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有缘分的话,他碰上自然会好心帮上一把,但若是没缘分,他自然懒得专门去救助灾民。于萧桓来说,这红尘犹如烘炉,身在红尘之中自然要受这煎熬苦难,熬得过去便生,熬不过去便死,不过物竞天择罢了,无人有义务非得去拯救天下。
冲县令丢下这句话后,萧桓无意继续留在刚刚亮过相的清河镇,带着静和便消失在了这位已在此处县城就任二载有余的县令面前。
是真·消失,当着县令、师爷和一干衙役的面,萧桓直接带着刚刚收为童子的静和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透明泡沫于阳光下被吹破,骤然消散于空气中一般,没有留下半分踪影和痕迹,就好像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这样神秘诡异的事情直让在场几人骇然惊惧,口中直呼仙术,都觉得真人术法高强,乃神仙中人,不然怎会有这等神秘可怕的手段?
萧桓就这么带着人直接离开了,这县令固然不必再战战兢兢的面对他,用不着心惊胆战地害怕得罪真人,心里松了口气,但他同样也十分失望遗憾,失望于真人没有答应帮他们祈雨缓解灾情,遗憾于没能讨好真人和萧桓搭上关系博得他的青眼。
不过,虽然萧桓人是离开了,但清河镇有得道真人现身,并施法降雨缓解灾情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甚至于,就连萧桓离开前回应县令恳求他祈雨时所说的那番有缘无缘的话也传了出去,传得简直是有鼻子有眼,格外活灵活现。
这些消息传得极快极广,很快就连郡城附近的百姓也知晓了此事。
时下世人大多笃信神佛,信仰颇为坚定,对真人现世、降雨救灾一事深信不疑,毫不怀疑这是虚假消息。当消息传开后,以清河镇为中心辐射开来的一干地域上,百姓们纷纷诚心祈求真人显灵,降下恩泽救灾,各地不断有百姓自发举办祈雨仪式。
——为什么各地会有这么多人这么积极地举办祈雨仪式呢?
原因还要出在萧桓回答县令恳求的那一句话上,他说得很清楚,若百姓真心求肯他,那有缘者他会现身相助,无缘者也不必恳求。但他这番话虽然意思传达得很清晰,但在被过度解读后,却显露另出一番意思来。
大多数百姓是这么想的:想要得到真人的恩泽帮助,先不论那些有缘无缘、虚无缥缈的问题,首先他们得诚心求肯真人啊!
那如何才算是真心求肯、真心祈愿呢?
当有关萧桓事迹的消息传播开来后,许多人便开始就此事发散思维联想起来,而这一想,他们就想到萧桓是在清河镇举办的祈雨仪式上现身的,于是百姓们激动了,开始行动了,各地不断有百姓自发举办祈雨仪式。
只不过这一次,祈雨仪式上他们祈求的对象不再是不存在的龙王,也不是其他的什么神明,而是萧桓这位现过身、有过事迹的不知名真人。
在百姓自发举办祈雨仪式时,各地官员知道此事后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大力支持,甚至在好几处地方,有县令、知府等官员亲自主持祈雨仪式,一个比一个虔诚,一个比一个积极,好像最开始念四书五经时囔囔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当各地百姓在多日无雨的旱情压迫之下日渐绝望,却有一缕希望悄然浮现时,他们不会觉得传播的消息荒唐,也不认为自己抓住的希望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只会冲着这最后的希望大力往前冲,根本无暇去顾及前方是不是万丈深渊。
很多时候,身处于绝境压迫之下的人们怕的不是苦难,怕的是没有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那么的荒唐、迷信和不可思议,但在特殊的情况下却也很容易成为吊着人不绝望崩溃的最后一根线。
肯为了一个传言出钱出力举办祈雨仪式的百姓,不是笃信道教、信仰坚定,就是真的深受旱情所苦,急需降雨缓解灾情。所以他们举办祈雨仪式时也是十分实诚,完全没有偷工减料的意思,不说规模有多宏大,至少诚心是真的不少。
萧桓原本就打算以缓解旱情一事打响名声,奠定在此世的威名,故而在作别那县令后,便带着道童静安随意行走,四方游历若碰上旱情极为严重的地域,或者干脆就是萧桓偶尔心血来潮,他就会现身于众多百姓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施法降雨,让雨水缓解旱情。
