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应事情吩咐完毕,他脚下就踉跄了一步,徐讷讷不动声色地撑着他的肩膀,在众人的护送下回了营地。卫湛一进营帐就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差点带着徐讷讷跪倒地上。
徐讷讷咬着牙抱着他的腰,将人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床,连忙就要出门叫军医,刚转身,袖子就被拉住了,床上强撑着一口气的病患道:“别怕,我没什么事。”
幸好那群杀手一开始还存着活捉的念头,让他有所防备,最后虽闻了毒烟,但山中林风阵阵,吸入的毒烟量并不大,不会造成很坏的结果,但晕了一两日是不可避免的了。
徐讷讷狠狠瞪了他一眼,话还没说出口,眼就红了:“你以为我没有手吗?哪里用得着你腾出一只手来给我捂口鼻。”
她没等卫湛说话,出去寻了军医过来,军医来看了后摇摇头,转身对徐讷讷道:“今夜怕是要麻烦徐先生彻夜照顾世子了,那毒烟量少倒不致命,只是世子浑身乏力,今夜怕是不好。”
军医一双慧眼已经看穿了表象,在程将军还在疑惑“世子准备那些小玩意儿不是送给他女儿的吗,怎么全送到了徐先生营帐里”的时候,军医凭借着自己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瞧出这位军师实乃巾帼。
眼下看世子病怏怏的,那一颗红娘心就耐不住了,军医心有戚戚,难得还有个姑娘敢扮男装来军营里,这军营里的吃穿用度可不好,就算是世子也没多少特权。
他心想,好歹给世子一点甜头,省得病好了之后再作。
这边徐讷讷听了军医的话没怀疑什么,卫湛确实晕乎乎的,夜里一定得有人,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密林里的火费了一番功夫才扑下来,一场火和一群杀手最后证明还是一场声东击西,主要目的还是被抓的霍勉,只是卫湛早有防备,关押霍勉的地方早已转移,周国死士扑了一场空。
卫湛倒下了,军营里还有程将军主事,徐讷讷这个军师便只要尽心尽力照顾卫湛就好了。
睡着的卫湛看着十分安静,是一种脆弱的安静,他躺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是一尊玉雕,浑身都冒着冷冰冰的仙气。徐讷讷恍惚间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般安静的卫湛,他永远都是鲜活的,举手投足都是少年意气。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丝丝的没有发热,只是永远闭着眼,没什么人气。她用帕子沾了一点水,给他润湿了一下干燥的唇瓣。
“你一点都不像是个男主角。”徐讷讷低低道,“除了生得好看一点。都睡了一天了还不醒,真的是男主角吗?”
床上的卫湛无知无觉,夜越来越深,徐讷讷在床边坐不下去了,山里的夜有些凉,她看着床上的卫湛陷入纠结,抢占一个病患的床是不是不太好?
但总不能让她睡地上吧,这山里的地和温暖房间里的脚踏可不一样,睡一晚第二日起来就得腰酸病痛。她看了下卫湛身下的床,这张床也只是简易的木板搭成,但看起来就像是温暖的港湾。
徐讷讷可耻地沦陷了,将人往里面推了推,勉强挪出小半边,正好可以供她侧躺。
脸朝外边侧躺了一会她觉得冷,不过不好意思再占用病患的被子,幸好卫湛的营帐里还有备用的毯子,她拿出来盖在身上。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过刺激,徐讷讷躺下后并睡不着,鼻尖似乎还有血腥味。
她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去看卫湛,卫湛平躺着,她这样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他半张脸。营帐里还点着油灯,烛火氤氲着他的表情,那块疤都被这种温柔的光给磨没了。
在这种寂静深夜,徐讷讷的心却跳得十分欢快,不由感叹,确实有这么一张脸就足够当男主角了。她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慢慢靠近,离卫湛的脸越来越近。
近到能感受到他缓慢吐出的呼吸,这是比喝醉的卫湛还要难得的,生了病的卫湛。
徐讷讷将自己的唇轻轻碰上他的脸侧,停留了两息,她缓慢撤离,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呐,睡美人柿子,什么时候才能醒呀?”
