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种瞻仰的心情,她当着卫湛的面撕开信封,展开信纸,入眼第一句便是:慎言,听闻卫世子已有宠爱姬妾,余心稍安。你万万小心,早日离了卫宫才是。
徐讷讷确定,陈不二真的与她有仇。
他肯定知道卫湛对卫王宫把控十分严格,任何可疑的信件都会先拆开看一看,对于陈不二这个前幕僚的信件更不能大意。
也就是说,陈不二在知道这封信会被卫湛看到的情况下,还语意不明地说了这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若卫湛一个不高兴,看到这封信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弄死收信的“徐慎言”。
而此刻卫湛就很不高兴,冷笑了一声,手捏上徐讷讷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指腹轻划过她下唇,细细摩挲一番,让徐讷讷充分感受到了他的不高兴。
“你要离开卫宫?”
徐讷讷睁圆眼睛,表情十分真诚:“哪能呢?除了你这能收留我,我还能去哪?”
她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清楚,如今脑海里的周讷已经彻底消失,她已经完全接收了周讷的身份。周国赵太后只把她当做生子的工具,心心念念都想着她赶紧怀孕,其他几个国家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就怕强大的剧情检测到她这个戏份第一的女配,然后拉着她走剧情,所以除了卫湛身边,她是真的哪里都不想去。
卫湛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也看不出来对她的回答满不满意。许久没感受过他这种上位者的气势,徐讷讷怂怂地缩了下脖子,当然,内心并不十分惧怕,只是有一点点心虚。嗯,只有一点点而已。
“把信给我。”卫湛道。
徐讷讷立刻双手将信送上,并道:“我与那陈不二不熟,当初是他误会了,那时候高幕僚在外边传你对我另眼相待的流言,传得我都快信了……”
“不是流言。”卫湛突然开口打断她道,“确实另眼相待。”
他拿过那封信,随手撕成两半然后揉吧揉吧,掀开茶壶,往里一扔。
徐讷讷徒劳道:“那个……我想喝水。”
卫湛将人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能面对面看见她的表情,看她似乎是认真的,唇上似乎真的有些干,不由叹了一声,低头覆上红唇,轻轻地摩挲。
“现在没有水,只有我。”他道,“先凑合一下。”
等他好不容易松开,徐讷讷面色古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凑合的。
因刚刚说起当初之事,她突然有了谈兴,面上带了笑意道:“当初他们都传你和沈楼关系匪浅,还说你们夜里抵足而眠,我那时候还生怕你喜欢小白脸。”
卫湛忍不住笑,挑了眉梢道:“我可不就是喜欢小白脸?说的也没错。”他也就只喜欢过眼前这个小白脸。
徐讷讷脸一板:“你那时候就对我心怀不轨!”
卫湛啧了一声,伸手去捏她颈后,这个动作有一种兽类才有的亲昵。他就这么捏着徐讷讷的后颈,然后倚靠着马车壁,姿态放松地与她说话:“你当时还是个男人呢,我疯了才会对你心怀不轨。”
说着话时他半点都不心虚,已然忘了他认为徐讷讷是小太监时,他心里就已经想好将这个人牢牢锁在身边的事。虽说当时更多是一种对爱宠的占有欲,但这种感情对于卫湛来说也是十分稀奇的。
因为疑似小太监的徐讷讷是他第一个在潜意识里承认的爱宠。
徐讷讷半信半疑,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她问:“可后来你发现我是女人之后不久就和我表白心意了,还不到一个月呢,难道不是因为那时候就对我存了心思吗?”
她想这问题想得抓心挠肺的,毕竟她那时候身份暴露不久,结果卫湛就表白了,她一不小心被蛊惑,就那么确定了关系,现在想来就是恨,怎么就没再问一问!总感觉便宜了他。
卫湛眼里闪过惊讶,问她:“不是你先和我表白心意的吗?”
徐讷讷:“……你是不是要和我吵架?”
卫湛拍拍她的脑袋:“想吵架了?这毕竟是外边,还是人多眼杂的,回宫之后你跟我去书房,我陪你吵。”
这是什么意思?!徐讷讷瞪大眼睛,然后隐约想起,他们上回吵架好像存了档,当时卫湛就说等回了卫宫再继续吵来着。
等等,存档的时候进度条到了哪里?好像还在她的身份问题之上,卫湛怕她真听了赵太后的话来个“带球跑”。
但现在要吵的问题已经换了一个,一个比身份更重要的问题——到底是谁先表白的?这是一个关乎爱情、自由与尊严的问题,传承至人类自拥有历史以来的长河之中,对人类的繁衍生息具有重大而深刻的历史意义。
她恹恹地垂了眼,不想和卫湛说话,因为他居然拒不承认是他先表白的!
