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苓眸光微冷,蹙了蹙眉。
白雪茹头戴的玉簪和手中的手帕皆是今年的新款,她何时出手变得如此阔绰了?
李蓉淡淡地笑了,轻声问:“白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白雪茹笑吟吟福了福身子,柔声道:“雨后的景色甚是悦人,空气也格外清新,房中太憋闷,故而出来随便走走。”
“过来坐吧。”李蓉和善,冲她招手来身边坐下。
白雪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点头。
“对了表嫂,这是我昨日出门买下的香囊,说是有安胎凝神的功效,你现在身子重,每日必定休息不好,戴上它或许会好一些。”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淡红色的丝绣香囊,底端缀有珠宝流苏,淡香扑鼻,煞是好闻。
阿念视线牢牢盯着那香囊,唇抿得紧紧的。
李蓉自然地接过,面带笑意谢了她。闲聊不多时,她面带倦色,觉得有些乏了,起身回了房休息。
只剩白雪茹和月苓在院中对坐。
月苓平静地泡了一杯茶,正端起来喝,忽听闻一声轻笑,她动作一顿,面色如常地放下杯子看着白雪茹。
“还未恭喜妹妹,终于要得偿所愿嫁与良人。”白雪茹笑得云淡风轻,衣袖里的手用力掐着,指尖泛了白。
手中的疼痛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满腔的不甘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月苓诧异地挑眉,意外白雪茹竟至今还不知姚家被她拒绝一事。转念一想也没甚稀奇,这府中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加之她与爹娘有意隐瞒,连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不尽知晓。
只是不知白雪茹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表姐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要嫁人了?嫁的又是何人?”月苓颇为疑惑,仰着眉看着白雪茹。
可这眼中的笑意落在白雪茹的眼里却格外刺目,她只觉得傅月苓是在向她炫耀、示威。
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话音几不可差的微微颤抖,“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姚公子。”
她偏了偏头,视线落在鹅卵石上,眼里的愤恨怎么都藏不住。
“哦?你这是哪听来的消息?我不记得说过要嫁给他。”
月苓皱着眉回忆,她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只有可能是白雪茹误会了。
白雪茹狠狠地掐着大腿,咬着牙逼退眼眶中的酸涩,心中冷笑,她看着月苓的眼睛,轻声道:“妹妹何故瞒我,昨日我在街上遇到了姚公子,他亲口告诉我能娶到你是他毕生幸事。”
这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月苓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转回头和阿念对视一眼,阿念皱着眉细细观察白雪茹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姚之骞为何要这样说?他是知道傅家的态度的,为何还要说出这种话让人误会。难不成他以为她会回心转意,还抱有幻想吗?
“我不知姚之骞为何跟你说这些话,但是我从未想过嫁给他,而且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姚家的求亲。”月苓面色凝重,一字一顿说道。
她看着白雪茹楞住的样子,便知刚刚白雪茹所言不虚,姚之骞确确实实骗了她。
虽然她恨白雪茹,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白雪茹眼中闪着泪光,眼里是满满的怀疑,但同时她又抱着极大的期待,希望月苓说的都是真的。
月苓皱眉,“我不知道姚之骞和你说那些话是有何企图,但他如此造谣,分明是在诋毁我的名声。”
“不,之骞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白雪茹听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下意识就要反驳。
月苓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索性将话都说明白,“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澄清事实,我与他并无关系。”
顿了顿,冷笑道:“说得直白点,我看不上他,你不用把我当作情敌。”
上一世就是她的态度太不明了,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
白雪茹迷茫地抬头,看到的是月苓那张充满讽刺笑意的面孔,那么高高在上。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此刻竟染上了些戾气,与往日的模样不同,完全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她就知道。
傅月苓平日里温柔娇弱的样子都是装的。
月苓的那番话并没有让白雪茹放松,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姚之骞提到月苓时那幸福满足的笑容。
他就真的这么喜欢她吗?即便被拒绝,也要娶她。
那她呢?又是什么?
白雪茹垂着头坐在原地,月苓离开前回头望去,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竟无一丝波澜。
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等下把她送嫂嫂的香囊拿去检查一下。”
白雪茹是什么心思她管不着,但不得不防,尤其是嫂嫂现在还怀着孩子。
“是。”
阿念心不在焉地应下。她担忧白雪茹会报复,不管姚公子是不是被拒绝,从目前表现出来的迹象看,他并没有放弃。白雪茹爱而不得,依她的性子,很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月苓听了她的忧虑,轻轻笑了。
“陆修凉会保护我的。”她转回头,认真看着阿念的眼睛,“对吗?”
