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亲听容辞这样说,语气也十分温和,总算松了口气,又拽着儿子道:“阿壮,你瞧姨姨人多好,她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小妹妹,你不能去抱她,听见了没有?”
小阿壮咬着手指想了想,指着容辞的肚子道:“弟弟,弟弟!”
容辞忍不住被他的憨态可掬逗笑了,弯下腰撩开帷纱,笑着问道:“你是没有弟弟,所以想要个小弟弟陪你玩儿吗?”
阿壮看着容辞的脸都呆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有妹妹了,再要个弟弟!”
容辞便接过敛青手中的两把灯笼,一起递到了他手里:“那现在小弟弟还没出生,没法儿陪你玩,我代他把灯笼送给你,你和妹妹一人一个好不好?”
阿壮高兴极了,小心翼翼的摸摸灯笼,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姨姨!”
她母亲很是惶恐:“这、这怎么好意思?”
容辞摇头:“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拿着玩吧。”
告别了母子俩,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容辞瞅见一个摊子上的灯笼做的格外复杂好看,她自知自己是什么水平,本也不奢想能赢一个回家,只是停步欣赏罢了。
只是其中一个青色的四边兔灯笼非常别致精细,姿态可爱,连绒毛都能用纸做的栩栩如生,十分难得。
容辞属兔,今年的生肖却是马,满大街的马型花灯,兔子的却没几个能做的这么好看,她见了难免眼馋,便想去碰碰运气——万一侥幸猜中了呢?
摊主早就注意到容辞了,见她到底走了过来,便道:“这位客官,我这儿的灯谜有个限制,须得在这漏壶落完之前猜完三个字谜,才算成功。”
说着,摆了个小漏壶上来,容辞见它十分小巧,便知它落完的时间肯定极短,但来都来了,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就干脆道:“开始吧!”
摊主一边转动灯笼,将有谜面的那面翻过来,一边用漏壶开始计时。
这一面上只有一个谜题:两点一直、两直一点。打一字。
这个很容易,容辞看了眼身旁的李慎笑道:“是谨慎的‘慎’字!”
老板也不耍赖,立即又转了个面。
这一面写得是:元宵前后共相聚。打一字
这个稍微复杂一点,但也说不上特别难,容辞费了点时间想了一会儿就想到了:“佳期的‘期’字”
最后一面翻过来,谜底略长:好鸟无心恋故林,吃罢昆虫乘风鸣,八千里路随口到,鹧鸪飞去十里亭。打四字。
容辞一见最后三个字就愣住了,四个字?
怪不得这些谜语都不算难,原来在这里
第37章 晋江独发
“——是鸾凤和鸣。”
容辞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鹦鹉学舌似的重复道:“是、是鸾凤和鸣!”
话音刚落,那老板就敲了一下桌子:“时间到了!”
容辞侧过头看去,见谢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也正低着头也往这边看。
谢睦看了容辞一眼,转头与那老板说道:“可是都对了?”
老板眼珠子一转:“这是有人提醒,可做不得数。”
容辞不懂这些道道,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这样算了,自己问问能不能出钱买下就是了,却听谢睦冷静的反驳:“这街上人人都是结伴而行的,猜灯谜便要集思广益,什么时候新添了这种规矩?”
老板被他一语道破小心思,又看他两个虽并肩而立,却还刻意隔了半臂的距离,想来关系不算亲近,还想挣扎一下:“这相公帮娘子才是天经地义,你们若是夫妻俩,自然算数,可你们是吗?”
“自然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答案却完全不同。
容辞愣了愣,马上马上撩起面纱看向旁边的人,他正皱着眉与自己对视,神情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她简直要羞愧的捂脸了——这有什么好疑惑的,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容辞尽力维持着表情,抢在谢睦之前开口:“我们不是夫妻,却是朋友,这也不行吗?”
