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酌没犹豫地说:“给。”
边说着,他从衣兜里把东西拿出来。
闻渺初步一看,是一颗打磨光滑的红木色的石头,形状和大小跟颗鹦鹉蛋差不多,藏在掌心里会被她认为是空气。
她开心地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发现石头中央有一个小圆孔,可以穿线。
“哪里的石头?”
“捡的。”
“哪里捡的?”
“后面的池子。”
闻渺往后看了看,又问:“这个孔是你钻的吗?”
“嗯。”
不关心他为什么会钻这个,反正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闻渺把石头塞进衣兜,笑着说:“很好看,谢谢。”
顾酌低头看着女孩儿,北风吹得他眼眸微眯,问得理所当然:“我的呢?”
闻渺愣住,之前的惭愧感又涌上来了,面皮一热,她垂着头咕哝:“我,我没准备。”
谁知道你会突然送礼物啊。
“欠一晚,我明天给你。”
顾酌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笑了笑:“开玩笑的,做给宋然玩的,还剩一个,今天刚好揣兜里,就给你了。”
哦。
没事,随手送的,也是礼物。
闻渺摸到口袋里的糖。便问:“你吃糖吗?”
顾酌懒淡的表情凝固一瞬。
“糖”。
忽然想起她身上的糖香味道,想起她在课间和地铁上吃糖的乖样。
从不吃糖的他,开口说:“吃。”
然后他就看到女孩儿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好多糖:大白兔,酸酸糖,还有一颗阿尔卑斯……
她手太小,都没怎么装住,有一颗还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献宝似的把抓满糖的小手伸到他手边:“伸手。”
有一根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脏,痒痒的。
顾酌顺从地伸出手。闻渺把糖全放在他手里,看着他把糖装进口袋,她满意地笑笑,然后道别:“我回去了,不用送我,你也早点回去,晚安。”
顾酌盯着她漂亮的眼睛,这次可以晚安了。
他薄唇轻启:“晚安。”
*
圣诞节回去以后,祈福通知他们,期末考试时间已经确定,1月15号开始,高一考3天。
各科老师并没有因为要期末考就停下上新课的步伐,接着上必修二的内容。
他们都觉得3班学生不需要老师带着复习。
班上学习氛围一直很浓厚。
看着身边人专注搞复习,其他学生会跟着着急。一着急,动力也就来了。
五天之后,就是新的一年。
3班一小部分同学在元旦前便进入复习备考状态,绝大部分同学则把复习计划推迟到元旦放假回来。
元旦前夜,北城初雪落下,雪花落的悄无声息。闻渺第二天早上睁眼时发觉卧室比前几天早上亮了很多,敏锐地扭头看向窗外,果然看到枯树枝上的雪。
连鞋都没穿,她赤脚踩着地毯跑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去看。
清冽气息扑鼻而来,湖面水光氤氲,昨晚的雪不怎么大,草坪上的枯草还大片大片裸露在外。
起初的新鲜劲很快过去,没一会她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留在憧憬和幻想中比较好。
当然了,这种新鲜劲可能跟雪花的状态有关系。如果是亲眼看到雪片下落,她可能会更开心,喜悦感持续时间也可能更长久。
关上窗,回来关闭床头灯。她穿上棉拖,走出卧室。
洗漱完,做早餐。
煮了杯牛奶,烤了两片面包,为了庆祝迟到五天的初雪终于露面,早餐还特意加了一个荷包蛋。
吃完早餐,她开始复习写试卷。
窝在沙发上做了两张试卷,一张数学,一张化学。
又背了半小时历史知识点。
觉得累,刚好奚梓发消息过来。她躺在沙发上边休息边跟奚梓聊天。
她们聊了好长时间,聊到肚子都开始饿了。
为了纪念在北城第一次看到雪,她决定去小吃街吃超好吃的麻辣烫。
*
可能是元旦大家都去吃大餐或者在家团圆的缘故,麻辣烫店里人特别少。
闻渺前面只排了两三个顾客,等了大概十分钟就听到师傅叫她的号码。
饱餐一顿,她满足地走出麻辣烫店。
店里温度特别高,乍一出来接触到冷空气,冻得牙齿直打架。戴上帽子,她缩着身子快速往家的方向走。
小吃街上的行人和麻辣烫店里的顾客一样,少而沉默。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周围静悄悄的。
“姐姐。”
所以任何分贝稍微高一点的声音都会清晰入耳。特别是熟悉的。
是宋然的小奶音。从身后传来。
闻渺在小吃街入口停下脚步,转身。
宋洺宋然一大一小俩小帅哥站在她面前。宋洺手里拎着两个食品袋。小家伙开心地喊:“渺渺姐姐。”
闻渺应了一声,能在这遇到他们,她也挺开心的。
“出来买午饭?”
