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从心扑了过去,可还没碰到他,就被几双手狠狠压住了。
那些手都戴着厚厚的手套,甚至脸和头都被白布紧密地包裹着,被血红的月光照得诡异惨白。
“压住了,小心点,别把她弄伤了。”
一个人骑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二人。
“宋将军神勇无敌,威震天下,没想到最后居然栽到了本官的手上。”
“宋将军”整个人扑倒在地,手脚一动不动,他晃了一下头,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却只能涌出黑色的血水。
“你是不是想问,你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马上的官咯咯咯笑了起来,指向了乐从心,“是她啊!”
乐从心身形剧烈一颤,下一秒,脑袋被狠狠压在了地上。鼻腔里涌入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混了血水的土。
乐从心盯着眼前的一小块地面,泪水无声无息流流下。
“将军抢得美人归,自然是要好好温存一番吧,可惜,你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早就被喂成了毒人,只要你和她有肌肤之亲,便会中毒。”
不!不可能!
将军他明明没有、没有……
乐从心豁然一震。
是——山洞里的那个吻!
“说来,这毒的名字倒是很文雅,衷肠——哈哈哈哈,一诉衷肠,无药可解!”
“啊啊啊啊!”乐从心手脚并用蹿了出去,死死握住了他的手。
“带走那个女人!”
白色的手套从四面八方压了下来,乐从心的嘴被封住了,身体被绑住了,她的双臂被人向后狠狠扭过去,向后拖走。
乐从心拼命挣扎,双脚在地上划下深深的血痕,她看到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无力抓了一下,垂下,不动。
风腥得刺鼻,云被吹散了,血红色的月光劈开了乐从心眼前的水雾。
乐从心看清了他的脸。
苍白的皮肤,漂亮的五官,长长的睫毛,死亡从透明发淡的眼瞳里流了出来。
是丁步直!
*
乐从心腾一下坐起身,气喘如牛。
她抹了一把脸,全是泪水和鼻涕,衣服被汗水浸湿,凉得刺骨。
是那个梦!
是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噩梦!
乐从心捂住胸口,泪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心脏狂跳着,皮肉被撕裂的感觉蔓延全身,疼得她手指脚趾都蜷缩起来。
梦境更真实了!
而且,最后,她看到的那张脸——
乐从心抹了把脸,胡乱穿上衣服,冲出卧室拨通丁步直的手机。
听筒里的铃声响了很久,自动挂断。
乐从心全身抖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和丁步直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就是心慌意乱——梦中那双死气弥漫的眼瞳,太真实了!
“姐,过来吃早饭。”苏若信放下一盘油条,坐在桌边招呼。
“我做了小乐最喜欢的豆沙包,还有炸鱼。”苏爸爸笑道,“小乐来的正是时候。”
乐妈妈:“还愣着干嘛呢,睡傻了吗?”
“妈,我有急事要去单位,不吃了。”乐从心套上小高跟鞋,抓着手机冲出了大门,将乐妈妈“你洗脸刷牙了吗”吼声甩在了身后。
苏爸爸和苏若信对视一眼。
“毛毛躁躁的,”乐妈妈叽叽咕咕坐下,掰了半个包子,“也难为小丁不嫌弃她。”
苏若信笑了,给乐妈妈夹了一根油条。
“放心,小乐是个有福的。”苏爸爸打开电视,“看看有什么新闻。”
【警方发布A级通缉令,唐甘草,男,汉族,196*年11月3日出生,户籍地:花都。身份证号:***********,涉嫌非法挪用公众款项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组织犯罪,希望社会各界和广大群众支持追逃工作,对提供有效线索,为抓捕工作发挥关键作用的人员,公安部将给予人民币10万元奖励。】
“居然有人叫唐甘草?”乐妈妈惊奇。
苏若信:“还有个演员叫唐甘兰呢。”
苏爸爸:“真的假的?”
