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好家里,董志兆拉着江珮到了门外,他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头发,声音中带着愧疚,“还要让你来回跑,天这么冷。”
江珮握上那只大手,上面犹带着一丝血腥气,他连洗手的功夫都没有,“天黑,骑着车子慢点儿走。”
“我知道了,你回家等着。”董志兆应着,说完便急火火的消失在黑夜里。
江珮叹了口气,董志兆今天在新屋忙活了一天,到现在连口晚饭还没有吃。
董志闻被董家姐妹扶去了西间,他已经被董卓打得不能动弹,只要一动弹,嘴里就哼唧个不停,“疼,姐,你轻点儿!”
董淑月不解气,狠狠地在董志闻手臂上拧了一下,“你活该,如果你真敢把那不检点的女人带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董志闻“哎哟”一声,却不敢大声,怕再惹到董卓,只能咬着牙咽下。“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记得喝了酒。”
“小小年纪的就学喝酒,好的不学!”董淑月又骂了声,可是毕竟是弟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董志兆走后,没多大功夫,董五爹和董五娘就过来了。这件事可是麻烦事,当下董五爹也不耽搁,直接让儿子大伟带着去了医院。
董卓的脸算是丢尽了,坐在炕上一只接着一只的抽烟,满屋子烟雾缭绕,天冷不开窗,又没办法散出去,呛得人恶心。
几个长辈在东间商量,江珮带着董淑月回了老屋。小姑娘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书包。
老屋的电灯打开,里面还是以前的旧摆设,晚饭没有做,所以屋里很冷。
“你先去炕上写作业。”江珮搬了小桌子到炕上,找了抹布又擦了擦桌面,“我去拿点儿柴回来,给你热点儿饭,炕一会儿就暖和了。”
董淑月绷着小脸,面上的忧虑明显。她伸手拽住江珮,“嫂子,咱家是不是乱了?”
江珮拍拍董淑月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你大哥不是去看了吗?咱在家里等着。”
董淑月乖巧的点点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染上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一直到深夜,前屋的灯一直亮着,江珮知道董家夫妇今晚是没办法睡了。她替睡在自己旁边的董淑月掖了掖被子,自己起来披了件衣裳。
江珮摸着黑到了正间,董志兆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中不免担忧。闫家的人都不是善茬,上次董志兆又把闫麻子教训的很惨,她真怕董志兆出什么事。
找了小凳子坐在灶前,灶膛里还残留着一点儿温度。黑暗中,江珮叹了一口气,原来平常人就是经历这样的喜怒哀乐吗?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前屋那边的狗叫了两声。坐在炕沿上的江珮跳到地上,踩着鞋子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天边已经泛青,冰冷的空气袭来,让江珮娇嫩的脸颊骤然一缩。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外衣,走到门口。这个时候她去前屋是不合时宜的,只能等。
门外的那棵大樱桃树只剩下灰色的树干,晨风已过,树枝微摇,清冷。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董家出来,江珮仔细的打量着,发现他没有异样,心中的重量才放下。
董志兆看到老屋门外站的纤细时,先是一愣,而后快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脸颊贴上她的,嘴里不禁生气的数落着:“这么冷,你站在外面做什么?你忘了上次发烧了?”
“我睡不着。”江珮的脸埋在董志兆的胸前,双手环上精瘦的腰,她原来这么在乎他,怕他被人伤害。
面对这样的媳妇儿,董志兆哪还生得起气来?只将人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身上的寒气都赶走,“以后不准这么傻了。”
“嗯。”江珮低低的舒了一口气,她这般眷恋这份安定,想赖在这人的怀里,因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董志兆都会替她遮挡。
松开怀里人儿,董志兆看了眼屋里,“小月还在睡着?”他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披在江珮身上。
“昨晚上写作业有些慢,睡得晚了些。”江珮感受着包裹住自己的温暖,全是她心爱男人的气息。
“进屋说吧。”董志兆轻轻打开屋门,拉着江珮去了西间。
“医院那边怎么样?”江珮问,一夜已经过去了,想必有些事情也清楚了。
董志兆搓搓手,拉着江珮坐在床板上,这间没有火炕,实在冷得很。“闫玉花没事,农药没有喝进去。只是……”
董志兆的犹豫让江珮猜到了结果,“闫玉花真的怀孕了?”
“是,医生亲口说的。”董志兆叹气,“人还留在医院里,就是不醒。”
“不醒?”江珮问,闫玉花昨晚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可是清醒的,现在怎么不醒?“其实闫家的话是否能信?”