宋洺轻点了下头没出声,倒是宋然乖乖地答:“嗯嗯。”
闻渺看了眼宋洺拎着的袋子:“这天气饭菜很容易凉,要是真凉了记得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宋洺还是没出声,只是轻轻摸了摸宋然的小脑袋。宋然像是接到什么信号一样,转了转眼珠,拉着闻渺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吃。”
“谢谢然然,可是姐姐已经吃过了,肚子已经饱了。”闻渺说。
看到旁边有一个小超市,她柔声问宋然:“姐姐带你去买零食吃好不好?”
宋然眼睛登时亮了,闻渺看到他的小脑袋往下摆,还没完成一个点头动作,旁边宋洺忽然轻咳了一声。小家伙一愣,立刻摇头说:“谢谢姐姐,宝宝吃饭。”
宋然这么小就这么乖,让闻渺想起福利院的宝贝们,她笑了笑:“嗯,宝贝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
看到小家伙小脸冻得通红,她心不忍,看着宋洺,催促他:“赶快带弟弟回去吧,小心冻感冒了。”
宋然抬头看着哥哥,心里有些着急,哥哥说让他叫姐姐一起吃饭,姐姐就可以跟他一起玩。
他说了,可姐姐说她吃饱了。
四岁大的小孩子还不太理解什么是失败和拒绝,只知道姐姐好像不想跟他们一起玩。
宋洺没有马上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弟弟挫败失落的小表情,犹豫几秒后,说:“宋然想让你带他玩,上次分别后,他就一直嚷嚷着想来找你。反正今天也放假,渺渺姐姐你可不可以陪他玩一会?”
听到这话,闻渺看向宋然,宋然冲她咧嘴一笑,她在小家伙脸上看到满满当当的期待。
想了想,她说:“当然可以,然然先回家吃饭好不好。吃完饭姐姐来找你,但是今天天气很冷,所以我们不可以长时间待在室外,姐姐带你去一个暖和的地方玩。”
“哥哥家就很暖和。”宋然真挚地说,“姐姐我们去找哥哥,你还可以跟哥哥一起玩。”
小家伙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顾酌哥哥说姐姐是他的小伙伴,小伙伴就该在一起玩。
闻渺怔住:“啊?”
宋洺十分赞赏弟弟的机智,偏头偷笑两秒,才搓了搓手说:“去我哥家挺好的。你们不是要期末考了吗,你可以和我哥一起复习,要是有不会的我哥还可以教教你。当然了,姐姐这么厉害,也用不着我哥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拒绝好像挺扫兴的。闻渺想了想,牵起宋然的手,对宋洺说:“也行,那你上前带路吧。”
宋洺问:“你不用去拿复习资料吗?”
闻渺:“不用。”
她没打算真在他那儿复习,也不差这一下午的时间。
*
闻渺第二次来到南泉弄堂,上次只停在路口看了看,这次是真真实实地走进去。
往里走了三四分钟,宋洺停在一棵不知道叫什么树的旁边,光秃秃的树干枝桠延伸进白墙内,四合院的大门距树只有两三米远。
宋洺开锁,推门进去。
闻渺拉着宋然走进去。
四合院跟她想象的四合院有点不一样,想象中的,院子里有花花草草。可顾酌的四合院,院子里空无一物。
闻渺跟着宋洺走进主屋,房子装修得很现代,就是西侧角落有一把中式的红木椅,很大,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没有看到主人的身影。
她问:“你哥呢?”
宋洺把食品袋放在桌上,边脱外套边说:“交稿去了。”
闻渺:“交什么稿?”
宋洺:“翻译的稿。”
闻渺点了下头,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大概明白了,就是不知道顾酌是免费帮朋友翻译还是靠这个赚钱。
她先帮宋然把外套脱了,才脱自己的。宋洺从她手里拿走衣服,挂在墙边的衣架上。
宋然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装作不经心地问:“你哥一个人住?”
