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董志兆的蛤蜊肉已经剥完,连着刚才的蛤蜊汤一起倒进锅里,再用锅铲轻搅。如此反复,带汤汁变得粘一些便证明疙瘩汤已经熟了。
找来汤盘,用勺子舀进,疙瘩汤冒着气,散发着葱香味儿和蛤蜊特有的鲜香。
江珮喜欢吃甜,董志兆找了菜板,切了两个西红柿,片儿切得很薄,放去盘里,撒上绵白糖。红红的西红柿片上面是白色的糖,很好看。
小饭桌放到地上,摆好两副碗筷,两个人的饭不用做太多。疙瘩汤凉的慢,江珮把汤舀进两个碗中。
疙瘩汤鲜美,点点葱绿点缀,蛤蜊肉混在面疙瘩里,喝上一口,味道极为鲜美。
董志兆找了一个小碗,将糖拌西红柿里的甜汁倒了进去,然后推去江珮面前,“你喝吧。”
看着董志兆,江珮眨眨眼睛,又低头看看那碗红色的甜汁。她觉得应该很好喝,以前在董家,一般是倒出来给董母或是董志闻的。
端起来送到嘴边,那甜甜的味道简直太好了,几粒西红柿的籽儿在碗中飘着。
吃过晚饭,董志兆挑了一担篓子,去村后收晾晒的地瓜干。
江珮则拿出原主的书,试着想看一看。可是一看到那些圈圈线线的就下意识的想拒绝,接着便是犯困。
电压不稳,灯光发暗,江珮索性放下书,拿了今天扯得那块布,比着董志兆的旧衣裳裁了起来。她的针线不错,应该很快就会做出来。
翌日,董志兆早早地上了山,人家定下的石头还要抓时间赶。
恰逢周日,董淑月来到老屋,董家的大爹来了,和董家夫妇在说话,她想温书,于是跑了这里,安静。
董淑月在东间炕上坐下,看着炕里头的被辱,只有一个人的枕头,心里能猜到什么。但是她小姑娘的不好说这些,搬了小饭桌到炕上。
“嫂子,大爹说明天咱这边要分地了。”董淑月盘腿坐在炕上,翻开书本。“应该是想赶在种麦子之前吧?”
“是吗?真是抓阄来分?”江珮问,她还在缝着衣裳,两只袖子已经完成。
“嗯,完全就是看运气的,谁手气好就会抓到好的。”董淑月点头。
留下来怕打扰到董淑月,江珮想着干脆去石场看看,临走前把装零嘴的小筐给董淑月放在桌上。
出了院门,正好看见从董家出来的董志闻,耷拉着脑袋,看见江珮叫了一声嫂子。他被自己的娘说了好几遍,才决定上山去,手里像模像样的提着一把铁锤。
“去找你大哥?”江珮问。
“我都不会,娘还非要我去。”董志闻的话里不无抱怨,他将来要做工人的,被人知道他干过采石匠,还不背地里笑话他?
“什么事都是要去学,才会的。你大哥以前也不会。”江珮回头看着这个瘦瘦的少年,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她刚来北山村的时候也是么都不会,现在觉得有些东西其实很简答。
“太脏了,也太累。”董志闻丝毫提不起精神,手里的铁锤挥着,扫过路边的青草。
“可是钱多呀!”江珮道,“不是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
董志闻想了想,“嫂子,打石头这活儿不太体面。”
听到这里,江珮明白了,董志闻这是要面子,觉得采石头被人看不起吗?“有什么不体面?能挣到钱就好了。靠自己的双手,不偷不抢的。”
董志闻嗯了声,心里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第26章 分地
石场里的董志兆正在掀一块大石头, 见自己的兄弟来了, 就招呼着过去帮忙。董志闻叹口气,扔掉手里的铁锤, 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其实打这种简单的方石, 并没有什么难度, 掌握好手里的铁钻和铁锤, 记住大小,直接打就是。
教了董志闻一会儿, 董志兆在一旁和他一起打凿着。
“哥,山后头的栗子差不多好摘了,我带了一个布袋, 咱俩去摘吧。”董志闻没了耐心,这都好一会儿了,自己的那块石头还是歪歪扭扭的。
毕竟董志闻是第一次干, 董志兆也不能太严格,只道,“你打出两块就可以去。”
董志闻没了辙, 只能重新捡起铁锤继续干。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 石场来了一个人, 是闫麻子。他嘴里叼着烟卷儿,走到正在打石头的董家兄弟面前。
“志兆, 手艺不错啊!”闫麻子蹲下,似乎前些日子的恩怨早已经过去。
董志闻嘴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闫麻子, 手里的铁锤也加大了力气。
闫麻子丝毫不在意,两指夹着烟卷儿,口里吐出个烟圈儿,“我听说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有多少啊?”
