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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鹿青崖

时间:2019-12-16 10:40:54  作者:鹿青崖
  就这么,邬陶氏疯了,狱卒左右开弓抽了她五六个大嘴巴子,她只嘿嘿地笑个不停。
  邬氏夫妻一个死一个疯,牢狱里抓着的人全活动了起来,张盼波等待着机会,有狱卒走过来,在此提审。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冷水冲洗过的邬自安的牢房,牢房空空荡荡,他想起自己说得烙铁的话,根本就是骗邬自安的。
  到了这个时候,为了活命,谁还在乎对和错呢?邬自安不想活命,他这样的人活着也没有用。
  张盼波看到了牢门口的光亮,刺得他眼生疼,也许很快,他就可以重回阳光之下了。他是寒门出身,一直在巴结各路世家,可这些人却不重用他,而他却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左右逢源,靠自己左右拉踩,爬出这黑暗的地狱。
  可他被拉进提审室,审问他的却是久不见的锦衣卫北镇抚使,那北镇抚使一开口,张盼波倒吸一口冷气,“在你两边的两个人,一死一疯,张盼波,是不是你做的?说!”
  张盼波大惊失色,可那位北镇抚使丢过来一张写了血字的布,“这布,是你的衣裳吧?邬陶氏被你吓到了,你以为锦衣卫也会被你骗吗?!”
  说完,就有人上前扯开了他的衣裳,内衫缺失了一块,正是那块血字布。
  那位北镇抚使冷笑,“说吧,张盼波,谁让你杀人!说了,就能免了刑!不说的话……”
  张盼波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团火,看到了火里冒着火星的烙铁。
  他惊叫,“没有!真没有人指使我!真是我自己要杀他们!”
  可北镇抚使不信,叫了狱卒,“来吧,给咱们张大人上点东西!”
  张盼波惊叫,胡乱大喊了几个名字,反倒引了那北镇抚使更怒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一落,他夺过烙铁,直直贴在了张盼波的胸口。
  ——
  直到死,张盼波也没说到那位北镇抚使想要的答案,他满身烫伤地躺在牢房里,两边的牢房一个空荡荡,一个疯癫癫,张盼波苟延残喘了几天,闭了眼。
  四季院子一案牵涉最深的三个人两死一疯,风向立刻变了一变,众人为了活命,开始胡乱往这三人身上推卸,甚至后被抓进去的孟月程,也被那些急等着出狱的人攀扯上了。
  可没有一个人保他。
  十一月的最后一日,今上终于不厌其烦,寻了锦衣卫指挥使进宫,当天,就定了案。
  大多的官员被放了出来,可放出来不等于官复原位,轻则被贬,重则流放,京城一时间清空了大量的宅院。
  原本在朝堂上互斗的秦阁老和张阁老一派,这下打成了重伤,秦阁老好歹保全了地位,可也被皇上训斥,张阁老一派因为孟月程的垮塌,全线溃败,张阁老本人被罢官,不再治罪,择日归乡。
  不知道是不是兔死狐悲,勉强保全的秦阁老重病一场,病还没好,便上书乞骸骨,今上直接允了,张阁老离京之后的第十天,秦阁老也解甲归田。
  互斗了十几年的秦张两派訇然崩塌,时任翰林院修撰的从六品官魏铭听到,大大地松了口气。
  前世秦张两派正是党争逐渐步入白热化的重要铺垫,如今秦张两派瓦解,竹党的头号人物沈攀也早就消失,党争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到就快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太久的朝堂了。
  孟月程被罚流放,今后不得为官,但今上没有牵扯孟氏其他人,而三老爷孟月秋在朝考之后,稳稳当当地进入了翰林院做庶吉士,这一切让等着看孟氏垮塌的人目瞪口呆。
  青州孟氏果然不是孟月程的孟氏,孟氏还有另一根顶梁柱二老太爷,这根一直隐在后面的顶梁柱,在危机的时候撑起了孟家,而对于置于险境的大房,盘活大房这盘棋的人,是孟中亭。
  而孟中亭并没有考中进士,他带着楚芸芬和大房停职的孟中京,在一个小雪的清晨,静静地离开了京城。
  回青州,等待三年之后的那个会试。
  ——
  雪下的越来越紧,魏铭和崔稚站在城门前送他们远去之后,便抖落身上的雪,快速返回了马车里。
  崔稚晃了晃脑袋,把发丝上的雪也摇了下来,“不知道家里下没下雪,墨宝花宝肯定像我这样摇脑袋。”
  她说着,瞧了一眼魏铭,轻声道,“魏大人,我也要回去了。”
  再不走,赶不上回家过年了。
  魏铭瞧着她,心里知道她还惦念着余公,余公他老人家孤寂了这么多年,魏铭不能连他老人家的天伦之乐剥夺了去。
  他道,“一时半会,我都不会提亲。”
  崔稚被他突如其来陡转的画风震惊了一下,“提什么亲?不是,你怎么扯到提亲了?我说我要回去了呢!”
