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点头,又看向他,“再就是你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
“儿子明白。”
……
孟中亭没有同崔稚一道回安丘,他原本想着岳氏身子好多了,八成不会反对,甚至让松烟带人给他收拾起东西来。从青州去安丘再去济南乡试,前后要两个月才能回家,不过他得了岳氏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只能让崔稚先回去,待他安顿好再去相会。
这次孟氏一族进省赶考的一共有八人,其中嫡枝本家的就有孟三孟四孟五孟六兄弟四个。
孟中亮同二房三老爷的庶子老五孟中交关系近,不过二老爷的嫡次子孟中亲才是这次乡试的领头人。
老三孟中亲同他爹二老爷一样,是个和气人,二老太爷却时常提点这个孙子,做事不要过于温吞,孟中亲这次从南京二老太爷任上回青州,担起大哥的职责来,人人照顾到,处处亲历为。
崔稚走的第二日,孟中亲就招呼这次乡试的族人,两位长辈,一位年长的小辈,剩下都是同辈,在家中小聚,商量启程的事情。
嫡枝子弟吃穿用度都要好一些,孟中亲的意思,也是让嫡枝子弟帮扶着旁枝的人。
小聚之前,他便把兄弟四个聚到一起,道,“咱们孟氏一族今次举业的人不少,若是都能中举,大伯父在京中自然高兴。当然,都中举颇为难,但是孟氏一族此次去济南乡试,不能给大伯父丢了脸面,比起山东旁的世家子弟,成绩上自然尽量要好,但言行举止,处事章法也不能出错!”
孟月程在京里任了这大理寺卿,孟家上下严阵以待,万不敢给他闹出岔子,免得影响了他在仕途上再进一步。这一次孟月程也特特写信嘱咐了小辈此事,尤其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是大理寺右寺丞,虽然名分上是孟月程的下属,但是这位大理寺右寺丞可不是孟月程一派的人,或者说是对面的人。
此人姓岑,单名一个普字,为人严苛有余,圆润不足,但孟月程的意思是,自己同岑普关系并不好,若是被岑普瞧出孟家一星半点错处,只把不能轻易揭过。
这话孟老三早就跟兄弟几个说过,只是怕旁枝子弟不够懂事,于是便道,“两位叔伯我来照看,其他三人便麻烦三位弟弟一人照看一人,保证咱们孟家今次乡试,不要出错才好。”
老五孟中交是三老爷的庶子,虽然是唯一的儿子,但庶子和弟子到底底气不同,更有三老爷中举之后没有再考,也没有出仕,孟中交第一个跳出来,“我同众兄弟不同,那位旁枝的大侄子,交给我吧,旁的人我也管不了!”
孟中亲就知道他只敢照看小辈,当下也不同他为难,只道“也好”,他又看向孟中亮孟中亭兄弟,孟中亮呵呵笑,“我照看谁都行,先让六弟挑吧!”
说是让孟中亭挑,实际上还不是阴阳怪气,孟中亮虽然不是庶出,但是亲娘早逝,总也觉得自己比旁的兄弟差一些,只在庶子孟中交面前才能抬起头说话。
他这么说了,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孟中亭脸上,孟中亭却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六?”孟中亲叫了他。
孟中亭这才回过神来。
他真是没想到,三哥为了怕族人出了差错,竟然想出来一人看一人的法子,那他回头想同安丘众人一道上路,岂不是不成了?
那小七怎么办?他同她说最迟待安丘众人来青州的时候,自己同他们一道走。
他这里犯难,孟中亲可不知道,问他,“你四哥让你先挑。”
孟中亭一个都不想挑,只是这话要是说了,还不晓得孟中亮如何败坏他。
孟中亭小脑袋呼呼转,正想着怎么办,孟中亮那便已经开始了。
“怎么小六?不想管族人了不成?你可是嫡枝子弟,怎么能不管族人呢?”他说着,立刻变得痛心疾首模样,同孟中亲解释,“小六许是有些事,我听说他院里昨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他转过来笑问孟中亭,“六弟不同咱们兄弟一处,要往哪去?”
孟中亭要气炸了。
原来孟中亮早就注意他了,眼下就等着他出差错呢!青州老家到底不是泰州,在泰州府里上下都是娘说了算,青州这边,娘就顾不上了。
他来不及质问孟中亮探问他院子里的事要做什么,眼下老三皱了眉,老五眼中起了玩兴,孟中亭这话不说圆,可不行了。
第382章 赶考
孟中亭被三位兄长盯着看,别提多不自在了,偏他的缘由不能提,就算能提,也要被三人笑话。
“咱们不日就要启程,我院子自然要收拾起来,四哥倒是关心我的院子。”
孟中亭回了孟中亮一句,见孟中亲还是盯着他,心道眼下要是不应下,孟中亮定然拉着老三和老五,咬着他不放,只好道,“都是自己族里的兄弟,我没什么挑的,但凭三哥吩咐就是了。”
孟中亲松了口气,又笑起来,“小六是个好的,怎么可能撇下族人不管呢?”
