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半月,都没见到太阳公公。
天气冷,暖气也来了。
小城没有暖气,闻渺感觉北城的冬天比小城还舒服,她用之前在“留驻”兼职的钱给福利院的每个孩子都买了一副手套。
给慧姨和薪姨买了保暖衣。
围巾慧姨和薪姨会给他们织,用最暖和的毛线,织最漂亮的款式,她自己带了三条过来。
可以换着戴。
每逢出门她都把自己裹成一只漂亮的小粽子,每天喝很多热水来补充被暖气蒸发的水分。
不像顾酌,大冷天的穿那么少。
还挺费解的。
上次游玩天气不是很冷,顾酌却感冒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好。
观察好久之后,闻渺发现顾酌是真的坦荡,每天晚上照旧送她回家,和她对视时眼神依旧平静坦然。
倒是她自己每天过得小心翼翼。
然而有时候这份小心翼翼会被意外打扰。
最意外的一次,起因是翟张扬。
翟张扬几乎每个大课间都要出去游荡,很多时候就是去打篮球。
有一回刚下课,闻渺站起来想去接热水,结果翟张扬起身后忙着躲避李佳媛的攻击,猛地往后退撞到她。
翟张扬那么大的块头,撞过来没个轻重,保温杯砸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闻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直往旁边倒。
吓得闭眼。
也不知道顾酌是怎么在那么短时间之内转移到她椅子上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跌坐在他腿上了。
没有疼痛,没有受伤,只有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心跳先是骤停,之后又砰砰乱跳。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语气超坏:“投怀送抱?”
闻渺像沾了浓硫酸一样立即从他身上弹起来,转身忍着羞臊气急败坏地说:“滚。”
顾酌勾唇,小姑娘骂人怎么能这么软。
闻渺捡起保温杯逃也似地跑出去接水,之后一整天没跟顾坏蛋说话。
—
冬天白日短,感觉上时间过得很快。
铭远在12月初和12月下旬又进行了两次测试。
年级前十的排位没怎么变,顾酌坐在一位雷打不动。
闻渺的化学成绩刚扒住80的头,总分排名一次年级第四,一次年级第三。
12月下旬成绩出来的第二天,是圣诞节,不是周末,铭远给放假。
头天晚上,孟维给他们那一小片的同学挨个发微信,约他们圣诞节一起出去玩,晚上再一起去吃自助烤肉。
闻渺早就约好纪予圣诞节在“江汀岸”附近的影城看电影。
一点半到四点。
白天的活动她去不了,就只答应了晚上的烤肉。
天气预报说圣诞节这天有雪,闻渺满心期待,结果看完电影出来一看,雪的痕迹都没有。
在电影院门口与纪予道别后,闻渺掏出手机翻到和孟维的聊天记录。
孟维甩了个定位过来。
查了查,还挺远的。
坐地铁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闻渺给孟维回信息说让他们先吃,她可能会晚点到。
昨晚也没问孟维都有哪些人去。
顶着北风步行到小广场,偶遇骑车路过的同桌。
大佬骑车超快,从广场旁边的马路呼啸而过。
闻渺以为速度那么快,他肯定看不到她,没想到,顾酌却在前面不远处停下车。
一条大长腿支在地面上,摘下头盔,转头看着她:“载你一程。”
真意外。
孟维居然还叫了顾酌,而且他居然答应了。
真意外。
他居然要载她。
闻渺站在原地,把遮住半边脸的围巾拉下来,声音穿过寒冷的空气:“不要,好冷。”
顾酌轻飘飘看了一眼小同桌戴着棉手套的手,语带笑意:“那算了。”
他又戴上头盔,刚要发动车,女孩软哒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
他回头,看见她正往他的方向走来,笑的像只小妖精:“我改主意了。”
操,他刚刚就该眼瞎。
小姑娘边走边笑,顾酌忽然觉得浑身燥得慌,语气却是不咸不淡的:“怎么?又不怕冷了?”
