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中似有迷惘,“这样的你有何不妥?”
新棠面无表情, 实际上在心中无声吐槽。两辈子头一次经历这种霸道袭击无理式求婚,没有美美的妆容就算了, 最起码得让她看起来精致雅致吧,这位倒好,估计是打着直接扛她进花轿的打算。
下边站着的司礼监, 心里的震惊早就飞出了这间典雅又精致的屋子,飞向了那重重的深宫之中,若是可以,他想关起门来狠狠的平复下自己,顺便云那些惧怕太子的官员面前扬着鼻子炫耀一下自己曾经见过太子殿下柔情似水的一面。
然而, 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他还在等着面前这位顶顶尊贵的姑娘能开了尊口, 宽限他几天时间。
好在头脑一时发热的只是太子, 新棠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她对着太子炙热的眼神避无可避,吞了吞口水,企图加上自己的手指来给他算日子。
“殿下, 我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
新棠指向头快到低到地上去的司礼监,“殿下身份尊贵,成亲乃是举国之大事,司礼监必定会有一整套礼节流程,为了避免忙中出错,总要给上面办事的人一点时间呀。”
司礼监的心里流下了两条宽面条泪,感觉以后的自己可以跟着这位未来的女主人吃香喝辣了。
太子看了一眼司礼监,略一思索,似乎做了妥协。
新棠松了口气,而后便听太子道,“既如此,那便把日子定为三天之后如何?”神色间还颇有些宽宏大谅的意味。
在太子看来,一天他都不想再等,三天已是让步又再让步的结果。
新棠和司礼监一齐僵住了嘴角,真是谢谢太子宽宏大量了。
实际上,建安帝崩逝以后,留下来的亟待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且新帝与旧皇之间的政权更跌衍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太子远不像现在看起来的这般闲得无事。
最后,多方商讨之下,新帝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
起死回生的南岐王朝百废待兴,朝中还有诸多昔日赵贵妃和李献淮的党羽需要肃清,太子重新回到宫中之后忙得几乎脱不开身。而身在福临天下的新棠则因为临近婚期,后知后觉的紧张了起来。
太子派过来许多宫侍和礼仪嬷嬷代为处理婚前事宜,完全不用她去忧心这诸多的琐事,以致于她罕见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长叶这晚兴冲冲的拿着一套大红绣金线牡丹的喜服进来,便看见新棠拖腮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没几日便要新年了,外面又落起了雪花,这寒风虽比不得北境的冷酷,却也仍不可小觑。长叶把衣服放在床边,走过去把窗合了起来,搬了个凳子坐在新棠旁边,情不自禁问道,“看什么呢!”
新棠神情懒懒的,目光没动,只温声道,“看窗外张灯结彩,很快又是一年新春了。”
这地段最是热闹,街坊早早的便挂起了红灯笼,贴起了红色的剪纸,喜庆的氛围越发的重了。
长叶听她这么说还挺高兴的,快嘴接了句,“过完春节,姑娘便要出阁了,这时间哪里快了,殿下怕是希望这日子过得列快些才好。”
是啊,大婚的日子就是来年的元宵,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二十天了。
她突发奇想,“长叶,你说如果殿下成亲那日,我没出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长叶被她这句话吓得手没撑稳,下巴一磕磕到了桌沿,眼中瞬间蓄起了泪花,可怜巴巴的巴着新棠的手,心有余悸,“新棠,你一定是在说笑,是吧。”
若是新棠再凭空消失一次,长叶真的相信太子会要了自己的命。
好在新棠就是那么一说,没打算真的逃婚,但她见长叶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就是想逗她一逗,“放心吧,我在消失之前,定会先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明日等殿下来了,就让殿下给你和应急赐婚,如何?”
应急从南境回来的那日,这姑娘看着他脸上疤,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眼瞅着,应急那块冰疙瘩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往日一天闷不出一句话的人,现在见着长叶至少还会说一句“今天天色不错”。
想来,这两人应是郎心妾意,成人之美的事兼之听八卦的事情,做起来不要太得心应手。
长叶的脸涨得通红,声如蚊呐,“那就,就全听姑娘的吧。”
新棠忍不住抚掌大笑,在她见多了含蓄又内敛的闺阁小姐,如今差不多都要入乡随俗的时候,还能见到这么直白的女子,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上午应急来传话,说是太子明日得了空会来酒楼,新棠打定主意,在她嫁人之前,先把长叶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她笑完,长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新棠给耍了,原是拿这件事来岔开话题,不与她明说“消失”的事情。可她知道,自己从新棠的嘴里问不出来话,无奈之下,只得走到床边拿起那身嫁衣,伸手展开,彩线都是夹了金丝的,绣出来的牡丹格外和雍容华贵,背部有一只栖在牡丹间的凤凰,绣得栩栩如生,长叶惊艳的看直了眼。
她小心翼翼的上手摸了一下布料,触手凝华无痕,转而惊叹的朝新棠道,“这嫁衣是刚刚尚衣局的尚宫送来的,几十个绣娘赶制了十天的成果,果真是华美无比。新棠,快来试试,待你穿上它,定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
新棠起身近前,就着长叶的手仔细看了几眼,这嫁衣当真是美仑美奂,比前世的白纱看起来华贵了不知几许,又隐隐的,让人生出一丝对未来的不可言说的期待。
长叶希冀的看着她,“试吗?”
