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却看住了她,“怎么突然同我客气起来?当年没少让我背你走路。”
崔稚:……人家只是单纯的客气一下。
“咳!咳!”
魏铭不再搭理她,让苏玲将翻过身来,苏玲照做了,见魏铭撸了袖子,“魏生这是做什么?”
崔稚侧头瞧他,“你把那四川阿婆的推拿学会了?!就那次看了一回?!”
“试试。”
魏铭示意苏玲看着,苏玲连忙抖擞起精神,见魏铭先在崔稚后背上推拿了一番,又把崔稚摊鸡蛋饼似的,翻过来,要上手揉肚子。
苏玲觉得好似不太好,却见两人并不在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把魏铭的手法记住,没想到魏铭推拿了两下,就让她上手去试,自己只从旁指挥,苏玲暗暗松了口气,按照魏铭的指令对崔稚进行揉搓,没多时,崔稚一个嗝儿出来,舒坦了。
“老天,回魂了!”
墨宝在旁朝着她叫了两声,跳到了她身上来,崔稚撸了撸墨宝的毛,同魏铭道,“木哥,还是你靠谱!我想,回头把咱们院子后面的地买下来,把院子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好了!”
魏铭意外看她一眼,“我以为你要出去置地。”
“出去置地要也置,用作招待人用。但是我还是要住你家,我舍不得姨母和小乙!”崔稚低头撸了一把墨宝,“你说呢?”
墨宝欢快地叫。
魏铭不由露了笑,嘴上却道,“见我学了一手推拿,便说了这话,待我中了举人,更要说话好听了。只是若我不中,不晓得你又是怎样说辞?”
这话可把崔稚噎着了,站起身来要跟他吵。苏玲见状及时退了下去。
“魏大人,你不讲理,我这事早就想好了,只是眼下这个机会说了罢了!还有,你还能不中举人吗?肯定中呀!”
魏铭一听,更是打量她,重重“哦”了一声,“原来早就算好我要中举,这才又不准备搬出去了!”
天呢!她什么时候在他眼里成了大恶人?!
崔稚气得够呛,“魏大人,你好不讲理!”
说着,叉着腰瞪到了他脸前。
两人好久没有离得这样近了,当下你盯着我,我瞪着你,倒是一时没有言语。
船突然颠簸了一下,崔稚刚晕过,脚下不稳,登时就是一晃。
魏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向回一拽,崔稚顺着他的力道,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少年人的胸膛什么时候长得这么这般硬,崔稚不晓得,她鼻子碰得生疼,却一抬头,看见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那、那什么……
魏大人,也能上她的《古代美男图鉴》哦!
第346章 细碎
十月,齐鲁大地上的寒风,裹挟着北下的寒气,钻进江南归来之人的衣领袖口,崔稚哆哆嗦嗦地回到家,惊奇地发现,小乙竟然长高了小半头,说话利索极了。
“姐姐!哥哥!总算回来了!”
崔稚想将她一把抱起来,竟然费了好半天劲儿,还是魏铭力气大,一下将小乙举过了头。
这兄妹两个长得倒是快,怎么自己这个个头长得不太给力呢?
墨宝都快不认识花宝了,两狗子转着圈互闻屁股,田氏站在一旁湿了眼眶。
“姨母!”崔稚扑上前来,给了田氏一个大大的拥抱,田氏眼泪落了下来,又笑道,“你这孩子劲儿变大了!”
“可不是吗!”崔稚说着,还要使出蛮力将田氏抱起来,田氏吓了一跳,“快快松开,小心压得你不长个头了!”
崔稚赶忙松开了田氏,凑到她身前,“您看我这几月也长一点了吗?”
“长!怎么没长?先前之到我肩膀,眼下已经过了……”
魏铭上前给田氏行礼,田氏扶了他上下打量,见一切都好,众人往家中去了。
魏家小院太小,除了吴二新暂时留在扬州打点事物,其他似万音、小崔唐和苏玲公婆便住不开了,好在段万全之前回来时,就提崔稚留意了一个安丘县城里的宅子,宅子虽然达不到崔稚的要求,但是暂时安顿一下人马也是成的。
崔稚谢他。
原本他们自济宁回来的时候,要去探望一下段万全的大当家,只是大当家伤好了之后,甚少留在殷杉处,一时连段万全都找不到她,大当家只留了一封信,说有事要做,过年时候自去安丘寻段万全。
大当家毕竟不是一般女子,众人默默都有些佩服,也不论她做什么去了。倒是段万全一直忧心,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回到了安丘,将众人交给段老爷子安顿,人就离了去。
崔稚私下里还同魏铭道,“袁大当家这样威猛的,才能Hold住我们全哥!”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立时要去给那袁大当家当小弟,分明连人都还没见到……魏铭暗自好笑,深觉她什么样的人都能喜欢上,兴趣之广博令人惊奇。
话又说回来,除了苏玲坚持要跟在崔稚身边伺候,其他人已经到了安丘县城的宅子里。
崔稚同魏铭商议明年开春动工改造魏家小院,眼下把从扬州带来的猪肉脯全都拿了出来,田氏和小乙都没吃过这东西,嚼得津津有味,直道香。
崔稚又取了不少分开装了,魏铭提了酒,两人亲自往郭婆婆、白婆婆等左邻右舍家中送去,众人见两人打扮一新,精神焕发地从扬州回来,都连连道好,自不必提。
这边苏玲不用田氏操持,就把饭做好了,还问了家人的胃口,听说小乙近来爱吃甜的,便给做了一碗红枣炖蛋。
田氏哪里用过仆从,当下手脚不知道往哪放,苏玲连番劝她回去坐着歇了,田氏只是不肯,见这崔稚回来,赶忙问她苏玲是怎么回事,崔稚把苏玲的情形说了,田氏不由叹气,“是个苦命人!”