闻渺没答话,默默拉起围巾围住半张脸,然后又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只露出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
最后伸出戴着手套的小手,底气十足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顾酌笑了笑:“行吧,自己上来。”
顾酌的摩托车不像薪姨的小电驴,薪姨的小电驴很轻松能坐上去,可这辆摩托车座位有点高,闻渺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车体小幅度倾斜,等她费劲地爬上去又恢复平衡。
顾酌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小姑娘离他挺远的。
然后她说:“我没戴头盔,你要骑慢一点,安全第一。”
声音瓮声瓮气的。
顾酌没有马上发动车子,等了一会,后背和腰上没有出现任何拉力和碰触。
胆子还挺大。
“坐好。”
说完,他直接启动车。听到裹杂在风里的一声暖呼呼的:“嗯。”
后座有人,顾酌骑得非常规矩。平时可能只用十五分钟,这次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
孟维约的地方在二楼,其他几个人早到了。
奚梓听到熟悉的摩托声,跑到窗边看,顿时惊喜地:“哇!”
夏玥落后一步,看到摩托车上的场景,突然感觉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高阳坐在烧烤桌前问:“是不是顾酌来了?”
“不全是。”奚梓说。
孟维被她那声“哇”吸引过来,一看,傻眼了。
奚梓又说:“顾酌的后座开张了。”
她快激动死了,有一种自己磕的cp发糖了的甜蜜感。
剩下的人一窝蜂跑到窗边,楼下两个人都已经从车上下来,顾酌正在停车,闻渺站在一旁等他。
陈嘉佳十分震惊:“闻渺是跟顾酌一起来的?顾酌的车后座从来没有别人坐过。”
翟张扬接过话:“那是别人吗?不是。那是他同桌,跟别人不一样。”
奚梓觉得他一语道破本质,特别开心地跟他强制性击了个掌,搞得翟张扬一脸莫名其妙。
夏玥轻轻咬着唇,李佳媛拉起她的手轻轻拍几下,无声安慰。
夏玥回头对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奚梓把大家往回赶:“快坐回去,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孟维带头拿盘子去装食材,众人稀稀拉拉跟着去。
闻渺和顾酌刚上二楼,就被奚梓塞了盘子,然后被她一脸姨母笑地看了半天。
闻渺往人群扫视一圈,连上她和顾酌,一共来了8个人。
成绩刚出来,而且圣诞节过后差不多二十天就要期末考。
吃饭期间聊的较多的也是分数,试卷难易程度,复习相关的话题。
年级一二三四名都在这里,彩虹屁一吹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更何况,吹顾大神的彩虹屁得到的回应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沉默。
这样的彩虹屁是没有灵魂的。
那还不如不吹了。
所以聊天内容基本上都是不太带个人情绪的陈述句。
他们还顺便聊了聊高年级的成绩。
江语舒是高二年级第一。
高阳说:“人家不靠美貌吃饭,靠智商与实力。”
很快他又补充:“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集颜值与智慧于一身的大人物。”
惹得大伙一通乐。
一边乐一边不忘看一眼顾酌,不出所料的,他脸上果然没什么表情,垂眸翻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片。
顾酌的朋友圈表明,他是吃烧烤的常客,自助的也是。
整个晚上,他都没怎么吃,也没怎么说话,光默默服务大家了。
闻渺以前在福利院经常帮薪姨做饭,也经常弄自助烤肉吃。
奚梓一晚上的食物都是她投喂的。
她也时不时往顾酌盘子里放点东西。
而她则时不时收到大家的集体注视。
圣诞节外出的人挺多的,周围坐满人,烤肉店今天打折,还送他们小礼物。
礼物不贵重,就一些背包挂坠,小玩偶之类的。
闻渺选了根逗猫棒,转头看到顾酌拿了个小毛球,应该是给他家狗玩的。
吃完烤肉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各回各家,各过各的圣诞夜。
闻渺和顾酌最后走,奚梓笑嘻嘻地跟他们说再见。
待奚梓走后,闻渺才又全副武装起来,爬上摩托车后座,手紧紧抓着后面的抓手。
顾酌载着她原路返回。
路过南泉广场,那边圣诞树上的彩灯已经完全亮起来了,特别漂亮。
那个进入冬天就不怎么出现的乐队又出现了,小哥哥的声音也超好听。
闻渺被上边的热闹给吸引住,风呼呼的吹,她大声跟顾酌说让他就把她放在这里。
摩托车在南泉广场边停下,闻渺踩着脚踏小心翼翼地下来。
“谢谢啦,晚安。”
她开心地说完,转身就往广场走。
耳边的声音是热闹和喜悦。
走了没几步,顾酌的嗓音自身后清晰传来:“晚什么安?”