新棠看着那身后的许多带子,打了退堂鼓,摇摇头道,“天晚了,这么来回折腾可能就不用睡觉了。”
话音风落,门口的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得一道低而清泠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喜意,“为何不试?”
太子近日连续发落了许多大臣,掌权之后的气势也愈加让人生畏,长叶早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经跪了下去。
新棠见太子突然出现,原地顿了顿,仍是向他走了过去,被太子大力揽进了怀里。
长叶见状,放下手边的嫁衣,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不是说明日才得空?今日这般晚了还出宫,少不得又得连夜赶回去。”新棠背靠在太子怀里,轻声说道。
太子贴着她的耳朵,惩罚式的咬了咬,低低道,“星光不问赶路人。我怕我再不来,待大婚的时候,新娘跑了可如何是好?”
新棠被热气熏得往旁边躲,却被太子牢牢的制住,霸道又强势,“别想着跑,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把你找到,你也还是我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年底了实在是太忙所以消失了一个星期,以后一定不会了。这篇文还有几章收个尾,然后月底就开《南府宠婢》,大家记得先去收藏呀
第112章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新棠的第一次消失。如今事过境迁, 新棠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 有些尴尬道, “我刚刚都是与长叶玩笑的。”
太子紧了紧她腰上的手臂, 缓缓道, “最好如此。”
以前的扶临危机四伏,行动受限,一举一动都要想得深远, 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这河山尽在他手中掌握, 断不会重蹈当时的覆辙。
太子的语气太过危险,新棠刚刚冒头的大胆想法就这样“刺啦”一声,同气泡一般, 破了。末了,置气似的把脑袋重重的搁在太子肩膀上,连声哀哀的叹气,小声咕哝道,“还没想这么早嫁人呢。”
太子耳聪目明, 她说得再小声,也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太子的耳朵里。太子挑了挑眉, 假装没听她的这句话。
两人这般静静的相拥了片刻, 太子的目光略过灯下放置的嫁衣,心神一动,俯身抱起她坐在了榻上。
簇新又华贵的嫁衣被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子拿在手里,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穿给我看看, 可好?”
他的眼神亮而炙热,带着克制的期待。眼睛的方寸之地,除了她,皆是空白。
新棠似被盅惑了般,乖巧点头。
这嫁衣是用最为名贵的落霞锦制成,层层叠叠的,新棠之前说不想穿也是有道理的。而此时,太子却极有耐心的一层一层的为她披上这件独一无二的嫁衣,仿佛是在打磨一件极致珍稀的宝贝。
两人气息环绕,手和身体之间相互挨着、似有若无的摩擦总是快速的来,慢慢的走。待最后一根腰带环在腰间的时候,新棠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和衣服是一个颜色了,可是太子还不放过她,像是不知道她的窘境似的,低头问她,“脸怎的如此红?”
这般逗弄之下,终是惹得新恼了他,面上笑着,脚下却毫不留情的照着太子的皂靴踩了上去。
太子面色不变,甚至为了让她更顺心,还掐着腰把人往上抱了抱,干脆直接让她直接站在了自己的脚上,嘴里却没绕过她,“这般顽皮,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狠狠的吻了上去。
嫁衣如火,肌肤胜雪,惊心动魄的美,这张脸虽早已在太子的心上烙了印,可每每见她不同的面貌,总会像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心头都有不同的悸动。知道尚衣局把嫁衣送来之后,再批奏折竟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眼前总是浮现她穿着嫁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样子。
终于,还是没忍住出了宫。他想,他真是着了魔了。
太子很快察觉到了新棠的心不在焉,原本的疾风骤雨很快停了下来,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哑声问道,“有心事?”
新棠把头埋在他怀里,有些怅然,“殿下,我害怕。至尊之位向来是曲高和寡、身不由己,我怕嫁与你,我不再是以前的新棠,你也不再是以前承安宫里的那个太子殿下,你会有后宫三千,有数不清的佳人相伴,有指点不尽的江山,有操劳不完的国事......”