宋洺正在把餐盒往外掏,闻言动作没停,只低着头“嗯”了声。
闻渺没说话了,伸手帮宋然拿了一副餐具。
他们买的是豆豉羊肉煲仔饭,她摸了摸盒子的温度,还行,还没有凉。
又见宋洺打开的餐盒往外冒着白茫茫的热气,她彻底放下心来。打开另外一盒饭,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喂宋然。
宋然超配合,嘴巴张的大大的。
见宋然把羊肉嚼碎咽下去,她又用勺子舀了一勺渗过汤汁的米饭喂到他嘴里。
宋洺好像这会儿才缓过神来,开始慢悠悠地跟她说顾酌的事:“我舅舅舅妈四年前离婚了,都在美国,陆续各自成了家,都添了除我哥以外的孩子。他们一离婚我哥就回国了,他不愿意搬去和我们住,这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闻渺听得有些迷糊,她不明白为什么宋洺要跟她讲这些。或许就像宋洺说的,他把她当成“顾酌的小伙伴”了吧。不可否认,听完之后她心里挺不好受的。
离婚说明夫妻生活不和谐,不管是哪方面的不和谐,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两边都重新有了另外的孩子,那顾酌不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吗。
如果情感能补偿的话,他也不会那么小就独自一人回国,又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么空旷的房子里住了四年。
宋洺说完那段话就没再开口,闻渺也没心情再说话,就安静地喂宋然吃饭。
宋然胃口挺好,一份煲仔饭吃了一半。这家店在美团和饿了么都有售卖,其实这么冷的天,他们可以直接订外卖的。
不过也许是因为小家伙想出去玩,所以宋洺才冒着寒风走十多分钟带他去买。
闻渺发现顾酌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狗不在家,便问宋洺。宋洺说狗被他妈霸占,暂时牵去他家了,过两天还回来。
吃完饭,闻渺被宋然拉去一个堆满玩具的小房间。宋洺看两人玩得挺好,便安心地跑去游戏室打游戏。
顾酌回来的时候在正屋没看见人,垃圾桶倒是装得满满当当。他看到挂在衣架上的三件外套。
宋洺宋然的他知道,另一件女款的他从来没见过。
凭直觉去游戏室,宋洺果真在里面。
他走过去拉下宋洺的耳机线,问:“谁来了?”
“渺渺姐。”宋洺说,“宋然她带着呢。”
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初三的学生,挺自觉地说:“我打完这把就下线。”
顾酌不再跟他废话,直接走出游戏室,往旁边的房间去。
偶然和巧合超过次数就该免疫了,他现在听到闻渺在这一点也震惊不起来。
隔壁房门没关紧,他轻轻推开,没发出声响。看到闻渺和宋然跪坐在地毯上,两人正在堆积木。
俩小孩的神情特别专注。小家伙小小的一团,女孩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头发垂落在一侧,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白玉般的纤细手臂。
画面特别温暖。
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他就靠在门边看着他们。直到俩小孩完成一个简单的积木任务,闻渺抬起头来,才与他对上视线。
小姑娘戳了戳小家伙的胳膊:“你哥哥来了。”
宋然转回头来看到他,黏糊地说:“哥哥,快过来看看我和姐姐堆的,我们棒不棒?”
顾酌走进去,竖起大拇指,语气宠溺:“棒。”
闻渺很少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情不自禁笑出声来。顾酌低头看她,眼里的暖意还没收敛回去,温柔得能溺死人。
显然,小姑娘被溺到了,速度挪开眼睛。
福利院有刚出生至十四五岁的孩子,闻渺帮着几位姨照顾他们,所以带小孩子很有一套。
之后两个多小时,都是她带着宋然玩,玩变形金刚,玩小赛车,玩拼图……
顾酌就坐在窗台上看着他们,时不时勾一下唇。
宋然玩累了会停下来休息一会。
休息的时候,他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不跟我大声说话?”
闻渺没听明白宋然问题里的诉求,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解答:“不大声说话是好习惯,小朋友们都很有礼貌哦。”
宋然皱着眉,表情茫然,语气挺委屈:“可是他们跟我说话声音好小,还会发抖。他们跟别的小朋友会很大声地说话,不会发抖。”
闻渺这才明白,宋然是想表达小朋友都怕他的意思。
可是宋然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他们为什么怕他?
不知道具体原因,她不敢贸然解释,只好求助地看向顾酌。
收到她的求助信号,顾酌走过来,蹲在宋然面前,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这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也有好多小朋友不会发抖是不是?你只用乖乖听妈妈的话,其他的都不用管,这样,等那些会发抖的小朋友长大了,他们就不会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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