低不少。在美人面前,薛蟠还能记着薛姨妈,也算是个小小的进步,最起码没有完全抛诸脑后。
到了金银斋,薛蟠留了个心眼儿,还是命下人们在店外等候,他一个人进去选了一根簪子,付了钱却说要明天来取货。店家收了钱,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将簪子包好收起来就等薛蟠第二天来取。
等出了店门却对随行的下人说:“首饰还差一点才能完工,明日再来取。”
如此,明日便有了出门的借口,下人们也不会有所怀疑而将事情汇报上去。等明日早早出门将簪子一取,再拐道把人领回去,木已成舟谁都不好说什么,薛蟠自以为办了一件非常聪明的事,美滋滋的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家。
次日,薛蟠如愿再次出门,因着心中一直惦念着英莲,一整晚都没得好睡,睡梦中时不时闪现英莲那张小脸,所以一大早用了饭就带人准备接人,为此还特意让人架了车,总不能让娇人跟着走路吧。
只是一行人刚到巷口,便正巧遇上了带着一顶小轿前来的冯渊。冯渊一看对方人多势众,为首的又衣着华贵,自觉往后让了让,让薛蟠一行先进巷子。这会儿不过辰时,显然冯渊是按耐不住早到了。
这样友好的谦让在到达拐子的房门前消失殆尽。冯渊带着一个年老的下人,薛蟠带着四五个身强体壮的下人,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双方在门前对峙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冯渊先迟疑的开口道:
“我是来这家接人,公子也是来这家?”尽管不愿意承认,可对方寸步不让的架势明显不好对付,冯渊有拐子亲笔写的交付书,自觉有底气,便硬着头皮先打破僵局。
“没错,昨日这家老伯已将家中女儿英莲托付于本公子,爷今日就是来接人的。”
这话儿一出冯渊惊了,拿出交付书于薛蟠看:“这家女儿三天前就许给我了,名唤英莲,这里有白纸黑字为证,公子请看。”冯渊此时还想好好讲讲道理。看样子是那男人不厚道,一女许两家,可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目前看来自个是先来者,更何况凭证在手,即便到了公堂也要略胜一筹,冯渊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薛蟠接过来一看,上边明明白白写着:今收冯渊银八十,小女英莲卖身冯家,自此之后生老病死皆不相干。
落款处还签名画押。
“岂有此理!”薛蟠拿着交付书的手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竟被一个无赖给耍了,亏得自己真的以为那无赖命不久矣,还主动送了五百两银子。
薛蟠将手中薄薄的一页纸揉成一团,不顾冯渊想要上前抢夺,一挥手就将冯渊推得一个趔趄,伸出右腿一脚将门踹开。这冯渊大约有十七八岁,只是身子文弱,连小上好几岁的薛蟠都比不上,愣生生撞到一旁的墙上,还撞破了鼻子,只觉鼻尖一热,两道鲜红的鼻血便滴落下来,慌得一旁的下人赶紧掏布巾止血。
这么一耽误,薛蟠就先冲了进去,只是屋里哪里还有那拐子的身影,家中的行李铺盖一扫而空,只有英莲瑟瑟发抖的坐在空荡荡的光板床上,旁边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包袱。看见薛蟠进来了,吓得一个瑟缩,又低下了头。
薛蟠扫视一圈,没见到拐子的人影,“你……”意识到语气太凶,稍微缓和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爹呢?”
“我爹……,我爹说今天……,今天有人来领我,让我跟着去。”英莲勉强说完了一句话。
“不错,你爹已经将你卖于我薛家,今个儿就是来领你的。”薛蟠心里有气儿,说话的口气到底带了一点儿不好,既然收了银子,那就是卖给他了,再不说什么父女孤苦无靠之类的话。
“可是……”英莲嗫嚅着没继续说下去,那日明明偷听到将她许的是冯家,而且房东的内人也曾悄悄告诉她不要担忧,冯家是诚心要她,不把她当丫鬟看,才特意选了日子再来接人,往后跟着冯家尽有好日子过,这么一说让心中苦闷的英莲着实松了一口气儿,心里甚至开始期待着进入冯门后的生活。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个薛家,且这人只是昨日无意间撞上了,怎么今日就上门来要人。只是到底胆小,没敢说出心里话。
“姑娘,小生冯渊,已经备好轿子来接你了。”冯渊这个时候闯进来,外边薛蟠的那些下人也没有很拦着,就给了他可乘之机。只不过鼻头发红,还有些血渍没擦干净,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英莲顺手拿起一旁的小包袱,欣喜的看着来人,往前走两步,看起来是准备跟着走了。
这一幕又刺激了薛蟠,他挡住英莲的去路:“等等,爷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你,这钱不能白花。”
“这位公子,凡是讲究先来后到,明明三日前先许了我了,您不能......”