声音很近,感觉他就贴在身后。
闻渺回头,顾酌果然就停在她身前。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触发了什么屏蔽系统,把这喧嚣的世界屏蔽。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准确无误,又那么清晰可闻。
他微微弯下腰,伸出虚握成拳的右手,盯着她的眼睛:“圣诞快乐,想不想要?”
闻渺有点懵。
他这是搞哪一出?送礼物还是恶作剧?
她盯着顾酌的手,猜不出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也许是空气也许是小玩意儿。
他的手是冷色的白,看上去没有一丝温度。
蓦地想起那天在火锅店那个短短一瞬却令人心颤的擦碰。
呼吸一滞。
委屈突然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明明她都快要忘了的。
忘了那份心动。
忘了她鼓足勇气的试探。
忘了他满不在意的笑。
今年的圣诞没有如愿与雪相遇。
而他身上,却有雪的味道。
瘪瘪嘴,眼睛慢慢发烫,慌乱别开眼,趁眼泪掉下来之前,她闷闷地说:“不想要。”
仔细一听,声音带了哭腔。
顾酌离得近,所以听到了。
他微愣,想进一步确认,小姑娘却转身走开。
行人来来往往。
短短几秒,他们之间就隔进好几个人。
顾酌努力拨开人群去追,眼见就要抓住她的手腕,他却倏然停下。
放由她渐渐远去。
手里的东西硌着皮肤。
打磨光滑的石头压迫着掌心的纹路。
带着衣兜的温度。
他看着女孩儿钻进乐队围观人群内部,好好待在那边看人表演。
鼎沸之声争先恐后钻入耳廓。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忽然就很想笑。事实上,他真就那样做了。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无声地笑起来,唇角一个劲的上扬。
第26章 元旦
顾酌顶着北风坐在摩托车上放空思维,烟瘾忽然就上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还特别强烈。
可是兜里没有打火机也没有烟。
这让他有些烦。
不过他能分辨出来,让他烦的不是想抽烟手里却连最基本的工具都没有,而是想抽烟脑海里却浮现出小同桌那晚失魂落魄的模样。
说实话,遇到闻渺之前,别人的感受在他这儿就是狗屁,根本无需顾及。
遇到之后,有些事做起来就变得畏手畏脚。
那晚在龙彪店门口获得的“小姑娘不喜欢甚至讨厌烟”的认知随时随地都在发挥作用。
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旁边正好有一个流动商铺。
又过了好久,就在他脸快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他还是没战胜那股冲动和欲|望,跳下车去店铺里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然后又重新坐到摩托车上。
烟咬进嘴里,按着打火机的拇指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的视线又落到远处的围观人群里,发现闻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把她看丢了。
脸色一沉,他下车,把烟和打火机通通砸进垃圾桶。
*
被欢乐洗脑的歌声一搅合,闻渺在冷风里渐渐冷静下来,又开始觉得无比的后悔。
刚才那通气是对她自己发的。
顾酌纯粹是被无辜牵连。
她苦着一张小脸挤出人群,往雕塑方向走。
逗猫棒还握在手里,也不知道“睡神”在不在。
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过它。
绕着熊猫找了两圈,肥猫果然不在。
可能是今天太吵了,它被吓跑了;也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它跑到其他地方避寒去了吧。
那她也回去了。
用戴着毛手套的手搓了搓脸,闻渺往南泉弄堂的方向看了两眼,又转回脸来拾步往“江汀岸”走。
走了没几步,看到前面的地板上出现一道修长静止的影子。
像是感应到什么,她一下抬起头。
原本以为早就离开的少年站在三步之外,静静地着着她。
喜悦光速涌进心里。
他不是大坏蛋。
他是顾酌。
巴巴地走到顾酌面前,她把手套取下来,伸出白嫩的小爪子,仰着脸问:“还给吗?”
就算是空气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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