阿念怔了怔,看着姑娘眼里的光,也笑了,无比肯定道:“对。”
他回来了,她便再没什么可怕的。
第25章
天空中夕阳悬挂,霞光照耀,大地被一片金辉笼罩着。
街道上车马匆匆,行人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此处正是京中最为繁华所在,面前的酒楼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天色渐暗,一行身穿锦衣官服的官员从辰星酒楼走出。
“虞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也该回大理寺了,就此告辞。”为首的是大理寺卿吴大人,他冲对面的男子拱手,略一偏头,就看到虞宋身后一个年轻公子面露不耐地正看着他们。
吴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若是知道今日这位小祖宗在这,他们就不来了,省得白跑这一趟。
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不说,光是他的身份便不是寻常人得罪得起的。
虞宋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撇了眼身后,那人身穿青色华贵锦衣,手上晃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正挑衅地看着他。
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虞宋不理会他,面色更沉了些,转头对吴大人回礼,“慢走。”
大理寺一行人还未离开,霍明辰突然对着街那头大声喊道:“陆兄!你来得可真慢!让我好等啊!”
话音落,他也不理会周围人的脸色,三两步跑到路中央。
不远处一男子正缓步走来,那人身穿玄色衣袍,腰间别着一把宝剑,身形挺拔俊朗,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周围的气势陡然锐利,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众人看清他的脸,面色微变。
除了活蹦乱跳的霍明辰,还有从头到尾都背着手淡漠地站在那的虞宋。
今天是什么运气,竟然遇到了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大理寺一官员紧张地看着陆修凉,不偏不倚对上了他的视线,心里咯噔一声,明明他并未做过亏心事,竟会如此紧张。忙慌慌张张地看向吴大人,眼神向他求助。
他想回家。
他们都是文官,没见过什么大风浪,更没和这种尸身血海中闯出来的人接触过。
不是故意认怂,实在是这位将军和一般武将不同,就连当年的霍老将军,身上也没有这股令人胆寒的狠厉。
每次离陆将军太近的时候,他都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这大概是生物本能吧,哪只兔子不怕狼呢。
听说这位将军无家族支持,凭自身的天资与那股狠劲被霍老将军看中收入门下,老将军倾囊相授,陆将军年少有为,兵法用得出奇,身手也深不可测,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近十年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敌人闻风丧胆。正因了有了他,西南才得以安定。
如此人物,光是靠近就令人畏惧。
吴大人轻咳两声,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下属,又转头笑着和陆修凉打了招呼。
对方微微颔首,脸上神色未变。
吴大人心中颇为感慨,陆修凉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如今他回朝,必会掀起一波风云变幻,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安宁段时间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对上了陆修凉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也直发憷。
“大人,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人群中沉默许久的傅逸朗突然出声。
吴大人诧异地看着他,点头应下。
“兄弟,你来的可太慢了,说好了今日早点过来的。”霍明辰嘴里叼着那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陆修凉神色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几日每晚霍明辰都缠着他喝酒,不醉不归,若不是在他酒后能探查出月苓这几年的境况,他也不会在这受他的烦扰。
没理他,径直走到傅逸朗身前,拱手道:“傅公子。”
傅逸朗点点头,回:“陆公子。”
霍明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真是上赶着跟大舅哥搞好关系啊,见了鬼了。”他大摇大摆走朝着酒楼内走去,手抬起,摆了摆,“你们谁要在我这蹭饭可快着点,我很忙。”
路过虞宋的时候,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冷笑,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双手抱着肩膀,下巴一扬,眯起眼睛睨着对方,阴阳怪气道:“虞大人还是回府去吧,我这小本生意,供不下您这尊大佛。”