她说着,又道,“照你这么说,虽是苏姑娘甘愿为奴为仆,但咱们果真让人做仆从?”
崔稚也在想这个事情,自己给苏玲的帮助真的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就让人家用一辈子为奴为仆来偿还,她怎么可能受的心安理得?
崔稚瞧着苏玲忙活的身形,准备同苏玲好生说说,苏玲可以给她帮忙,但是奴仆的身份真的不必了,苏玲和崔唐同吴二新不一样,那两人都是崔稚买来的,就算是合同制的员工了,苏玲完全不必如此。
崔稚暗暗想着,苏玲已经把饭做好了,一顿饭喷喷香,让归家的人心中暖了起来。
众人围上了桌子,苏玲却退了出去。
“苏玲姐姐!”崔稚叫住了她,“一起吃!”
“是呀,苏姑娘,一起吃饭。”田氏道,魏铭也朝她颔首。
“这我怎么能上桌呢?”苏玲笑着摆手,说这还要退下去。
崔稚却开了口,“苏玲姐姐,你若是这般,还是去安丘县城同崔唐他们一道吧!”
这话一出,苏玲脚步一顿,“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稚不想吓唬她,起身走上前去,携了她的胳膊,“我的意思是,我这儿和沈家穆家不一样,你也看到了,我原本就是小门小户,只是把生意做起来了而已!我不喜欢暴发户使奴唤婢这一套,你愿意来跟我,咱们是朋友,愿意给我帮忙,我真是感谢姐姐的!姐姐要是给我当奴婢,我反而不自在,不敢有什么事都找姐姐帮忙了!”
苏玲听着一愣一愣的,定睛瞧见崔稚说得一切都是那么恳切,她又看向田氏,田氏微微笑,魏铭朝她点头,小乙捧着她做的鸡蛋羹,边吃边呜呜着,田氏打了小乙一下说没规矩,小乙这才放下了碗,“苏姐姐做的鸡蛋羹好好吃!”
苏玲眼泪涌了上来,她的目光从新落到崔稚身上,她看向崔稚,再也不会从崔稚身上看到任何穆氏的影子了。
太太走了,是真的走了,她苏玲现在,有了新的生活。
“多谢姑娘!”苏玲哽咽,崔稚拉了她坐到桌前,一桌子香喷喷的菜,崔稚赞道,“姐姐手艺真不错,回头可以教教咱们扬州菜了!”
……
吃过饭,苏玲带着小乙给墨宝花宝喂食,田氏同崔稚和魏铭说起了魏大友一家人的事情。
“……小莺做了那富户的妾,罗氏得了不少钱财,给金子银子都说了媳妇,还翻了房子,金子今年底成亲,银子明年开春的日子,罗氏还往咱们村来了一趟,想炫耀一番,郭婆婆早就知道她逼着小莺做妾的事,骂她卖女求荣,村里人都笑话,罗氏气得够呛,同村人骂了一番走了……哎,可惜了小莺,说是跑了两次都没跑掉,被打了一顿,如今在那富户家中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关于小莺的事情,崔稚和魏铭都从段万全口中听到了不少,当下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小莺在这古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都不是她们能管得了的了!