董志兆终于抬头,他知道闫麻子是个脸皮厚的无赖,并不想跟他瞎扯太多。“你来打听,是也想干这活儿?”
“这不是问问吗?”闫麻子笑笑,“我家会分不少地,哪有功夫打石头?”
这样的话别人会信,董志兆不信,闫麻子出了名的坏,他可不会交底儿。“价钱吗,要人家买主说的算。”
“不实在了不是?昨天刚拉走一车,你当我没看见?”闫麻子继续道,“又不是来抢你的,看你藏着掖着的。”
这话让董志兆蹙了眉头,“等着,别人再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闫麻子从董志兆这里套不出什么话,心里更加断定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昨晚,他那爹就说了,看着董志兆推着满满一自行车的东西回了家,油面鱼肉什么的。
“志闻,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董志兆站起来,拍了拍双手。
董志闻瞅了眼在石场里东张西望的闫麻子,有些不放心,小声道,“万一他发坏呢?”
“你还没那么笨,明着他不会的。”董志兆踩着脚下的碎石往江珮走去,“回去了,你没事别跑来,这里乱的很,日头也晒。”
江珮收拾好水壶,“没什么事,就和志闻过来了。”以前在董家,好像活儿不少,没想到分了家之后,倒是没什么做的了。
三人离开的时候,闫麻子还在石场里转悠。
回到家,学习完的董淑月已经帮着把饭给做好了。她做事有点随董母,什么都做的利索,相对的董淑莲就粗拉一些。
董家大爹喜欢喝酒,中饭就留在董卓家吃的。所以董淑月没有回董家,留在老屋吃了饭。
“嫂子,你还想考大学?”董淑月问,她看见了江珮放在炕头上的书。
“嗯。”江珮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点了下头。
董淑月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一天又过去了,到了分地的日子,董志兆要赶着给人家的石头,早早去了石场,说是分地的事让江珮去就行。
董志闻没有上山,他的胳膊因为抡锤,现在肌肉痛,倒是跟着人去看热闹。
分地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出面,所以江珮出现的时候,村民的目光有些异样,连着站在地边看热闹的女人们都窃窃私语着。
江珮不在意,她以前什么场面没见过?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方走进人群,伸手在装着纸团的草帽里随意抽了两个。
旁边的人也只是看着,董卓也早其中,他觉得大儿子让自己的媳妇儿过来有些不像话,谁家这么惯着女人了?一家之主当然是男人,分地是多么大的事儿?让一个女人来,她能抽到什么好地?
“是这两块?”村委负责分地的老赵看着手中的纸条,“十三号地和二十七号地。”
“那两块地?”村民们开始议论了,“一块村口河边上的,一块村西坡上的,都是整块的大地啊!”
北山村的地,大小不一,所以不少小块的地是凑在一起算的。所以江珮抽中的是两块最好的地。
这样一来,村民里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凭什么江珮就一下把两块好地都抓了去,而他们到手的就是零散的小地块?
“这个不算吧!”闫麻子开口,他就是抓的最烂的地,全是快到山顶的旱地,“这家家都是户主来抓阄,按理是董志兆来才行。”
如此一说,村民纷纷附和,谁都想分最好的地,眼见着江珮抓的两块地,哪里能不眼红?更有人开始喊:要不重新抓,方才的那些不作数。
老赵也有些为难,按理说抓了就是抓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可是村民现在是统一起来,一定要重新抓阄,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把手里的纸重新团起来,想着送回草帽子里。
江珮紧紧攥着两块纸条,到了她手里的,她可不会松开。明明自己是按规矩抓到手的,这些人怎么可以说不算就不算?就因为她的手气好,他们眼红?
“这抓阄本来就是公平的,我和你们一样,在这草帽子里抓的,我可看不见里面哪个好,哪个坏!”江珮大了声音,压住了那一片嘈杂。
“志兆媳妇儿,你来抓阄本来就不合规矩。”闫麻子开口。
“怎么不和规矩?”江珮反问,“我和董志兆在一个户口本上,他有事没来,我不能替?就说你闫哥有事的话,巧姐不来吗?”
“伶牙俐齿的没有用,什么事都要讲规矩。”闫麻子还真不信,自己说不过一个小媳妇儿,“现在是大家伙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重抓!”