霍明辰嘴角勾着讽刺的笑,就这么牢牢盯着他。虞大人宠妻的名声在外,京城谁人不知。当年为了求娶傅家二姑娘,居然求到了陛下面前,求了道赐婚的旨意,强行让傅家嫁女,可谓卑鄙至极。如今家有娇妻,软玉在怀,就算他肯留人吃饭,人家也不见得赏脸。
虞宋没把他的敌意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霍明辰不甘示弱回瞪。
“下次我就不来了,我会派下属配合你们大理寺调查这次的案子。”虞宋转身平静地对傅逸朗道。
傅逸朗看着他的二妹夫,心里也觉得好笑。
霍明辰也不知为何,一直和虞宋不对付。小时候还会随着他几个妹妹一起喊虞宋三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着虞宋没了好脸色。只要两个人碰面,绝对是争锋相对,单方面的。虞宋平日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遇到霍明辰的挑衅也都是视而不见,冷眼旁观他胡闹。
前几日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生前时常出入酒楼,故而他们来这探查线索,无奈这位小祖宗百般刁难,今日算是一无所获。偏偏霍明辰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针对虞宋一人,他们大理寺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眼下的情况,两人确实不适合碰面,为了早日结案,也只能依虞宋所言了。
傅逸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回去替我跟月芫说一声,爹娘想阿瑾了,你们过些日子回家里看看。”
虞宋听到爱妻和爱女的名字,面色柔和了许多,点头应下。偏头对着陆修凉微微颔首,迈步离开。
陆修凉沉吟片刻,从容道:“傅公子,若是无事,与我们一同用饭吧。”
傅逸朗诧异地看着他,竟不知这陆公子如此热情好客,实在让他意外,想来这外界传闻当真是不可信,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随着陆修凉进了酒楼。
第26章
“傅大哥,好久没一块吃饭了,今日不用陪嫂子吗?”
霍明辰招呼掌柜的过来,让他把店里的拿手菜都上一遍。又拿出一壶酒,给陆修凉和自己满上,他知道李蓉怀孕,所以没给傅逸朗倒酒。
傅逸朗一撩袍子坐在陆修凉的对面,看着霍明辰的动作,笑了笑,“刚刚派人带话回去,让她们不用等我了。正巧今日遇到你们,也是难得。”
霍明辰和月苓从很小便一同玩耍,与姚之骞不同,霍傅两家更为亲近,傅崇与信国公本就是挚友,家中小辈从很小的时候便有诸多往来。
再加上霍二公子霍明煦与傅家三姑娘傅月檀自幼便有婚约在身,两家人亲上加亲,不分你我。
但自从霍明辰几年前开始经商,便不在京城久居,他们就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许久不见,霍明辰在为人处事上都成长了许多。
“半月前听闻月檀有孕,我去你家看她,当时问起你,你二哥说你还未回来。”
霍明辰懒散地笑笑,“我也是近几日才回京的,家中琐事诸多,二嫂又有孕在身,郡主娘不让我再到处跑。左右我京中的生意也有段时间没顾了,索性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料理京城的生意。”
傅逸朗赞叹地看着他,“今日见你稳重了许多,霍老将军定是开心的。”
“我爹哪会高兴啊,他可看不上我这样的。”霍明辰漫不经心地说着,眼里却是无法掩饰的失落。
霍家世代都是武将,几辈人出了他这么一个另类,从小混账惯了,不如哥哥们优秀,还经常闯祸,怎么会招人喜欢。既然做不来,干脆便不做。
傅逸朗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满他妄自菲薄。
“如今也该安稳下来了,我记得你二哥也是这个年岁成的亲,你总是这样毫不在乎,清河郡主怕是要着急了。”
霍明辰头痛道:“傅大哥,你说我为何就非要成家呢?霍家有大哥二哥传宗接代,我就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享受日子,不愿娶妻。”
说起这京中的世家公子,大多都会按照家族的安排,按部就班入朝为官,就算没什么大的作为,起码要保证家族的荣耀不衰败。到了年纪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成婚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
几乎没有霍明辰这样的人存在,率性洒脱,放荡不羁。
“你也不必想太多,你爹娘总是希望你开心的。”
霍明辰干了杯中的酒,不再去想令他心烦的事。
他的眼睛扫到身边一直沉默的人,轻笑一声。
盯着陆修凉的侧脸,试探道:“陆兄,你和傅大哥怎么都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了?”
这个畜生,装的还挺矜持,坐下来一句话都没说,让他来看看这个闷葫芦还能憋多久。
傅逸朗往旁边看了眼,见那人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替他解答:“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当年陆公子去你家的时候,受了伤,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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