  “我知道,”魏铭看着她,“你回去好生陪陪余公吧,他老人家不容易。”
  这么一说,崔稚明白了过来,只是再看向魏铭的时候,有丝丝的心疼在蔓延,余公寂寥,魏大人何尝不是呢?
  她还记得他说过,上一世,他四十六岁死在战场上,连血脉都没有。余公尚且有小绵在世,魏大人呢?魏大人的夫人又去了哪里?
  崔稚不想深究,可越是不深究,就越是心疼。
  她握住了魏大人的手,魏大人的手温暖中有一点点凉,崔稚说,“魏大人,我会想你的。”
  魏铭挑眉,“你还敢不想我吗?”
  崔稚:……
 
 
第492章 过年
  整个年节,魏铭过得孤单却不无聊。
  边小清顶着叶兰萧给他找来的名头,顺利通过了会试和殿试,点了二甲一个并不是十分突出的名次。魏铭不由替他捏了把汗,在邬琪作弊和廖一冠点了张阁老的长孙的事件冲击下,审查严格的会试,还能让边小清这个漏网之鱼通过,也算是对他这些年来被欺压,流离失所的补偿吧。
  边小清顺利拿到了进士的名头,叶兰萧可算是大大松了口气,他和魏铭商议,不用再耽搁很久了,大概年后便来京谋缺,重回仕途。
  当年叶勇曲殷切期盼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叶勇曲却不能坐镇叶兰萧的后方胡乱指挥,他现在还跟着叶老爷子在山上苦哈哈地修行。
  魏铭在翰林院任这个从六品的修撰,活儿并不繁琐,翰林们对他小小年纪就拿到了三元小三元惊奇不已,有前来领教的,也有暗搓搓考魏铭的。
  魏铭从前不甚喜欢清高的翰林们,觉得这些人读书读得太过入迷,现在看他们一心做学问的样子,倒也品出些可爱滋味,同他们你来我往地在学问上打转,也算打发了些没有小丫在耳边嗡嗡闹的日子。
  崔稚这边赶在三十之前回了安丘,余公见了她冻红的脸,原本还想责怪她两句,在外边玩疯了,过年不知道回家的话,眼下也责怪不起来了,叫了黄军医烧火盆来给崔稚暖和。
  崔稚跟余公插科打诨了两句,问黄军医什么时候回家过年,黄军医竟然一愣,“我何时要回家?”
  黄军医从来了余公这处贴身照顾余公,与妻儿分离两地,甚少能见上一面,今年过年也没得回家,他这么脑子发懵地一问,余公就叫了他,“回家吧,小丫头在这跟我搭把手,你到过完十五再回来。”
  他老人家张口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黄军医都蒙圈了,崔稚在旁捂着嘴笑,跟黄军医问,“两个孩子多大了?”
  “大的九岁,小的六岁。”黄军医有大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她刚被调来照看余公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小得很。这样一转眼的工夫,他不在身边,两个孩子却全都长大了。
  余公和崔稚祖孙两个都是太多太多年没有亲眷相伴的人,不忍心看黄军医这般酸楚,余公拍了板,“好生回去同孩子们亲近亲近,不然都不识得你这个爹了。”
  黄军医眼眶一热,崔稚却嘿嘿笑了一声,她说,“我得跟你们卫所请示一下,能不能多配几个人过来。我也不要旁人,把你们一家几口都带来好了。”
  “啊?”黄军医已经完全拎不清状况了,余公道好,“小的那个丫头,正好能同小乙玩到一处去,免得她见天地逗狗,我瞧着墨宝和花宝都瘦了。”
  崔稚没留神笑出了声,没有讨厌的魏大年干扰,小乙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崔稚和魏铭不在家,没人提着她读书,她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逗狗喂鸟,也就年纪相仿的小崔唐能陪她一二,但是崔唐平时还要跟着小高矮生们一道练本事,偶尔才能往魏家来一趟。
  现在要是能把黄军医的女儿送来跟小乙做伴,黄军医能时时和家人一处,小乙也得了个玩伴。
  黄军医眼泪在眼眶打了转,还是没能忍住,被余公嫌弃,“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黄军医一走,一直在旁保护余公的士兵,余公也让他们分成三批,轮番回家过年,经了假姜绵一事,安东卫所派来了更多军户,都留在这里的话,余公也不忍心。
  三十这天下午,崔稚把田氏和小乙也一并接到了篱笆院来,余公对田氏一直都很感激,更喜欢小乙鬼机灵的样子,“跟小丫的性子越来越像了,长得更跟魏小子一模一样!”
  小乙咯咯笑,却又嘟了嘴,说想哥哥,“哥哥在京城,会不会很冷?”
  “哪有?”崔稚烤着羊肉,自己撸了一串,回头跟小乙道,“你哥哥在京城有地龙,暖和着呢!”