“不是,你先别哭啊。”卫湛一见她垂眼就慌了神,再看她眼眶都红了些许,更是不知道怎么哄,“都快到了,你先忍忍好不好?不是,你哭什么呀?”
徐讷讷抬眼,眼底一片清明,他想像中的眼泪完全没有,车内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
“我没哭。”她鄙夷地皱了皱鼻子,跟他道,“我在不高兴。”
卫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可惜他不知道这问题堪称人类史上最难回答的问题之一,强求答案是没有结果的。
徐讷讷道:“因为你让我不开心。”
卫湛:我好冤。
不多时,车驾已经驶入王宫,在外廷内停下,徐讷讷和卫湛一前一后下了马车,随后卫王才扶着卫王后下来。在卫王宫内,卫王喜欢和王后一起慢悠悠地走路,因为王后喜欢走路。
他们刚下马车,卫王后突然看向徐讷讷,疑惑道:“阿言,你怎么不开心?”
卫王和卫湛均是一愣,父子俩心道,这怎么看出来的?
卫湛更觉不可思议,母亲何时这般会察言观色了?观的还是他媳妇的面色!这让他这个正牌有了些许的危急感和紧迫感。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想听听徐讷讷会怎么回答。然后他就看着她勾起一个颇为浅淡的笑容,像是笑得不情愿一样,勉强道:“因为我和世子意见不和,吵架了。”
卫湛:???什么时候吵的架?刚才吵了吗?
卫王后便不赞同地看向卫湛,严肃道:“阿湛,你要让着点阿言,怎么能和阿言吵架?”卫王乐得在一旁看热闹,真是难得有让他儿子吃瘪的姑娘,这场景真是稀奇。
卫王不光看热闹,他还落井下石:“卫湛,意见不和是常有的事,徐先生性子这般好都被你气着了,你回去书房反省一下。”
卫湛皱眉要反驳,又被卫王一句话堵了回来:“孤要去正回堂,劳徐先生送王后回内宫。”
卫王后开心地笑起来,今日在外边碰见那个绿衣姑娘,她直白地觉得不喜,跟卫王说了以后,卫王就说回来就去处理一下那家的事情。她还以为要自己回内宫了,现在有阿言陪着,就有两个人了。
她知道,阿言是要给阿湛做媳妇的,和她是家人,是可以一起生活的人。
徐讷讷自然答应下来,淡淡瞥了卫湛一眼,非常解气。虽然吵架吵输了,但是有人给她撑腰找场子:)
等两个姑娘一走,卫湛心下十分暴躁,对着卫王腹诽:凭什么你媳妇不开心了就让我媳妇去哄?我还来不及哄我媳妇呢!
卫王像是看出了他的内心,淡淡一笑,因为我是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赤兔麦城送忠魂、静、fairy几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五十七章
深夜, 徐讷讷已经在床上睡熟, 她的身份马甲全都被扒了, 因此行为举止十分随意, 再不会像先前一样,夜里还战战兢兢地穿着厚实得看不出胸的衣裳睡觉。而且,睡眠质量显著提升, 能一觉睡到天亮,敲门绝对不会醒。
卫湛偷偷摸摸地跳窗而入时,借着月光看向床上,只看得见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帐。
他默了默,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他想起挺久以前他堂而皇之地进过这屋子, 他给当时还是徐慎言的徐讷讷下了药, 让她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然后直接拆了门进屋。
但是如今显然不行,他今日是偷偷来的,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若是传出去王世子深夜摸入幕僚的卧房, 他的名声倒不要紧,但徐讷讷醒来能掐死他。
小姑娘某些方面十分固执,还真当自己是幕僚了, 一定要塑造一个才华横溢的木讷读书人形象,据说这才是幕僚应该有的样子,为此每日端着一副文绉绉的模样。
卫湛对此不发表评价,虽然在心里暗戳戳点评过, 那个小蠢货除了文章写的好点,哪里才华横溢了?但这话绝对不能被徐讷讷知道,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跟她保持一个主子与门客该有的距离。
但是,都差不多十来日没能好好接触一下,他每夜在书房孤衾冷枕,结果这块豆腐怎么能睡得这么熟?