没等冯渊说完,薛蟠就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有什么证据是先许了你?”
冯渊指着薛蟠手里快被揉成一团的纸:“证据就在你手里。”
薛蟠伸开手看了看那团纸,哼了一声,淡定的一点点准备撕碎,“证据?哪有什么证据?既然你说花了八十两银子,爷也就信了,不让你吃亏,这里是一百两银票,拿好走人,不要继续歪缠。”
薛蟠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甩在冯渊身上,冯渊当然不能忍,尤其见着唯一的证据马上要变成渣渣,冲到薛蟠跟前准备夺回来。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僵持好一会儿,冯渊红着眼扑到薛蟠身上,薛蟠用了些力气将人往外一推,冯渊又一次被推开,好巧不巧的脑袋撞着桌子角儿,人晕晕乎乎的倒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意识不清。
“真是够弱的。”薛蟠嗤笑一声,以为只是撞了一下,看着还在地上动来动去想来也没啥大事儿,便不再理会,拉扯着英莲往外走。
英莲担忧的往屋内张望,冯渊一双眼睛也死死盯着两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追赶,奈何半晌也没起来,脑袋后边渐渐有一大片殷红的鲜血濡湿了地面。
“回府!”薛蟠虎着一张脸,拉着英莲出了巷子坐上马车就命令道,下人们头一次见着这样的薛蟠,面面相觑一番,因着没听见屋里有大动静,以为没出什么事儿便驾着马车掉头回府。
院里,年老的下人终于发现自家小主人的不对劲儿,一个踉跄冲过去想要把人扶起来,却因为年老体弱体力不支,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手上还沾上了后脑勺的血,下人看着鲜红的双手,愣了好大一会儿,带着哭腔:“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公子你醒醒,醒醒啊,别吓冯伯。”
冯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安慰面前涕泪横流的老人,可却没能成功,最后脑袋一歪便昏死过去。
冯伯慌了手脚,终于想起来巷子外还停着一顶小轿,强撑着软了的手脚跑到外边将两个轿夫唤进来,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冯渊塞进轿子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馆赶去。冯伯只能远远的在后边跟着。
第263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这冯渊真是命中注定有一场生死劫。”738摇了摇头,你说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个子, 怎么连一个只到肩膀的人都比不过, 一连两次都被推倒,简直没谁了。
“薛蟠脑子发热了?”
“是有点发热,不过发在美色上, 他这次倒是没让下人动手, 只不过与冯渊二人争抢中无意间推了冯渊两次, 第一次磕的冯渊鼻血直流, 第二次撞到桌角,直接将脑袋开了个瓢。关键是薛蟠还没意识到将人撞狠了,立马拉着英莲走了,这会儿已经在回府的半道上。”
薛老爷松了口气儿,原以为这几年的教育全都白搭,现下至少不算是薛蟠主观意识想要置人于死地,看来还有的救,希望经此一役, 薛蟠能真正长教训吧。薛老爷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以此事为借口继续对薛蟠加大爱的教育。
“冯渊怎么样?”有他在, 自然是要尽力不让冯渊重蹈早逝的覆辙。
“流了不少血,撞得位置有点巧儿, 估摸着有点儿脑震荡,不知道后边会不会有瘀血,要是医学发达的时候应该有救,在这里有点儿悬。”738摇了摇头。
“保他一命,必要时动用积分换点儿救命的东西。”薛老爷交代着。
“太太, 太太,大爷领回来一个貌美的小姑娘。”从薛蟠一进府,有人发现多出的英莲后,就有人一路往内门通传,薛蟠只不过刚到中堂位置,薛姨妈便收到消息。
薛姨妈现如今对于貌美姑娘最为敏感,一听说薛蟠带了个陌生姑娘回来,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当日的梦境,只觉一口气儿上不来,竟是想要晕过去,强撑着捂住胸口颤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前来禀告的丫鬟一看当家太太这副模样,自觉是说错了话,可被盯着问询,只得又重复一遍:“前头传来消息,大爷领了位貌美的姑娘归家,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后院了。”
薛姨妈一把扫过手边的茶盏,茶杯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去……,去拿……”薛姨妈又想上家法了。只是正巧被前来的薛老爷阻止:“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太的,茶杯碎了都不知道收拾,赏了太太怎么办?”唬着脸的薛老爷威势颇重,伺候的丫鬟赶紧快速的收拾好碎片,擦干净茶渍。