“我和你想的一样,这件事总是透着古怪。”董志兆皱眉,“就说当日志闻喝了酒,然后闫玉花怎么就刚好经过?且不说小闻年少单薄,单从他醉酒还会有那么大的气力?那闫玉花就不会喊叫反抗?”
“只是现在闫家死活咬住就是志闻做的,要说当日之事,也就志闻和闫玉花知道。”江珮揉揉额头,她一夜没睡好,头有些晕。
“这件事,我该跑的也跑了,该做的也做了。到头来还是爹娘拿主意。”董志兆道,“我是不相信小闻能做出这种事。”
两人坐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亮了。董志兆看看泛进晨光的窗纸,站起来伸伸懒腰,“我一会儿还要去石场,今天开始上工了。”
“那前屋爹娘的事儿,咱这边怎么弄?”江珮问,董志兆现在有事业要忙,是真的不可能把全部心思放在董家。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不是咱俩能说得算的。”董志兆平静的说着,他自然了解自己的父母,有些事他就是帮着家里跑跑腿,至于决定,让父母自己拿。
江珮也明白董志兆的意思,已经分家了,他们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前屋,他们也不会去过多的掺和,万一到最后,不是落到她和董志兆头上。
简单做了早饭,董志兆吃了便去了石场,临走嘱咐江珮,前屋父母的事千万别多说话。
董淑月心事重重的吃了饭,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前屋那边,江珮过去看了看董志闻。昨天被董卓打的地方,现在全反出一大片的青色,受伤的额头肿的老高,下面的眼睛只剩了一条缝。
见江珮进来,董志闻低低的叫了声“嫂子”。似乎自己也觉得丢脸,闭着眼睛,身子侧躺去一旁。
董淑莲一直疼这个弟弟,现在脸上就差哭出来,心里也实在是气,这事儿怎么就摊到自家头上了?
东间,董五娘和董母一直在商量着,董卓要上班,早早地骑着自行车出了门,早饭气得也没吃。
江珮记着董志兆的话,在这边不多说话。她提了暖瓶送去东间的炕上,看着一夜未睡的董母,好像苍老了许多。
“那能怎么办?”董五娘发愁的叹气,“为了小闻,还不是要去走这一趟?万一他家就去告了……”
董母一直低着头,最终开口,“让我想想,该捎着点儿什么?”
“叫上四嫂一块吧,她能说。”董五娘出着主意,“总放着也不是事儿。”
“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好了一辈子,却摊上了这种事,我以后真的没脸出去了。”董母的话语有气无力。
董五娘没开口,从江珮手里接过水杯。心道还不是平日里把小儿子惯得?小小年纪不上学,不干活儿,学着喝酒抽烟,现在好,惹大祸了。倒是大侄子,一直都是稳妥的,连媳妇儿都是懂事的,不多话,不掺和,默默帮家里干活儿。她都能看清,老二家的怎么就看不清?
收拾了一下,董母和董五娘出了门,看得出董母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直看不起闫家,现在却要专门跑去医院看闫玉花,想想就觉得心里不顺。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现在攥住了小儿子的把柄。
董五爹家的儿子和闺女带着两个老人去了医院。家里,董淑莲要照顾董志闻。
把前屋收拾干净,江珮回去老屋锁了门,想去石场一趟。中午那边的午饭,还要人去热一下。
太阳已经升起来,并不热烈的光芒洒遍石场,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在石场上空飘荡,一派热闹忙碌。董志兆和一位石匠正在指着一块石头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切,江珮刚才在董家染上的阴郁心情此刻豁然开朗。
第53章 幸运
石场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干活, 为了家人有更好的生活。尽管昨天经历了很多,江珮和董志兆都一夜未睡,可是当太阳升起来时, 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酸甜苦辣, 原来人生就要经历种种。江珮嘴角轻扬, 两颗梨涡漾着甜美, 目光落在那个认真的男人身上,不曾离开。
“嫂子,我大哥那么好看?”不知何时,胡庆走到江珮身旁, 双臂环胸,不解的看着忙碌的董志兆, “其实吧,我觉得大哥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儿。”
江珮瞥了眼胡庆,知道这个青年就是脸皮厚,但是人是个实在的,“对,你潘安再世。”
胡庆挠挠头, 不好意思的笑笑, “嫂子, 你这都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江珮也对着胡庆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胡庆听了这话也不在乎,推了推黑框眼镜,“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大哥的, 你说他怎么什么事都敢做?有的连我姐夫都不敢碰的,他就敢。”
好像的确是这样,董志兆就是有一种一直往前的气势。江珮再次看去那的忙碌的身影,她愿意和他一起携手向前。
“对了,鱼针改日我给你捎过来。”江珮记起,董淑莲现在的皮肤已经好多了,原先有些发肿的地方也已经消下去了,“真的谢谢你了。”
“有什么好谢的。”胡庆脸上挂着笑,脸往江珮歪了歪,“那嫂子帮我说一个媳妇儿?”