她话音刚落下,就有一道低哑的声音懒懒道:“亲错位置了,还没有解除封印。”
徐讷讷惊讶地张大眼睛,连忙直起上半身,看卫湛还闭着眼睛,只是唇角微勾,看着终于鲜活了。她正要下床去请军医来看看,腰上却多了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拉下去压在了卫湛身上。
卫湛还闭着眼睛,话音里还有点睡意:“你上了我的床还想跑?快点给我解除封印。”
徐讷讷腹诽,没有比卫湛更幼稚的人了。
她犹豫:“不知道你嘴上还有没有毒……”
卫湛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里满是“你居然嫌弃我”的不敢置信。
徐讷讷看他一眼,低下头去,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呢喃:“骗你的,没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赤兔麦城送忠魂、阿绿就会变得很和潇潇几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六十二章
第二日, 卫湛继续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把徐讷讷使唤得团团转。
“我身上不爽利, 出了许多汗。”卫湛在床上翻了个身, 面朝外边侧躺,这样就能看见坐在桌边的徐讷讷。徐讷讷侧面对着他,正低头看那本他做了注释的兵书。
闻言, 徐讷讷头也没抬,淡淡道:“才两日,出汗又如何?又不臭。”
卫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徐讷讷“嗯”了一声,懒得搭理他,这人昨夜仗着她亲了那一下,得寸进尺, 要不是手上没力气, 怕不是得把她三围都能量出来。想到这儿她脸红了些许,就算没有昨夜,那人估计也对她的身材尺寸了如指掌。
卫湛瞧着她姣好的侧脸, 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话不经脑袋就脱口而出:“你现在就像是个不孝女,长大成人了就嫌弃瘫痪在床的父亲,连擦个身的要求都不答应, 枉我养你这么久。”
徐讷讷:“……”她终于转过头,目光清凌凌地滑过卫湛那张可恶的脸,心里略觉无言以对,这人怎么就惦记着当她爹。
她呵呵冷笑:“怎么不说妻子嫌弃突然残废的丈夫?”
她话音刚落, 卫湛脸上就漫上薄红,慢吞吞抓着被子往上搂,直到盖住自己半张脸才瓮声瓮气地说话:“我们、我们还没成亲呢,总不能占你便宜。”
徐讷讷这下是真冷笑了,附加一枚鄙夷的大白眼:“你平日里便宜占的还少了?少在那里占了便宜还卖乖。”
卫湛愣了一愣,在他的意识里,名分是最重要的东西,若没有名分,他与徐讷讷再亲密,也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亲亲摸摸是恋人之间发乎情、自然而然的行为,但名分却是不敢轻言以许,必须慎重以待。
他好几次旁敲侧击问过徐讷讷,却总被她挡过去,他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来却觉得心里十分不爽,像是痴心错付、渣男毁约一样。
他好一会没说话,徐讷讷奇怪地抬起头来看,就见他眼神放空,像是生无可恋。她心里一堵,将书阖上放在桌边,起身出了营帐。
躺在床上的卫湛只看见了她离去的纤瘦背影,就算身着男装,也难掩那一身风华绰约。在她身后,他眼眸沉了下来,对外人说是还没恢复力气的手握成圈,狠狠地捶了一下床边,床板上就此多了一条细缝。
他想不明白,明明两情相悦,徐讷讷为何还不松口嫁给他?只要她点头,彻底摒弃周国大公子的身份,他就能立马为她捏造一个新身份,风风光光迎娶她做世子夫人。
这种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挫败,前些日子她不在身边,他心里全都是她,扰得他不能安眠,这几日终于将人偷到了身边,日日看着,但却丝毫没有实感,总觉得看不见的危机还没有解决。
出了营帐的徐讷讷没有走远,吩咐了两个伙头兵烧两桶热水,稍后送到世子营帐中。她想了想,决定去营地周围采点枝叶,放在营帐里,也多些生机。
她刚走了几步,就被巡视的程将军拦住了,程将军是个憨厚汉子,挠了挠头对着她笑道:“徐先生照顾世子很辛苦吧?”
徐讷讷摇了摇头:“不辛苦,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程将军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文弱公子说话,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事,连忙回身进了帐子,搬出一个小木箱来,道:“徐先生,这是世子先前嘱托我做的,都是些哄小女孩儿的玩具,我看世子这两日待在帐里也是无聊,不如给他送去,让他瞧瞧。”
徐讷讷微讶,小心接过木箱,沉甸甸的,里头的东西还不少。她不免好奇:“里头都是些什么?”
程将军爽朗一笑:“都是女孩儿喜欢的木头玩具,先前我给我女儿做过,前些日子听闻世子也想学学,回去做给女儿玩,我便捡起这门手艺,好歹给世子做个示范。”
徐讷讷脸微微红了些,低低应了一声,抱着小木箱慢吞吞地踱回卫湛的营帐。
营帐里卫湛朝里侧躺着,被子只盖在腰上,上身薄薄的里衣勾勒出他精瘦的身材线条,线条之下是一具充满力量的漂亮躯体。
徐讷讷脚步放轻了一些,将木箱子放到桌上,悄悄走到床边,弯腰看他睡了没。卫湛倒是闭着眼睛,神态平和,但从呼吸还能听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但他没有睁眼,像是在逃避什么,徐讷讷犹豫了下,没有吵他,回到桌边开始翻看那个小木箱。木箱没有上锁,轻易就打开了,箱盖移开,她就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一个百宝箱。
箱子里的一应物件都是木头做的,工艺却十分轻巧,木头雕出来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由小木棍建造而成的一座小亭子小巧精细,甚至还有一个颇为复杂的鲁班锁。
这让徐讷讷对那位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程将军刮目相看,没想到竟是一位粗中有细的人物。
她饶有兴致地继续往下翻,作为一个现代人,还从来没有这般直观认识到古人的智慧,把木头都玩出花来了。
床上的卫湛忍了又忍,只是听她一声声压低的惊呼,似是看见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到底耐不住,悄悄翻过身来看她。入目是她满脸惊喜又雀跃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睛里如星辰闪烁,又像是水光流过,浸出一汪清凌凌的冷泉。
他心里蓦地一软,歪头看她一件一件从木箱里掏东西,小玩具摆了大半桌。
徐讷讷注意到他的视线,从玩具中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这些都是给我的是不是?”