“那就讲规矩。”江珮平了平心绪,“我知道村委外面的大字报上写得清楚,抓阄分地,谁抓到的就是谁的,哪里来的少数服从多数?”
“你们瞧瞧,董志兆家的媳妇儿嘴巴可真厉害啊!”闫麻子对周遭的村民道,“你们谁家的婆娘能跑来抓阄?这当然不算数!”
“婆娘怎么了?一样爹生娘养的,一样下地干活,洗衣打柴。”江珮讨厌闫麻子这样说女人,她的那个时候,女人没有地位,只能默默跟在男人身后。可是现在不同了,哪里都说男女平等啊,女人可以上学,上班,所做的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少,凭什么被他这么说?
“你们女人做的不算数!”闫麻子拿出无赖模样,“大伙儿都同意重抓,你赶紧把纸条放回去!”
“不放!”江珮说得坚决干脆,“我抓到的,按规矩就是我的!要按你说的,下次又有人抓的不好,难道再重抓?那今天还能不能分地了?”
也有些村民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们抓的相对来说还算不错,再重来真不敢肯定会不会比这次好。听江珮这么一说,当即开始帮腔:什么都早早抓完了就行了,不就是地吗,多少都是一样的。
闫麻子狠狠的瞪了帮腔的村民,“反正我觉得这不公平!”
这句没道理的话让村民们一愣,闫麻子是又打算开始胡搅蛮缠了?
“你觉得不公平就自己憋着!”江珮硬硬的撂出一句话,这般不讲理的,不必和他费口舌讲道理。“没有事是必须顺着你的意思来的!”
闫麻子被江珮的话噎得一怔,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明明看起来软弱可欺,为什么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时,姜政方走过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欺负人家志兆不在?”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瞧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副输不起的样子。自己手气不好,怨人家呀?”
和姜政方一起来的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他的堂姐。见着一个女人被欺负她哪看得下去,一把从老赵的手里夺过草帽子,喊了声:“下个轮到谁家了!”
老赵算是佩服极了这妇女主任,人泼辣的不行,做事情想来急吼吼的。经她这么一喊,没分地的赶紧跑了上前。
刚才还嚷嚷着要重新抓阄的也没了声音,后面没抓的人可不会干等着,还有好些地块没分,人家当然是先想着自己。
江珮感激的对姜政方笑笑,“谢谢你。”
“这不是喝了你们家的酒,就要帮着你家说话吗?”姜政方又想了想,“要不,你把你家那只山鸡给我炖了吧?”
“那你就别想了。”江珮知道姜政方的性子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当下也不客气,“酒倒是随你喝,只要嫂子不说你。”
姜政方不屑的撇撇嘴角,“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董志兆似得,被你管得烟不沾,酒不敢喝?”
江珮没理会姜政方,她可没管过董志兆,不过是那人从来就不喜烟酒。
董卓蹲在不远处的地头抽烟,江珮过去叫了一声。他依旧像以往一样沉着脸,刚才一群人想着重新抓阄,他本以为江珮会招架不了。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第27章 口粮
“爹, 家里的地抓了?”江珮问。
“志闻去抓。”董卓抽了口烟, 他的户口在厂里,村里的地他是没有份儿的。
“我先回去了。”江珮见中午要到了, 想着回去做饭。心里很想把分地的事告诉董志兆。
回到老屋, 江珮削了几个土豆, 准备炖着吃。
董志兆从外面回来, 身上背着铁钻和锤子,先在院子里洗了干净才进屋。
“猜猜我抓到哪两块地?”江珮多少有些得意, 放下切了一半的土豆,看着董志兆。
外面亮堂,乍进屋里有些暗, 但是董志兆就是能清楚地看着那张明媚的小脸儿,上面是甜甜的笑。“最好的?”
江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反正人人都想抢。”
董志兆眉头一皱,“谁?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上下打量着江珮。
“没有,我到手的东西才不会松开。”江珮低头切菜。
心中一松, 董志兆走去江珮身边, 一手握上她的。
江珮一怔, 这人又来拉她的手,什么坏毛病?
“我来切吧!你这样说话又切菜, 我真怕你把自己的小指头切下来。那午饭可就是土豆炖手指了。”董志兆把菜刀拿到自己手里,笑道:“你讲讲分地的事儿。”
江珮便坐去小凳子上,讲起了上午的事。
董志兆嘴角带笑, 这个媳妇儿的运气总是这么好。也或许……他看去讲得高兴的江珮,真正运气好的那个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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