  魏铭把那个在京城住的三进小院买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住上,朝廷给他配发了另一套离翰林院近一点的三进院子,这是做官的府邸,哪怕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有地方住的。魏铭说像张阁老秦阁老这种级别的大臣,朝廷给配得院子更高级,不乏有皇室别院的配置。
  魏铭把自己买的三进院子修葺了起来,又跟一旁的人家在谈买卖,顺便小小扩建一番,以后留在京城的日子必然是不会少了的,至于他还另外打算用这宅在娶妻生子,也就不在话下了,总之魏大人算盘打得噼啪响,现在搬进了有地龙的朝廷府邸,是不会冷着的。
  崔稚跟小乙说了大实话,却被小乙反驳了,“可是哥哥都没人陪!”
  这才是重点。
  崔稚烤羊肉串的手顿了顿,有肉里的油滴落发出嗞嗞的响声,崔稚幽幽地叹了口气。
  余公在房里听见了这声叹,转过身跟包饺子的田氏说,“丫头翻过年也十四了,魏小子更是十六了,看两个孩子这样,下半年就把亲事定了吧。”
  田氏简直大喜过望,下半年定了亲,待再翻一年崔稚十五,那可不正好成亲吗?她先还担心要再多两三年才会提亲事的事情呢!
  田氏高兴,余公心里不免不舍,过了两日,初三那天姜驰从徐州连夜赶了过来。
  他原本是初二就要过来的,余公是岳父,余千桃不在了,但孩子还在,但是他想起余公的教诲,跟带着涂氏和儿子去了沛县。
  他这些日都遵照这余公的教诲,渐渐也发现涂氏并非那等不讲理的妇人,相反,涂氏看事情很清楚,若是当时他便听了涂氏的话,早点识出假女儿,也不至于又后面引来倭寇的事情了。
  他初二陪了涂氏回娘家,涂氏便不再留他,“去看看小绵吧。”
  姜驰一时心下感激,跟涂氏行了一礼,连夜赶了过来。
  他见着崔稚,还没等崔稚跟他拜年,压岁钱已经塞进了崔稚手里,崔稚好笑的不行,余公倒不论那许多,直接把姜驰叫过去,将明岁要给崔稚定亲的事情说了。
 
 
第493章 阁臣
  余公把给崔稚计划定亲的事情说了,姜驰好像吃了黄连一样。您老人家倒是想得开,到底这孩子在您身边伺候有年头了,我不一样啊,我这个爹才刚把闺女认回来呀!
  但是他不敢反驳,“那就年底吧?”
  余公瞥了他一眼,说也好,两人都叹了口气。崔稚在窗外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眨巴眨巴眼,就这么着,就把她嫁了?等下,都不征求她意见的吗?
  崔稚一头问号,这好歹是她两世第一次嫁人,但她这么一想,好像觉得自己亏了,魏大人算两世,是不是二婚?还是三婚?四婚?!
  不行,等过完年,她得当面问问这个人!
  ……
  这年一过,崔稚没能进京,倒是前后跑了两趟生意,本来是有段万全出马把这些事摆平的,但是让她意料不到的是,袁大当家竟然怀孕了。
  崔稚去看她的时候,她在跟段万全抢大刀,“皮都松了!给我耍两下吧!”
  崔稚一个趔趄,果然跟她当初猜测的一模一样。袁大当家跟崔稚抱怨了一通,“看贼似得看着我,什么都不能干,你不知道你全哥多烦人!”
  明明之前还你侬我侬来着,段万全跟崔稚无奈地笑笑,去崔稚喜欢的那家羊肉铺子买了个羊腿过来,给崔稚削成一片一片递过去,然后又给袁大当家摆了一盘酸果子,崔稚见他还是这么体贴,也有一点体会到袁大当家被体贴到烦躁的心态。
  她只好跟袁大当家说,“我想着趁着天还冷,跑商少,是不是把兄弟们的本事练起来,若是大当家有空,不妨去指点他们一二?”
  大当家一听,就高兴了,段万全还有点犹豫,崔稚笑着指了他,“全哥!你把大当家当眼珠子没毛病,但眼珠子也得上下左右地动呀!”
  段万全只好说好,崔稚趁机又把差事交还给他一部分,刚想脱身北上,邬梨和温传双双发了请帖给她,两人竟然商量了同一个好日子办喜事,这是两份喜事,崔稚不能不去,只好又留在了家里。
  她等着吃喜酒这些日子,给小乙找了个教书先生,教书先生也不是别人,正是温传的新娘子黄素秋。
  她把小乙、李初、田氏、万音和苏玲凑了一个班,让能读书会写诗的黄素秋,给几个人普及教育,这一下竟然引了不少安丘的大姑娘小媳妇过来,授课地点就设在万音的绣坊。
  崔稚看着这些主动跑来识字的女子,心下替他们酸楚,当即投了一大笔过来,把万音的绣坊扩了出来,从另外的巷子口开了门,专供这些姑娘来学习。
  学校也是收学费的,不过不是钱,能出一些绣品就可以了,虽然此举被许多男人们不耻,但还真就在安丘把这个识字班办起来了。
  也不指望她们能有什么大学问,多认识几个字,能看能读就有了增长见识的机会,日子也就会好过很多了。
  崔稚参加完两个婚礼,又把识字班的事情办了个妥帖,日子已经一晃到了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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