“太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来人快去请大夫。”薛老爷关切的询问着。
“老爷,没事,没事……,不用请大夫,蟠儿从外边带回来个不知名的姑娘,我才……”
话还没说完,薛蟠已经领着人进了门,一看父母二人都在,薛蟠刚才一直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本来打算逐个击破来着,比如先说服母亲,再让母亲帮着说服父亲,别看薛姨妈这几年越来越严厉,但是在薛蟠心里还是薛姨妈更好说话一点,说穿了就是比较容易忽悠一点。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迎头赶上两位大家长都在,而且看气氛貌似也不是那么好,半只脚已经踏进门槛的薛蟠有点想掉头出去的冲动。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屋,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不心虚的状态,拱手行礼:“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薛老爷倒是颔首示意不必多礼,薛姨妈却不给面子:“我可不好。”尤其看到怯怯懦懦低头站在一旁,即便衣着宽大也遮不住已经有几分玲珑身材的姑娘,这样子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心里越发来气,语气更是生硬不少。
薛蟠注意到薛姨妈恨不得喷火的一双眼睛,大概意识到这样私自带回来一个陌生姑娘貌似触怒了母亲大人的逆鳞,但为了成功留下娇人,还是顶着雷,带着几分关心道:“母亲可是哪里不舒服,儿子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呵呵……”薛姨妈冷笑两声,表示不接受这样冠冕堂皇不走心的关心。
“英莲姑娘,这是家父、家母,快来拜见。”眼见着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尴尬,薛蟠赶紧出声想要打破僵局。
人都到了这里,英莲哪怕心中惶惶无措,但见人打招呼,尤其对方还是年长一辈,这样的基本礼节还是不错的,虽然姿势不够标准,但隐约能瞧见以前该是学习过一二,与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是有一两分不同之处。
“我可不敢受不相干人的礼。”薛姨妈表示拒绝。
这样不友善的语气立时让英莲心中发涩,鼻头发酸,半咬着嘴唇压抑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身形不免都晃了晃。
薛姨妈看着这副如柳扶风的姿态越加来气,遂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让人觉得仿佛在打量货物一般。
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英莲微微抬了头,让人能看见她的面容,又不至于直视对方,反而显得她无礼。
薛姨妈淡淡的瞥了一眼,只不过这一眼之后再也没挪开,半晌忍不住来一句:“好标致齐整的姑娘。”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个竟夸了狐狸精,面色讪讪的,刚才已经打好草稿的刻薄话这会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直觉眼前的姑娘不是自个想象的那种小蹄子,可又不愿意承认仅仅一眼便被收买的事实,整个人别扭的不行,索性目光瞥到一边不再言语,看起来有几分置气的意思。
有些人天生就长着一副容易获得旁人好感的脸,英莲就是这样,一张面容天生带着天真无邪,看起来毫无心机,任谁看了都觉得此女品格一流,再加上眉间一点殷红的胭脂记,更是让整张脸看起来带着些许慈悲仁善之意。于是仅仅一眼便让薛姨妈转变想法,不再觉得她是贪图薛家荣华要跟着薛蟠,反而忍不住嘀咕是不是薛蟠不顾人家姑娘的意愿抢来的。
“这位是?”薛老爷开口问道。
“回父亲,这是我昨日在街上偶遇的姑娘,名唤英莲,她与父亲相依为命,一家孤苦无依,又欠了外债无力偿还,才想卖了她抵债。儿子看她着实可怜,心下不忍便替她父亲出了银子还钱,领了她回来。”薛蟠不好意思说自个是受人蒙骗,稍微换了个说辞,反正那人已经逃了,这会儿任由他怎么说都不会穿帮。而且这会儿没直接说买,想着万一不同意留人,自个就咬死是发善心,坚决不承认是想将人带回家藏起来。这说辞倒也阴差阳错,合上了那拐子对英莲的说辞。
“确实可怜,太太你说呢?”早已看出薛姨妈心软的薛老爷征询着意见,尤其听到英莲这样的身世,没见着已经有些按奈不住想要把人拉到跟前儿好好安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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