那老板看着谢睦沉默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敢赖账,老老实实地伸手将兔子灯笼递给了容辞。
*
还没到该走的时间,容辞和谢睦并肩走在街上,其余人都落后了几步,没敢打扰他们谈话。
谢睦道:“若你当时真想要,不妨随口糊弄他一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容辞提着灯笼哭笑不得,见他居然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有些无奈:
“我只是觉得付点钱那摊主八成也就撒手了,不需为了这点子事说谎而已。”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一直没想到的事:“对了,你现在已有妻室了吧?尊夫人若是知道必定十分难过,便是不知道,我也不能冒犯她啊。”
说完却不见有人回应,便偏头见他肃着眉眼,像是心有不悦的样子,忙解释道:“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没有妻子。”谢睦语气平淡的打断她。
“什么?”
“我们分开了。”
容辞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分……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戳中了旁人的痛处,若是马上道歉的话只会更加伤人,容辞只能小心翼翼的转换话题:“嗯……我没想到你竟是个很能变通的人……明明外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过了这么久,谢睦其实一点也感觉不到什么伤心了,但也受用于容辞的体谅,对自己在她眼里的的印象有点好奇:“我看上去应该是什么样子?”
容辞想了想:“应该是温文守礼,言语不多却胸有丘壑,还有……我说了你可别怪罪——还有一点刻板。”
谢睦眼中少见的带了一丝笑意:“原来如此,但若一个人的性格想法都摆在明面上,那世间上的事也不会如此复杂难懂了。有人看似单纯,其实心机深沉;有人话不留情却是嘴硬心软;还有人与你推心置腹,其实另有所图……若不长久相处,怎么能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这样说也对……”容辞被遮住的神色渐渐带了一丝冷意:“只是这相处到底要多长呢?是不是真的要寸步不离的在一起十年八年,才能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
谢睦道:“不必。”
容辞抬起头看着他。
“人心难测也易测,你只需不要把自己的想象和期待加于这人身上,只需一年半载,自可分辨的清清楚楚——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听了这话,容辞若有所思,不自觉的带入自己的经历,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若是当初不被顾宗霖那一点点温情所迷惑,产生了错误至极的期待,就算还是被陷害冤枉,也不至于失望心寒成那般模样,白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盲心瞎。
可人当真能想谢睦说的那样冷静,与人相处时不带私人感情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玩手里的兔子灯笼,没有发现人群渐渐拥挤了起来。
谢睦因为身份特殊,自然要比容辞警觉得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不费多少功夫就看出人群中有几人是故意把其他人往这边引,人群慢慢越来越集中,也越来越拥挤。
其他明面上跟着他们的护卫都落后了几步,刚好能被有心人隔开,显然并不是无意为之,他们看上去没有伤害百姓引起恐慌的意思,大约只是想趁着他身边保护的人少,暗中下手罢了。
谢睦却也并不心慌,与在居住人口不多的的落月山不同,他巡驾于此,自然暗中调了不少人保护,这些显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容辞不是蠢人,也渐渐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回头一看,敛青等人已经落到数尺之后,她身边只有谢睦一人。
容辞皱着眉,贴近他小声道:“谢公子,是不是出了事?”
谢睦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有些不安的女子,他们虽不一定有性命之忧,但留在这里不仅容易伤及无辜,惊吓更是免不了,她又有身孕,经不起波折,不若两人先想办法离开此地,找地方安顿,剩下的自有人来料理,也省下那些护卫顾忌他的安全而畏首畏尾,不敢动作,反而放虎归山。
他面上没有变化,宽袖下却悄悄握住了容辞的手臂,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那些人察觉之前拐向了另一条巷子。
容辞猝不及防的被他拉着走了一段,她个子矮一些,谢睦快步走她就要费力的小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望:“敛青他们还在后面!”