卫湛心里极度不平衡,就做了这夜半探香闺的登徒子。
外廷这几个给幕僚住的屋子布置得都颇为简陋,视线扫一圈就能将屋子全貌看个遍,而徐讷讷住的这地方则更加简单,有些略显累赘的摆设都被她堆到了墙角,桌上只有一套茶盘,窗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摊着一本书。
卫湛跳窗而入时不小心在摊开的书页上踩了一脚,留下了半个灰色的沾着灰的脚印。
他顿了一顿,抬手随便翻了一页,盖住了那页脚印,然后面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撩起床帐的一角。一点微光从那一角漏到了徐讷讷的脸上,然后她隐约皱了皱眉头,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卫湛啧了一声,伸手要去把人摇醒,结果手刚碰到她的肩头,就听见她低低地嘤咛了一声,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卫……湛……”
他心里一软,手就扶在她肩头,凝神细听她要说什么梦话。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两道呼吸声,一道清浅绵长,另一道因刻意屏着的原因,几乎没有声音。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等待变得格外漫长,良久,卫湛几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说了:“你……怎……么……这么烦?”
卫湛:“……”梦里还嫌我烦?
他郁卒地坐在床边,开始数数,数他们相好了多少天,结果还不到一个月。所以说,他喜欢的姑娘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厌弃了他?
这个现实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他眸光冷了一瞬,伸手毫不客气地捏徐讷讷的鼻子。鼻子被捏住不能呼吸,徐讷讷眉头明显皱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
卫湛面上表情不变,直接俯身凑过去,堵住了她的呼吸。这个动作的意义很纯粹,就是要堵着徐讷讷的呼吸渠道,好把她憋醒。
片刻后,徐讷讷的呼吸显然急促了很多,眼皮皱得死紧,然后迷迷茫茫地睁开了眼。卫湛最喜欢这时候的她,因为看着格外好欺负。
方才纯粹的亲亲立马变得不纯粹了——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卫湛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像是浸了一汪温泉水,柔柔地洗涤过无处安放的神魂。他不自觉将手伸到了徐讷讷的后脑勺上,托着她的脑袋,禁锢得温柔又固执。
过了许久,久到徐讷讷都清醒了,他还没松开手,只是间或分开一下,给她一点换气的时间。
“你谋杀啊?”
卫湛唇上闪着润泽的光,闻言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声音无端透着几分危险:“我怎么舍得,你刚刚在梦里骂我了。”
徐讷讷沉默,这话里的意思听着那么诡异?
她强撑着没怂,还硬气地反问回去:“我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烦。”
“这也叫骂人?”徐讷讷松了一口气,还真以为自己骂了什么戳到卫湛痛处的话,毕竟她曾经非常生气的时候是骂过他的,好像是“卫湛你大爷”和“卫湛你死了”这两句,听起来非常的不恭敬。
但她发誓,自从剖白心意之后,她就再也没骂过他了!
卫湛却敏锐地觉察到她的言外之意,装作不甚在意实则很有心计地试探:“这不叫骂人,那什么才叫骂人?”
徐讷讷怪异地瞅他一眼,问他:“您大晚上的不睡觉,摸到在下的房里,就为了听在下骂人?”
听她固执地自称在下,卫湛就觉得牙疼,伸出两只手掐住她两边腮帮子,看着她生气又说不出话的模样,他心情好了些,但还是故意道:“不是你说我们吵架了吗?我特地过来跟你继续吵下去。”
徐讷讷精神一震,立马挣开他的手,端起气势就问:“我们俩到底是谁先表白心意的?”
卫湛顿了一顿,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难道不是你吗?你说要吃甜柿子,现在是嫌我不够甜?姓徐的,你休想始乱终弃。等等,难道你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徐讷讷十分不忿:“当初明明是你说甜柿子就在面前,问我要不要啃的,就是你先表白的!”
卫湛不明白她为何对这件事这么坚持,但实际上他也稍微有点遗憾,那时候他其实都做了计划,想好该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思,至少要准备充足。谁知被徐讷讷抢先了一步,那般隐晦的表白,他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是自己与她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不然换个人,谁能听得懂?
他眼睛里微微带了点落寞:“你当时说想吃甜柿子,我初时还没听明白,出了一趟门给你买蜜饯后才明白。我太开心了来不及细想就答应下来,现在想来,我是不是太急迫了?你明明,连爱情是什么都不懂。”
徐讷讷忍不住反驳:“我不知道,那你就知道?”卫湛这个死直男,怎么可能知道!
卫湛一噎,板着脸问:“你的关注点放在哪里?”亏得他今日强忍着不适跟自己父亲讨教了一下经验,卫王倒也不藏私,语气高高在上地指点了他几点,比如说要适当地示弱,要擅用问句,典型句式是“我是不是惹你厌烦了?”
此句一出,九成的姑娘家都会心软,但现在徐讷讷成了那剩下的一成。
徐讷讷还颇不服气:“那你说说,爱情是什么?”
卫湛心道,我真是见鬼了才在深更半夜的来和你讨论爱情是什么。
但还是要回答的,因为卫王说过:“姑娘家不一定能看到你做的,但一定能听到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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