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次准备得足,连汤都事先熬好了两桶,故一早上虽忙乱了些,却并未出差错。
等太阳高升,来吃早饭的人寥寥无几之后,范溪数了一下碗,她们一早上便用去了一百一十六个碗,估计中午能翻倍。
心里有数之后,她让荆娘再叫人买水,她们先将汤熬上,炒好放在桶里的菜也倒一桶半在大锅里,慢慢熬着。
范远瞻与范金林去看铺子,他们走了一遭,最终还是看上那间一年十五两银子的铺子。
两家铺子面积虽相差不大,不过十五两那家带着的小院子大一些,院子里还有口水井,日后在后院里做饭炒菜都方便。
范远瞻见范金林看上了,便直接带他去找铺主。
铺主与范远瞻熟,一见他便笑,“你家要租铺子卖饭罢?”
“什么都瞒不过您。”范远瞻笑问,“既然如此,后院我可否找人多垒几口灶?”
“你垒罢,到时不租之后将灶拆了,恢复原样变成。”
双方都是熟人,条件亦早便说好,无甚争议的地方。
范金林确定后,范远瞻写好文书,铺主找中人见证,三方便签好协议,这铺子便到手了。
范远瞻出了七两半,范金林出了七两半,等铺主将钥匙递给他们之后,范金林还颇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看手中的文书,“这般便成了?”
“嗯,成了。”范远瞻笑笑,“大伯,我去找匠人垒灶罢。”
“哎,我与你一道去,一共垒几口?”
“一口大锅一口后锅为一组,先垒三组,用着若不够,我们再慢慢垒。”
范溪她们卖完中午的饭之后便将家什搬到了铺子里,他们带的东西不算多,搬起来很快。
她们那两个炉子也搬起来,一进入店面之后,荆娘感慨,“现下舒服多了。”
范溪笑道:“是舒服,日后便不用日晒雨淋地卖饭了。”
“是。哎,今早和中午一齐卖了多少饭,我数数。”
“一共三百六十二分,估摸着下午能将剩下的一百多饭卖完就成了。”
荆娘看了一下,果真如此,她去掀木桶,边看边问:“这般今晚的饭可够卖?”
“约莫够了,纵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范溪坐着歇了会,捶捶后腰站起来道:“大伯母,不然我们趁此机会去将猪肺与猪脑壳买了罢,正好后院有水井,可边收拾。”
柴娘见了,说道:“你好好歇歇,我与你大伯母一道去。”
“您好好歇歇方是。”范溪摸摸她粗糙的手,有些担忧外祖母身子骨会不会吃不消。
柴娘笑道:“我就舀了几碗汤,不累,正好站累了,我去走一走,松松筋骨。”
“你们两个都歇着。”荆娘笑,“估摸着木挪要回来了,我与他一道去便成。”
她们正说话的功夫,木挪果然已弄完了家中的事情,赶着过来了。
荆娘便让他与自个一道去买猪头猪肺。
范溪见她已出门,忙远远地喊:“伯母,您多买一些,我们放锅里卤着,也不怕坏。”
荆娘笑着朝身后挥挥手,“哎,我全买来。”
范溪见没什么人过来买饭,干脆与柴娘关好铺子,两人各自拿着两张条凳,去后院躺着歇歇。
她们累了几日,往后院一躺就睡着了,直到范远瞻带了人来敲门方醒。
范远瞻见她脸上红扑扑,禁不住探出手来摸她额头,“可是累着了,莫要发起热来。”
“无碍。我睡了一觉。”范溪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范远瞻见她这模样,不禁笑了笑,推她,“那再去坐着歇一会,还没那么快干活。”
范溪摇摇头,“不睡了,我去叫婆婆醒来。”
“大兄,可是要垒灶?”
范远瞻点头,范溪便道:“大兄,且在铺子门口处也垒两口灶罢。”
“嗯?”
范溪比划了一下,“现今天气冷,还用不着热饭热菜,再过一两个月,寒冬腊月之时,这两口灶便很要紧了,若客人能吃上热饭热菜,必定愿意来我们这里吃饭。”
范远瞻笑道:“那成,我们与他们说,再垒两口灶,在外头可要垒上烟囱?”
“我看要的,不过究竟是否得垒上,还须问问垒灶的师傅。”
范远瞻问过垒灶师傅后,还去问自家大伯大伯母。
范金林夫妇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纵使泼辣爽利,见识也仅限于地里,一来县里做生意,两人便无主意了,还是荆娘那句话,都听侄儿的。
范远瞻便与垒灶师傅细细沟通。
范溪他们卖的饭食很快便走上了正轨,每日能卖四百五十份左右,扣除本钱,每日能挣一两并七八百文银钱,每家都快分到一两了。
荆娘一辈子都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挣这样多,当即激动得不成,干活也越发有干劲。
等月底第一回分钱,一户人家能分到十一两多,荆娘拿着这几块小小的银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在油灯下一遍一遍数,仿佛银钱都要被摩挲得光滑了些。
范溪见了笑道:“大伯母且未激动,本月只做了大半月生意,下月挣的银钱还要多些呢。”
荆娘响亮回道:“那我下月再激动一回!”