苏若信:“唐氏集团的总裁叫唐甘喆。”
“哈哈哈哈,这唐家起名字也太不用心了吧。”
*
乐从心站在路边,焦急等候着出租车。
早晨高峰时间,网约车十分抢手,约了快10分钟,却没有一个司机接单,乐从心一边网约车下单,一边向丁步直发送微信消息。
【丁总,您在哪?】
【您的电话没人接。】
【看到信息,请立刻回复我。】
网约车还是失败,乐从心的心里火烧火燎,在原地团团乱转,大约是她的造型太着急,车流中有一辆私家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摇下,是一个寸头的大叔司机。
“去哪啊?”
口气很熟稔,显然是一辆黑车。
如果是平常,乐从心肯定不会选择黑车,可是今天——
乐从心看了一眼手机,丁步直还是没有回复。
“春城大十字,多少钱?”
“20。”
“行,走吧。”
乐从心坐进了私家车,手里还在不停发消息。
“姑娘,高峰时段,主路都堵车,你赶时间吗?”
“麻烦快点。”
“那我用导航换条路。”
“行,快点。”
乐从心头也没抬,十来条消息再次石沉大海,乐从心再次拨通了丁步直的电话。
“嘟——嘟——嘟——喂?”
听到丁步直声音的那一刻,乐从心的心脏呼一下落回了肚子。
“……你怎么不接电话?”乐从心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手机丢了,刚补办好卡。”丁步直急速说,“你还在你妈家吗?你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我去接你。”
“诶?”乐从心说,“我已经出门了。”
“你在哪?!定位给我!”
“我在……”乐从心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车外的景色十分陌生,还有些荒凉,“司机师傅,我们到哪了?”
司机“吱”一声急刹车。
“黄泉路。”
“砰!”车门被人拉开,有人揪住乐从心的头发,将她从车里拖了出去,乐从心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救命,就失去了意识。
*
“丁步直这白眼狼,我养了他那么多年,居然落井下石!”
“丁步直狠起来六亲不认,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能让他来吗?”
“不来,这女人就一起死……”
乐从心听到了声音,睁开了双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渐渐清晰。
灰色的墙体,毛坯的地面,巨大的承重柱体支撑着四米多的层高,呼呼的冷风贯穿整个空间,带着回音,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能看到春河蜿蜒流过。
她在一个施工的高层建筑里——或许是烂尾房,四周很安静,听不到汽车和行人的嘈杂——乐从心想起来了,她被拉到了郊区。
乐从心后脑勺疼得厉害,她动了一下,发现手脚都无法动弹,这才意识到她被绑在了水泥柱上,脚腕上缠着黑胶布,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哟,醒了。”
两个男人绕到了乐从心面前,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盯着乐从心。
站着的那个大约五六十岁,头发花白,五短身材,挺着一个鸭梨肚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冲锋衣。他的眼睛很大,像两枚杏核,在眼尾处倏然收紧,拉出两束深深的鱼尾纹。
蹲着的男人比较年轻,三十岁左右,一身黑色运动服,大腿肌肉非常突出,仿佛两根田鸡腿,剃了个寸头,眉眼没什么特别,但是凑在一起,却透出一股子戾气,乐从心想起来了——是那个黑车司机!
“你好,初次见面。”老男人说,“乐小姐。”
“你……”乐从心动了一下嘴皮,发现他们竟然没有封住她的嘴,“是谁?”
老男人笑了:“你不认识我?对,你当然不认识我,我还没来得及见你,就被丁步直那个白眼狼给害了——”
乐从心:“你是——唐甘草?!”