卫湛挑眉:“谁给你的?”
“程将军给我的,他说你托他做的。”徐讷讷喜滋滋地把玩着一个兔子木偶,兔子的耳朵和尾巴还能动,点一下,那耳朵就直直地竖起来,特别可爱。
卫湛“啊”了一声,故意道:“那是我给我乖乖女准备的。”
徐讷讷充耳不闻,继续玩另一个燕子木偶,木偶上有几根细绳,轻扯之后燕子的翅膀就会扇动,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好可爱,没想到程将军居然这么有童心。”徐讷讷感叹,小心将玩过的东西又放回到木箱之中。
卫湛语气突然消沉:“你真的不管我了?”
徐讷讷啼笑皆非:“我怎么就不管你了?”
“那些玩具有我好玩?”卫湛斜眼瞥她,“你先前要看书就算了,现在只玩玩具,却不来理我。”他的手紧紧抓着被子边缘,身子里却有一种爆裂的想要毁灭的欲望,妄图冲破躯体,喷薄而出。
尽管如此,他面上表情甚至是平静和缓的,只有眼底黑沉得看不清的眸光泄露了一丝情绪。
这种感觉称不上痛苦,却让人挣扎着,想要突破禁锢与牢笼。
得到她,或者毁了她。
桌边的徐讷讷对此浑然不觉,仍旧兴致勃勃地摆弄燕子木偶。营帐外忽有人禀道:“徐先生,水已经烧好了,要送进来吗?”
徐讷讷走到帐外,亲自将两木桶水提进营帐,她力气不大,就算是一桶一桶提也颇觉吃力,提到桌边就卸了力气。
卫湛愣住:“这是?”
“给你擦身啊,不是说出汗了吗?”徐讷讷试了试水温,兵士乖觉,没有烧滚烫的热汤,这水温最适合擦身洗浴。因已经是夏初,营地周围正好有条河,是溧水的上游,平日里那些人多去河里洗一下就是了,卫湛金贵些,有人给他提水,但还没有人像这般小心试探水温。
在军营里的汉子活得都很糙,卫湛来了半个月,身上那股飘渺出尘的仙气就去了一半,如今看到徐讷讷这般小心,恍惚间感觉自己仍在卫王宫。
方才那股喷薄的想要毁灭的欲望霎时消减大半,余下的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需求,是目前的他无法消解的。胡思乱想之时,他的眼神略显迷茫,徐讷讷刚舀了一盆水出来,回身一看就觉得这人表情不太对劲。
她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湿又拧干,走到床边,正琢磨着从何处下手,就听卫湛道:“给我擦擦脸。”
她依言动作,动作间轻柔舒缓,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满目珍重又心疼。
“想擦下脖子。”他不自觉低了声音,“还想擦……”
徐讷讷将毛巾放进盆里,转身就要掀他被子,却被卫湛眼疾手快地挡住,被子牢牢地盖在他腰腹之处。
“怎么了?不想擦身了?”
卫湛脸上黑红交错,颇有几分气急败坏:“擦身,就擦上面就是,作何要掀我被子?”
徐讷讷瞥他:“难道被子底下还有见不得人的?再说了,不是说身上出汗了吗?我看你上边没什么汗,倒是被子捂着的能捂出汗来,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好好掂量。”
不得不说,这话十分具有诱惑力,卫湛果真迟疑了一瞬,但越迟疑,心头羞耻感越重,他良心挣扎了几下,自暴自弃地泄了气:“算了,以后总有机会的。”
原先那股萌生于心底的欲望彻底消散于无形,他觉得自己心如止水,奈何被子底下那一团鼓鼓囊囊的物件却不答应,仍然气势汹汹地叫嚣着,烧得他脖子上全都是汗。
徐讷讷也不忍再逗弄,伸手给他擦汗,但瞧着卫湛这么一副任人欺负又不好反抗的模样,她定力不足,一边擦一边忍不住,想着这人如今浑身无力,此时不欺负更待何时?
心思一转,她伸出手,在他脖颈处的喉结上轻轻摸了一下,触感稍纵即逝,分明感觉到身下的人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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