这话说得孟中亭一阵不得劲,听着孟中亲给他安排了族里的同辈孟中海,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孟中海已经成家了,膝下还有一双儿女,考过一次乡试,是个稳重的人。那他还是有机会脱身的。
孟中亭胡乱应了孟中亲,又见孟中亮眯着眼睛盯着他看,心下不爽的很,不好发作,越发在族人脸前少言寡语了。
——
待到邬梨把家搬到安丘,安顿下来,已经到了七月上旬。
邬梨的娘赵氏一辈子小心,在邬陶氏的严苛下,不晓得脱离了族里住出来,有多舒服。只是见着自家儿子待万音实在殷勤,有些不得劲,不过万音长得水灵,手也巧,还开得一家绣庄,虽说是抛头露面,但是穷家蔽户的女眷又不是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于是赵氏倒也能接受,还被万音邀了往家中做客,相处算得和睦。
邬梨大松了口气,同魏铭道,“我旁的都不怕,就怕后院起火!”
魏铭笑话他,“你还没成亲呢,起什么火?”
“不然!待我考中回来便要提亲,这不是先防一手吗?倒是你,年少成名,若是今次中举了,有大官留你做女婿,你做是不做?”
他说这话,原本就是笑同魏铭玩笑一下,谁想魏铭脸色忽的一僵,方才说笑的闲情雅致一下没有了,整个人被不明的浓雾笼罩着。
邬梨心下一惊,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对劲的?
他赶忙补救,“我可没说你做上门女婿,你紧张什么?”
魏铭摇了摇头,身上的浓雾一般的情绪一散,微微弯了嘴角,“只要你别被金银名誉蒙了眼就行,不用管我。”
邬梨啧啧,心下一松,“不用管你,看样你已经有数了。”他又啧啧两声,往一旁同段万全说事的崔稚身上瞟了一眼。
魏铭笑哼了一声,不理会他,邬梨却道,“你要是着意了,可要看紧了!别大意喽!”
看紧有什么用?有些事不在于看紧不看紧。况且他虽然不小了,但有些人还小呢!
魏铭继续收拾他的书,听见崔稚那边飘过来声音,“没找回来?姜家人怎么说的?”
说的是姜家的事。
魏铭走过去,“怎么回事?”
“全哥说,他们从徐州回来,得了我们的信,特特去姜家问了,姜决说姜驰姜巡检倒是回来了,但是那位姜姑娘还没有,说是人走了,没见到。”
这可奇怪了。
段万全还补充,“姜巡检还在派人找那位姜姑娘的下落,不过目前没有什么线索。”
崔稚看了一眼魏铭,魏铭给她摇了摇头。
姜家一日不接回那位姜姑娘,崔稚就得继续扮演余公外孙女的角色,幸而崔稚乐在其中,完全不觉得别扭,道,“找到再说吧,反正我不急。”
倒是袁大当家又跑没了影,只是托崔稚替他再关照一下兄弟们,给兄弟们找点事情做,免得闲下来生事。
袁大当家既然说了这话,可不是空口白舌的,段万全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崔稚,崔稚当时还莫名其妙,打开一看,闪瞎了眼——满满一袋金叶子。
“全哥,我知道了,还是你厉害诶,同我这个文财神做兄妹还不够,转过身又娶了一位武财神!”
段万全都要不好意思了,魏铭在旁拍了拍段万全,“沾沾你的财气。”
“魏大人,你应该沾沾我这个文财神身上的文气!保你考得过!”
魏铭却不理她,“沾了你的文气,只怕要考不过来。”
毕竟连书都读不顺溜。
崔稚笑着小声问,“你若是考不过,是不是孟小六就可以当解元了?”
前世,孟中亭一路小三元,到了乡试,更是那一届的解元!不过今生有为大人在,孟中亭中解元就不太可能了。
魏铭摇头。
“怎么?”崔稚不明。
“孟小六并不是这一届的解元,反而落榜了。”
“啊?”崔稚怔怔,孟小六的解元竟然不是这一届,虽说今生可以错开魏铭,还有考中解元的机会,可他这一届岂不是要落榜?!