第31章 回来
分完账, 范溪与两位兄长一道归家。
回家路上, 范溪手里银子转来转去, 不知在想什么。
范远瞻一瞧她这模样便知她有心事, 便道:“溪儿想什么, 不妨说来听听?”
范溪昂首看着他们,犹豫道:“大兄,二兄, 婆婆帮我们这样多,又与我们一道做生意, 我想将银子分她一份……”
范远瞻与范积蕴都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兄弟俩对视一眼,范远瞻问:“你想分婆婆多少?”
范溪道:“每月将所得利润分四分之一给婆婆?家中四人, 正好一人一份。婆婆年老,说不得以后还须回舅舅家,手里捏着些银钱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范远瞻与范积蕴目光交流,范远瞻揉了揉范溪发顶,“你不说, 我与你二兄都疏忽了,这银钱理所应当给婆婆一份, 回去便与婆婆说罢。”
回去之后, 范远瞻与柴娘一说,她忙挥挥手,急道:“这怎么成?怎么能要你们钱?不成不成!”
范远瞻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您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忙了这么久, 这生意能做起来您得居一份功劳。”
“这也不成!你们还小,正是读书时候,拿着手里花罢。我在家有吃有穿,要什么钱?”
范溪接过这二两多银子,硬塞到柴娘手中,“婆婆您收着罢,不收我们就不让您跟我们一道去做活了。”
说着,范溪声音失落地低了些,“您手里有钱,做什么都方便,无需看人脸色。”
柴娘只好接过银块,手里这只是二两多银子,她却觉这银子沉甸甸的,坠得她手疼。
她掀起围裙低下头抹了下眼睛,蓝布围裙迅速氤出一小块深色的水渍,随着她弯下腰,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凸起来,越发明显。
“哎,你们真是,”柴娘吸吸鼻子,轻轻拍拍范溪的背,“好孩子。”
范远瞻与范积蕴见她这模样,一人伸出一只手扶在柴娘肩上,且做安慰。
范溪了却一桩心事,这一夜睡得越发香甜,第二日早早便起床洗漱。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现今他们用冷水洗漱已经禁不住了,每日都要烧热水,好在家里柴火多,烧点热水也不费事。
寒冬腊月,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霜,滴水成冰,外头走路都得小心些,不然一个不慎就得打滑摔跤。
范溪穿上大棉袄大棉裤大棉鞋,安娘现今在家,经常做些针线,这个冬季他们不缺银钱,安娘又有空,身上向来不缺棉衣棉裤。
今早就吃馄饨,她得出去外头摘葱与菘菜配着混沌吃,这馄饨是前日做好的,天气冷,东西经放,做这一次,吃上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
现在家里忙,馄饨烧水一煮就能吃,十分方便。
范溪起来后,范远瞻与范积蕴也起来了,柴娘与安娘早便起来烧好了水。
安娘呵着手,见范积蕴,问:“积蕴,天儿冷不冷,不然给你们做双手套罢,方便拿笔杆子。”
“不必,娘,学堂里烧着炭火呢。”
过一会儿范远瞻挑着水回来了,安娘又问一回。
范远瞻亦道:“我就在家温书,冷了我便起来走走走,或者烤烤火,冷不着我,娘您别忙活了。”
一家人各自干活,很快就弄好了家中的事,饱饱吃过馄饨之后,上学堂的上学堂,去卖东西的卖东西,安娘照旧留在家里,打理家务,偶尔也出去浇浇菜,整理菜地。
现在天气冷,萝卜白菜菜头都已经长好,趁着冷清的时候,正好可以拿来弄菜干萝卜干,不然明年开春三四月的时候,旧的菜吃完了,新的菜还未长出来,要过菜荒,正好吃些菜干酸菜。
范溪与范远瞻去他们铺子里。
县城只是个小城,不必宵禁,他们顶着还没大亮的天过去,也不影响进城门。
铺子里有东西,木挪这对小夫妻晚上就住在铺子里,看着东西谨防贼人,他们过去的时候,木挪他们早已起床,荆娘也过来了。
天气冷,他们的冬瓜汤换成了萝卜汤,里头放点菜,再弄点蛋打下去,热气腾腾的汤煮出来,配上热饭热菜,他们现在的饭食倒比先前还受欢迎一些。
大伙做买卖都做熟了,荆娘他们在外头卖饭,范溪则在里头卤和炒。
这里头暂时用不着木挪,他便出去外面,把全城的猪头猪肺全买来。