老男人——唐甘草耸了一下肩膀,算是默认。
“唐总,给你继子打个电话催一催。”中年男人打断他。
唐甘草哼了一声,转身打电话。
乐从心没问这个中年男人是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甘草罪名里,应该有一条是“涉/黑”。这个男人的气质和长相,显然是个黑/道上的人物。
乐从心垂下了眼皮,决定认真扮演肉票的角色。
“乐小姐,来跟你男朋友说两句。”唐甘草把电话送到了乐从心的嘴边。
【乐从心……】话筒里传来丁步直的声音,气息很乱,声音也在发抖,【乐从心……你怎么样?】
“还行。”乐从心说,“没受伤,风有点大,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件外套。”
话筒里的丁步直静了两秒。
【……好……】
电话断了,唐甘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乐从心。
“你这丫头不会是傻的吧?”唐甘草用手机壳拍了拍乐从心的脸,“不哭两声吗?”
“何必呢,给大家省点时间不好吗?” 乐从心说。
唐甘草:“……果然是丁步直找的女人,不正常。”
中年男人:“你挺聪明。”
“我如果聪明,就不会上错车了。”乐从心脑袋靠在柱子上,叹了口气。
中年男人坐在一边,看着远处滔滔的春河水,吧嗒吧嗒抽着烟。唐甘草则是四处转悠,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三个人,两个绑匪,一个肉票,居然形成了奇特的和谐氛围。
乐从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刚才醒来开始,她就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中。
心中无悲无喜,脑中一片宁静,如果有背景音乐加持的话,她现在的BGM肯定是“大悲咒”。
认真说起来,她和丁步直认识才认识不到一年,确定关系才两个月,她知道丁步直喜欢她,她对他也有好感,似乎仅此而已,但是——乐从心就是十分确定:他会来!
这个声音就像埋在心底的种子,在睁眼的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将她牢牢包裹其中,让她有种神奇的安全感。
她不再害怕,可心里却涌出另一种感觉——仿佛月光下冰蓝的湖水,水色粼粼,深不见底,偶尔划过一缕模糊的黑影,犹如藏着什么怪兽。
乐从心熟悉这种感觉,每次梦境结束后,总会有类似的感觉,只是之前非常轻微,而且被恐惧所覆盖,几乎难以察觉,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重,但始终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唐甘草变得暴躁,黑社会大哥也有些急了。
“秦哥,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怎么办?”唐甘草问。
“他是你继子,你问我?”被称为秦哥的男人说,“如果他不来,你和这个女人都没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哥没什么表情,只是扔了烟头,用脚掌捻灭。
唐甘草的脸色变了,乐从心全身骤然冷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秦哥:“给丁步直打电话,告诉他,如果五分钟内他还不出现,我就把这个女人从这扔下去!”
“是是是是!”唐甘草拨通了电话。
建筑物中一片死寂,空间里响起了铃声的回音。
“比卡丘~biubiubiu~比卡丘~biubiubiu~”
乐从心愣了一下:是她的手机铃?
不,不是!应该是——
风变大了,吹着外围的塑料布,噼噼啪啪作响,铃声被吹得断断续续,地面扬起了一层砂石。
一只黑色的皮鞋踏上了楼梯。
沙尘中,出现了一个人。
笔挺的西装,洁白的衬衣,如漫画般漂亮的眉眼。
是丁步直。
乐从心心里的湖水沸腾了,藏身湖底的黑影跃出水面,化作一片冰刀,扎入了她的五脏六腑,撕心裂肺。
乐从心明白了,这种感觉是——悲伤。
第30章
丁步直的外套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他的头发很乱,下巴紧绷,声音嘶哑。
“东西我带来了,放人。”
“东西在哪?”秦哥问。
丁步直把一个文件袋扔在了地上。
唐甘草抓过来,翻开看了看:“怎么是去委内瑞拉的身份?我不是要美国或者加拿大的吗?!”
“我尽力了。”丁步直说,他的目光一直定在乐从心身上,眸光坚硬又冰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秦哥从文件袋里抽出护照和现金装在兜里。
“丁总,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的兄弟遍布春城,如果他们没收到我发出的消息——呵,你们唐家财大势大,自然不怕,可是你的小女朋友和他的家人,相信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这个身份可以保证你在委内瑞拉安全生活十年。”丁步直说。
秦哥点头,看了唐甘草一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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