然而崔稚还是看见魏铭脸色沉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田氏又说起了余公他老人家。
第347章 错认
余公他老人家一直同朱总旗一道,研究神火箭溜图纸的恢复,直到上个月,好像有了眉目,朱总旗欢天喜地去了,似乎传了好消息回来,在余公篱笆院外护卫的兵,个个喜气洋洋的。
余公却病了,护卫的兵去请了大夫,有一次缺了一味药,还到白婆婆家去寻,前几日,田氏带着小乙和花宝去看了他老人家一回,他老人家仍旧是不爱搭理人的态度,只是脸色不好,精神没有平日里矍铄,懒懒散散地坐在院子里发呆。
小乙不小心绊倒,他老人家才突然起身,将小乙抱了起来,喊了一句“桃姐儿”。
待他认出来小乙并不是桃姐儿,人又有些恍惚,倒是问起崔稚和魏铭何时回来。
“既然得了他老人家惦记,你们还是去探望他老人家一番,自朱总旗回安东卫所之后,他老人家也没个说话的人了。”
崔稚和魏铭听了,互相对了个眼神。
余公这般年纪,哪里经得一次生病,且随着年岁越来越大,越是经不起折腾了。
更要紧的是,他老人家郁郁寡欢,在今上的误导下,以为自己错信了兄弟,葬送了孩子们的性命,他怨汤公,更恨自己。这样的心绪笼罩着人,又如何能健康矍铄?
崔稚和魏铭不敢耽搁,立时往西山篱笆院而去。
篱笆院静悄悄的,只偶有两声狗叫,跟在两人身后的墨宝和花宝倒是着急回老家,不等篱笆院开门,就从缝隙里挤了进去。
崔稚原本要敲门,魏铭却见门是开着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试着敲了敲,出来一个陌生男子,军户打扮。
这人上前问询,双方说了话,才晓得这位黄军户乃是个军医,余公生病这些日,都是他照料,崔稚赶忙朝他道谢,那黄军医笑道,“小姑娘朝我道谢做什么?照顾余公他老人家,本就是我的职责!况且余公是我们安东卫所的大恩人,他如今健在,我能来照料他老人家生活,那是为家族增光的事!”
黄军医说起这些话,果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崔稚见了,莫名鼻头一酸。
魏铭拍拍她,两人进了门去,黄军医指向厢房,上前通报了一声,没有回应,崔稚和魏铭隔窗看见他老人家恍恍惚惚站在窗前,抬着头不知道看向那一片天。
果然同田氏说得一样!
崔稚登时觉得不好,急急走上前去,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公却突然看见了她,余公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崔稚也笑着小跑起来,谁想余公开了口,“桃姐儿!爹爹在这儿!”
崔稚一顿,桃姐儿不是余公的女儿吗?余公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是人已经糊涂了……
崔稚不敢深想,走上前去同他老人家行礼打招呼,“几月不见,您把我忘了?”
她这一开口,余公才一恍惚,回过了神来,魏铭也上前行李问安,余公看过魏铭,又把目光落到了崔稚身上。
“丫头回来了!两人都长高了!”
崔稚见他老人家还识得自己,大大松了口气,自说自话地搬了椅子坐了,黄军医上了茶,众人这才正经说起话来。
余公问了两人南下如何,崔稚说笑了一番江南的风貌,说得余公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不错,江南人杰地灵,又四季分明,你们若是明岁回来,倒是能赏一赏二十四桥的雪景,必然是极美的。”
余公似乎想到了当年,目光飘忽了一下。魏铭接过话来,“只同一位修竹书院的友人,趁着雨天去了,雨中瞧着,已经是极美了。”
“修竹书院?”余公隐居此时十多年,并不知道修竹书院早已声名鹊起。
“是叶云真叶侍郎一手建立的书院……”魏铭把竹院同他老人家说了说。
余公听到叶侍郎,似有印象,“被内党耽搁了,可惜。”
“叶侍郎大骂内党,又在某时突然偃旗息鼓,小子觉得此事甚是奇怪,后来结识了叶家人,才辗转晓得,其实叶侍郎不仅是要大骂内党,还要将内党全部拉下水,只是因为叶侍郎之子犯了错,才不得已忍气吞声。”
“哦?”余公疑惑看了一眼,“叶侍郎被罢黜,内党也算手下留情了,叶家没必要如此非要大动干戈吧?”
魏铭点头,“诚如您所说,只是叶家和内党的仇不仅在于自家,还在于汤公。”
“汤公?!”这名称一出,余公周身气势一凝,整个人突然散发出冷肃不得靠近的气息。
崔稚心下哀伤,汤公必然是余公心中一根扎得最深的刺吧!
而魏铭将他知道的所有全都和盘托出,告诉了余公。
当他拿出那只玉佩,双手举到余公眼前的时候,他看到余公的手在颤抖,伸手想要触及玉佩,却又收了回去。
“怎么会是这样?”他喉头哽咽,目光看向那玉佩,一直喃喃自问这一句话。
崔稚瞧着不忍,魏铭却将玉佩重新包了起来,放在了案上。
余公神情恍惚,魏铭拍了拍崔稚的肩头,“让他老人家自己呆一会。”
崔稚明白,两人同余公行礼,同黄军医说了一声明日再来,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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