“你脸皮这么厚,谁家闺女敢跟着你啊?”江珮和胡庆开起了玩笑,这个青年总会将人逗乐。
“嫂子冤枉,我脸皮实在薄的很。”胡庆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腮,“你不信拿根松针试试,肯定给我扎透了。”
“就淑莲吧。”江珮看着胡庆。
没想到江珮就这么直接开口,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胡庆,难得的面皮一红,随后咳了咳,掩饰般的蹲去地上,手捡着地上的石子。
“我前日听我婆婆说的,有人给淑莲提人家,好像还是城里的。”江珮嘴角不由一笑,她倒是没想到胡庆会脸红。“只是她现在在家里照顾志闻,志闻又长得高大,她那点儿力气哪够?”
“我刚才听干活的说,家里昨天出了事。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胡庆难得正经了脸色,从地上跳起来,墨蓝色的面包服让他看起来壮实了些。
“还要让你忙活走一趟。”江珮客气了句。
“权当走走。”胡庆不在乎的笑笑,转而有些认真的问道,“淑莲相亲的那人是做什么的?”
江珮想了想,“我没问,就是听婆婆提过。”
这时,忙活完的董志兆走过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风口子上说话,不冷吗?总是这么不注意。”
“得,又来了!”胡庆翻了白眼,扔掉手里的石头,这两口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分场合的……做为一个单身青年,他真的很无奈。他没理董志兆,转身便走。
“这小子怎么了?”董志兆走去风刮来的方向,替着江珮挡着。
“说是去看看志闻。”江珮伸手拍去了董志兆宅在衣裳上的石灰,“这里忙吗?”
“到屋里说。”董志兆偷偷握上江珮那两只有些凉的手,包裹着,给她自己的温暖。
小屋里并不热乎,天气转冷,哪里都冷。
董志兆一进屋就抱住江珮,啄了下她的嘴唇,换来怀里人的嗔怪,他无奈松开了人,拉着她去小间坐下。
“娘和五娘去了医院。”江珮把董家的事跟董志兆说着,“闫家这一闹,可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董志兆坐去桌前,手指敲打着算盘,“今天下午我出去一趟,修建疗养院的那边让我去看看。”
“就是那种专门定制的石头?”江珮问,“我听胡庆说,这些很费功夫。”
“功夫也是钱啊。”董志兆打散算珠,手臂支在桌上,托腮看着江珮。照进屋里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光圈,好似可爱的精灵。“先去谈谈价钱。”
“就一座疗养院,也用不了多少石头吧?”对于这些,江珮总觉得有些亏。
董志兆笑了,“疗养院的石头是一部分,还有外面铺地的石头呢?既然要好好修,肯定是建全套。疗养院里的人肯定都是大人物,必然是哪处都要修到最好。”
“我没见过疗养院,听胡庆说是人修养的地方?”江珮问,她猜想疗养院或许就和别院什么的差不多吧?夏日避暑,冬日有汤泉的宅子。
“是,海边那里不少,以后天暖和了,我就带你去看看。”董志兆道,“说起来,还真没带你出去转转,照张相片。你这么好看,肯定上相。”
江珮受不了那灼灼的眼神,低头看着炕边,那里有一个布包,里面鼓鼓的。
“看看里面有什么?”董志兆走过来,把布包推到江珮面前。
江珮伸手拽出了包里的东西,红色的面包服,深粉色的呢子大衣,她看见小学里的年轻女老师穿过。
“穿上试试,我拖胡庆捎的,是从外地带回来的。”董志兆扶正江珮,把大衣披在江珮身上。
面料有些硬,但是板正得很,还带着新衣特有的味道。江珮伸手摸着身上的呢料,“很贵吧?”
“别管贵不贵,你就应该穿最好的。”董志兆为江珮整理了衣领,嘴角微翘,似乎很满意,“你怎么穿什么都好看?我以后要拼命挣钱,然后给你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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