“哎呦!”崔稚没想到时间差的问题,当下听了,想到孟中亭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心疼。
魏铭见她如此,皱了眉,“举业这种事,总是说不准的,我虽是两榜进士出身,但若是遇上了治学理念不符的考官,也很有可能落第。”
“你都有可能落第,那孟小六不就……”崔稚一时没说下去。
魏铭瞧见她这个样子,张口闭口小六,眉头又是一皱。
——
安丘众学子,同邻县高密县窦教谕带来的众秀才,并成一路浩荡的人马,往济南去了。
这一次段万全没有跟着上下打点,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牙人了,他是五景酿的大总管,崔稚和冯老板把运送酒水的人物全然交给了她。除了扬州这种远途的,附近青州、莱州到兖州、徐州,都是五景酿的畅销地,段万全运输,跑生意,再加上寻找行踪不定、大仇待报的袁大当家,他这工作倒是做的快活。
安丘和高密众学子有两位教谕带队,又都是秀才身份,一路吃穿住行自不必提,待到了青州府城,停下歇息。
一路跟着耍玩的崔稚,伸着脑袋盼着孟中亭,一直盼到红霞飞在西山,孟中亭总算来了。
崔稚打眼瞧见孟中亭和松烟都背着包袱,她就笑了,朝着两人招手,魏铭和邬梨也走了过来,邬梨问道,“咦?小六爷怎么来了?要跟咱们一道走?”
不用等孟中亭回复,崔稚当先道,“那是自然!”
第383章 牵绊
孟中亭说要同众考生一道去济南,崔稚最高兴,魏铭若有所思,邬梨直接问道,“你不用同你族人一道吗?你们孟氏一族每年都有好多人乡试吧?”
他这么问了,崔稚和魏铭也看向了孟中亭,孟中亭连忙解释道,“族里还要耽搁几天,我先同你们一道便是。”
寻常人家的秀才,还是两只腿走路为主,孟家这样的大家族完全不必,族里自然出钱以马车护送。
孟中亭这么说了,邬梨不禁佩服,“小六爷今次肯定能考过,就凭着这份肯吃苦耐劳的毅力也能过!”
这话可就让孟中亭不好意思了,崔稚瞧了出来,三下两下将邬梨打发到了一旁去,“你方才不是吵着要吃些点心吗?去吃吧!”
崔稚是驾了马车来的,但是为了和众秀才一个进度,马车走的很慢,帮着众秀才拉了些随身的行李。邬梨当下往马车去了,魏铭见着孟中亭似是有话要同崔稚说的意思,脚下一顿,也往马车去了。
没了旁人,孟中亭大松了口气,瞧着崔稚今日又换上了男子的衣衫,夹在一众成年男子里,越发显得她肤白腮红,小巧灵动。
松烟在旁左顾右盼,崔稚被孟中亭一通打量,打量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扯了松烟过来,“瞧什么呢?左右有花不成?”
松烟瞧得可不是花,瞧得是人,他怕被孟氏族人瞧见孟中亭混进了安丘高密的队伍里。
这话没法说,他只是道,“我们六爷可是特特来寻姑娘的,姑娘可要对我们六爷好些!”
“我何时对你们六爷不好了?”崔稚莫名其妙,看向孟中亭,只见孟中亭瞪了松烟一眼,崔稚又把松烟的话琢磨了一遍,问道,“你不会是偷摸着出来的吧?会不会得罪了族里人?”
“不会!”她话音未落,孟中亭就否定了她,又道,“我先走,他们后到而已,没什么的。”
他说着,才能够怀里掏出来一个花梨木的小匣子,匣子雕着花,甚是精致,孟中亭直接在崔稚脸前打开,一只簪花梳篦现在崔稚脸前。
“呀,好漂亮!”梳篦通体红玉质地,清凉剔透,种水极好,梳篦上面雕了一排六朵榴花,轻薄透亮的花瓣,漂亮极了。
孟中亭见崔稚眼中闪了光,晓得她是喜欢了,当下也跟着开心起来,正要让崔稚拿起来试试,谁想松烟忽然在旁喊了孟中亭,“六爷!”
这一声把两人打断了,孟中亭皱了皱眉,“怎么了?”
松烟却像不远处的医馆一指,“六爷瞧!那医馆门口是不是海三爷家的小厮?!”
崔稚看过去,果然看见那医馆门口,拉着大夫急急慌慌的人,正是孟中海家的小厮,而且是孟中海身边最得力的那个。
孟中亭一看之下,心头一咯噔。
崔稚问他,“谁呀?是不是家里有事?瞧着挺要紧的!”
这话更让孟中亭心跟着提起来了,他吩咐了松烟去打听一下,松烟忙不迭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是海三爷他方才滑到摔了胳膊了,还是右胳膊!”
右胳膊摔了,还怎么拿笔,怎么乡试?!
孟中亭脸色一青,松烟赶忙又道,“不过好像伤的不是很重,一月应该能好!”
现在是七月上,乡试第一日是八月九日,正好一月。
孟中亭刚要松一口气,松烟这个大喘气的又补了一句,“只是恐怕要细细养着了!”
这一路要从青州去济南,想要细细养着,恐怕不是一般地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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