谢睦没有停下:“放心,若我们不在那边,他们都不会有危险。”
容辞也知道听谢睦的比自己不知所措要好得多,也不想拖他的后腿,便咬牙一声不吭的紧紧跟上他的脚步。
别有用心的人比预想的多一点,谢睦转了两个弯还是能感觉身后有人尾随,他却顾忌容辞的身体,不敢再让她多动了,于是四处环望一番,心中有了数,拉着容辞拐进一个小巷。
容辞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这巷子很窄,她很害怕两人被堵在其中,却不想下一刻谢睦便揽住她的肩膀,双腿腾空,在围墙上稍一借力,便跳到了一处客栈的二楼房间窗台上,他伸手推开窗子,先将容辞放进去,自己随后也稳稳的落了地。
容辞还没来得及为刚才突如其来的腾空而害怕,就先伸手将窗户关上,贴着窗缝看到前后两拨人从巷子中穿过,没人抬头看头顶的窗户。
容辞松了口气,见手中还紧握着那盏兔子花灯,便连帷帽一次放下,回过头来,竟又一次跟谢睦同时开口:
“谢公子……”
“温夫人……”
容辞停下,见经过刚才的风波,谢睦那总是一丝不乱束进发冠中的头发微微有些散,还有一缕额发从发冠中松脱出来贴在脸侧。
而自己,此时也感觉发髻微摇,想来簪环也已经歪了,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谢睦的脸上也带了比平常浓烈的多的笑意。
他虽不常笑,此时露出笑容却并不显得别扭,反而如云破月开,波光流泻,一下子将姿容映衬的十二分出色,仿佛他天生便是个爱笑的人,只是之前从未遇到过能让他真正开颜的事,所以才致使明珠暗藏,不露光华。
两人向对着莫名其妙的乐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
容辞止住笑意,勉强正色道:“其实……我姓温名颜。”
谢睦注视着她,神情温和,唤道:“阿颜。”
“颜”字是许谦在她出生时给她取的小名儿,在他去世后,也只有又温氏还喊她“颜颜”,上一世温氏死后,连她自己都忘了她还有这个名字,刚刚她被紧张之后骤然轻松的气氛感染,一时冲动便想报出全名,在实在不好说出大名时却下意识的用了这个名字。
“谢公子,刚才多谢你,若不是我,也不必弄得这般狼狈……”
谢睦看着她,眼中残留着笑意,却没回答。
容辞愣了愣:“谢公子……?”
谢睦摇了摇头。
容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谢睦年长她许多,直呼自己的名字也不算错,可自己又不能同样如此,加上他身边众人对他的称呼又与顾宗霖如出一辙,她实在不想那样唤他……
她低头想了想,试探道:“谢……二哥?”
谢睦点点头,接上了她方才的话:“不是你拖累了我,怕是我牵连了你……我这次离家是为了探望长辈,她的行踪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探查到了,恐怕是有人专程守在她的居所旁守株待兔,若你不跟我走在一起,这时怕已经安然出城了,他们的目的是我,因为你与我并肩,才多加了个你,我们走了,留下的人是没有危险的。”
“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
谢睦摇头道:“高门大族,不外乎是为争权夺利,爵位家产,人选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容辞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门第,便略带犹豫的开口:“谢二哥,我一直想求你一件事,但又觉得你不是随意说人是非的人,要是特意与你说了,好像是信不过你一样,所以不知如何开口——我其实……有很多不能对人言的秘密,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一言难尽,你能不能……”
谢睦不需她说完便道:“我回京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
容辞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回京,就算回去了也不想以龚毅侯世子夫人,或是侯夫人的名义外出交际,她能跟谢睦这种宗室碰上的几率很小,加之她打从一开始便对
第38章 晋江独发
“多谢……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要这个的?”
谢睦笑而不语。
容辞无奈,便多少透露了一点自身的情况:“我听你府里的人都在猜测我是个寡妇……其实不是,我夫君活得好好的,只是……只是现在与我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夫妻罢了。”
“是为这孩子?你负他,还是他负了你?”
容辞摇摇头,她走到窗前,看着窗框上雕刻的纹路:“说实话,我自认为能做的都做过了,也因为一些事……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他,但若说出前因后果,世人又大半会说是我错的多些,你也说过,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我们的事更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连我这当事者也不见的能说清楚。”
谢睦走到她身边,将她眼前的窗户骤然打开,万家灯火喧嚣又重入眼帘,他低下头去看她被映照的更加璀璨的眼眸:
“既然分不清便不要分了,你想得到什么就去拿,想做的就去做,管旁人做什么呢?”
容辞笑了:“我正是这么做了呀,我离开他独自居住,也是想我们能离得远远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这就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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