他们现下生意十分不错,大部分时候都能将每日弄的猪头猪肺卖完,少部分时候卖不完,猪头猪肺多卤一会,味道更佳,客人也极喜欢。
范溪用大锅炒猪肺猪头肉,他们现在没有鲜辣椒,用的就是干辣椒,搭上一点菜头等,照样受欢迎。
灶下大火烧着,范溪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浑身冒热汗。
三组灶,其中一组大锅里炒猪肺猪头肉,后锅里温着炒好的猪肺猪头肉。另一组前后锅都煮汤,最后一组灶则烧着开水,等会猪头猪肺弄回来了,要先洗先煮,去除那不美的怪味,再放入锅中卤。
这一日,照例忙活了一日,范溪中午对范远瞻道:“大兄,今日大寒,我们去买只鸡,晚上给祖母提过去孝敬祖母罢。”
牛角娘上回被范远瞻他们一下,整个人安生了许多,再未登过范溪家的门,也未找过他家的麻烦,路上远远见了还早早避开,如同避瘟疫一般。
范溪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也从不登他家的门。
不过不登门归不登门,年节该给的孝敬还是得给,范溪不愿落人口舌。
范远瞻还未说完,荆娘撇撇嘴,“送去人也不领情”
范溪笑笑,“今日大寒,抓只鸡给祖母补补。我们心意到了便成,祖母领不领情却不是我们能管的。”
木挪感慨一声,“也就你们脾气好。”
他还未说完,荆娘轻拍了下他的背,“背着你爹说嘴,小心你爹削你!”
木挪笑笑未说话,这两个月家里挣的钱多,他心里踏实,也多了几分底气,是非对错能坚持自己的判断。
荆娘对范溪道:“左右客人还未上门,你们现下去买罢。”
“哎。”范溪笑了笑,“菜都煮好温在锅里了,若是客人来了,伯母你们先支应一下。”
“知道了,去罢。”荆娘轻轻推了她一下,催促她和范远瞻快去。
兄妹俩笑了笑,便背着背筐去了。
县城小路大部分都是泥路,路上有小石子,两人刚走出几步,范溪一个不慎险些被石头绊倒,整个人趔趄一下。
范远瞻眼疾手快地转身扶住她的肩,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小了两圈的手,“无碍罢?”
她一把拉着范远瞻的大掌,总算稳住了身形。
范溪昂头朝范远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范远瞻见妹妹这副模样,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走罢。”
今日过节,市场上多了不少卖鸡的人家。
范远瞻兄妹自小养鸡,很快便挑了膘肥体壮的一家,过去问。
鸡主人道:“一斤五个铜板。”
范远瞻蹲下来看着她鸡笼里的鸡,很快抓出三只肥壮的母鸡,“就要这三只。”
范溪拉拉范远瞻的衣袖,小声道:“大兄,怎么要三只。”
范远瞻笑道:“好歹过节,家里也杀只鸡,再送只给大伯母家,差不离了。”
卖鸡的大娘闻言便笑道:“郎君可真是个明白人。冬日最宜进补,吃只鸡一家人补补,也不枉忙了这一整年。”
范溪听他们这般说,便没再说话了。
三只鸡用稻草绳捆了脚提回去,其中一只送给荆娘。
荆娘既高兴他们想着自己,又心疼这买鸡的银钱,叹道:“一只鸡三四十铜板,家里的鸡凑合着抓只杀了便成,外头买的鸡多贵。”
“没三十四,就二三十。”范溪抬头笑笑,“忙了一整年,杀只鸡吃。”
荆娘忍不住笑,“这话说的,瞧着跟要过年一样。”
不知是否过节,今日大伙下工都下的早,天还未黑,码头上就没什么人了。
范远瞻他们将炒好的卤好的肉挑回去,今晚大伙都要在家好好过一个佳节。
过完大寒,眼看着年就要到了,离过年还有八九天的时候,范溪的舅舅曾执信上门来要将柴娘接回去过年。
这年头,娘大多跟着儿子吃饭,极少有跟着女儿姑爷的,柴娘在范溪家住那么久也是事出有因,换个时候,她这么住必定会惹人说嘴。
范溪十分舍不得外祖母,却也只好送她回去。
柴娘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裹的衣服外带一点腊肉,那还是心疼女儿外孙,顶着儿媳妇的不满硬要的,回去的时候她收拾了两大个包袱出来,两身厚厚的棉衣,五双厚袜子,还有一双棉鞋,此外,包袱里还有范溪兄妹硬给她塞的七两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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