而我,也怕我会变成拈酸吃醋的悲情女子,怕嫉妒会让我面目全非,怕我最终变成了我自己最为讨厌的样子。
话未完,太子一只大掌稳稳的盖了上来。
新棠抬眼,对上太子那双清明的眼睛,下一刻,便听他道,“你说的这些,我比你还怕。”
“怕我高处不胜寒却没有你在身边,怕我身边有诸多恼人的莺莺燕燕却没有你出面帮我阻挡一二。你看,没了你,我竟连这个皇帝也做不下去了。”
新棠的重点放在了“阻挡”二字上,她瞠目结舌,“这好没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的后宫为何要我出面阻挡?”
太子不慌不忙道,“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妻,有人觊觎你的丈夫,怎能让她们遂了心愿?”
这......
新棠想笑,笑着笑着眼睛却又有些发酸,这看似玩笑的话,却给了她一个最为坚定的承诺,连日以来的担忧就这样在他的三两句话间烟消云散。
太子按了按她的眼角,叹了口气,“有话只管与我说便是,你总记着,我李怀执,这一辈子只会有新棠这一个女人,若是她不要我了,我便择一人继位,追着她浪迹天涯。”
新棠眼泪往下掉,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胡说什么呢,江山百姓岂是说易主就能易主的。”
太子低低一笑,为她擦去眼泪,“如此这般,那我守江山,便只能委屈你守我一辈子了。”
接连不断的战事与建安帝的驾崩给今年的年关蒙上了一层灰色,民间不似往年的喜庆,宫里正忙着年后新帝的登基与大婚,竟也没什么气氛,仿佛人人都攒着一口气,期盼着赶快跨过这个旧年,踏入一个崭新的朝代。
年初八,太子登基,年号南平,史称南平元年。
南平帝励精图治,灭蛮夷、开运河,一系列英明的政治决策让南岐迎来了史上最为鼎盛的时期。同时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南平帝一生不近女色,只有一位从民间迎娶入宫的皇后。
据说帝后大婚那日,大红色的喜绸从宫中延伸而出,足足围绕了半个扶临城,愣是把皇家婚事办成了浩大的民间喜事。而那位九五至尊的南平帝,竟真的不顾世俗妄言,穿着一身绣金龙的红色喜服,驾着白马一路踏着晨光而来,将人迎回了宫。
这件事在许多年后都还为人们津津乐道、争相效仿,身骑白马在那之后更成了高门大户娶亲所规定的硬性条件。
五年后,承安宫的内湖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正挂在湖边亭角上百无聊赖的晃荡着腿,那飞檐极脆弱,稍一用力便能折损了去,这孩童也是胆大,竟毫不在意会从上面摔下来,只看得下面跪着的人胆战心惊,却又不敢出言阻止,唯恐一个声响把人吓着。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间或能听到环佩轻声撞击的脆响。不一会儿,一美貌雍容的妇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到皇后,地下跪着人纷纷松了口气,仿佛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几乎是感恩着请了安。
来人正是新棠,已为人妇的她较前些年多了些风韵,但身姿依旧纤细,脸上也还带着些少女的纯真,岁月对她宽容,纯真和妩媚让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如同一朵开得极艳的海棠,让人挪不开眼去。
她见地上跪了一地人,心中已是了然。
挥退了宫人,待人走远听不到脚步声之后,她才不紧不慢的出了亭子,熟门熟路的抬头往上看,令她惊讶的是,那上面竟然没人。
难不成那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生出来的浑小子,今日当真改了性?
新棠又围着亭子找了一圈,还是没人,想着这小子估计是跑到别处去了,便也不再耽搁往回走,现在正是下早朝的时间,迎面便见南平帝悠悠的往这边走,新棠估摸着这人也是来这儿找儿子的,迎上去道,“人不在这儿,想必是玩累了,回去了。”
南平帝把爱妻搂在了怀里,抬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凉亭,缓缓道,“我不找他,我找你。说好的在宫里等我下朝与我一起一下棋,回来竟不见你的影子。”
说起这件事,新棠差点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要来这儿了,当下转身指着那亭子,气不打一处来,“还下棋呢,棋子都被那皮小子当成石头一颗一颗的打鸟去了,那可是王叔所赠,就这样被糟蹋的一颗不剩。”
南平帝这几年威严更甚从前,可在新棠面前,还是那个捧她在手心任她撒娇的太子,前言轻声安抚了好一会儿,劝道,“别气坏了身子。”
新棠冷笑,“这几年,我没被那小子气死就是不错的了,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专爱爬那些刁钻的地方,平地他不爱走,亭台他也不爱坐,就爱去那亭尖上的飞檐落脚。依我看,当个皇子倒是委屈他了,合该去称霸武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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