短短半月时间,在大周旱情笼罩的疆域,萧桓现身施法降雨的次数不下于十次。而他在短短时间内游走遥远四方、施法降雨的事迹由亲眼目睹神迹的百姓自发传播开来后,有关于真人降世、拯救苍生的传言便如火如荼的传播开来,顷刻间席卷整个大周。
随着萧桓每一次出现,每一次成功“祈”得大雨倾盆,百姓们越发确定他是真的得道真人,是真的大神通者,也越发敬畏他、感激他,无数百姓自发于家中供奉他,视他为神明而不仅仅是普通的道士
就这么,带着道童静安一路闲逛、偶尔才出手施法降雨的萧桓逛着逛着就发现,在缓解旱情的过程中,他不仅仅得到了来自天道降下的数量不菲的功德,而且还被大周百万百姓供奉信仰,已经有一批狂热信仰他的信徒,如今他是成日置身于香火缭绕之中。
就在萧桓对周身洋溢的香火感到无语凝噎时,他却得知了一个消息:当今圣上在听闻各地有真人现世的神迹后,便对真人降世的消息深信不疑。为了能见萧桓这位真人一面,他决定在皇城举办一场祈雨仪式,由他亲自主持仪式,希冀真人能看在他的诚心上现身于仪式上。
☆、朝堂宅斗“庶”长子反派7
热闹喧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身着简朴道袍的静和站在一家临街的包子铺前, 在扑面而来的白色雾气中, 他温声对店家说道:“店家, 两个素馅包子。”一边说着, 静和一边递给店家两个铜板。
这两个包子是静和买给自己的早餐。
并不是静和只给自己买早餐,不顾萧桓的死活,也不是说他要花费大力气大价钱去给萧桓买什么珍馐佳肴供他享用, 事实上他出来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买早餐,他。
自从被萧桓收做道童后, 静和也是打算做道童该做的事情,负责伺候萧桓的衣食住行,但后来他发现他所跟随的真人其实并不进食, 也根本用不着他伺候,他这个道童唯一的作用就是……做萧桓的传音筒,替他应付一些他懒得应付的人。
其实萧桓并不是辟谷了,他只是不太想吃那些没什么灵气的吃食。他虽然不是个挑剔的人,但也不是愿意平白委屈自己的人, 虽然他现在确实来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古代世界,但不代表他就要融入这个世界, 不做出任何超出世界范畴的事情。
静和接过热情爽朗的店家递过来的两个包子, 便打算转身回他们暂住的客栈。
最近半个月静和一直跟着萧桓东奔西走,对于咻的一下飞上天、咻的一声从一个地方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早已经麻木习惯。自从跟着萧桓做了道童后,他的人生完全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前进,唯一可惜的是至今为止他还没能从真人那里学到一星半点。
静和低头咬了一口包子, 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讨好真人,讨得他的欢心让他教自己修炼术法,他心里迷迷糊糊的没什么章程,正在郁闷无奈,就听得一个平静且淡漠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原来你在这里。”
陡然听到这个声音的静和差点没呛到,他连忙转身看去,果然就见身着玄色道袍的萧桓正负手立于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他长身玉立,衣袂纷飞,神情既淡漠又冷淡,眉宇间凝着几分超脱于尘世之外的漠然。
静和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明明真人就置身于集市息壤热闹的人群中,但他身周经过的百姓却像是看不到他的存在一样,毫无异状地从他身边经过。这人流汹涌的街道上空出一片空白的区域来本来是十分惹人注意的事情,但过往行人却个个面色如常,根本毫无察觉。
徐徐吐出一口气来,静和再一次深刻且清晰得认识到,他现在跟随的这位真人是真的了不得,若是能从他身上学到一星半点,那他日后的成就绝对不低,毕竟真人很可能是真的神仙中人啊!
萧桓随意瞥了静和一眼:“走吧,去皇都。”
静和于他来说,还算有点用处,有时候能免他不少口舌和功夫,所以他也愿意带着这个识趣且听话的道童。至于给他什么好处,那就要看他心情如何了,若是心情好,萧桓也不介意给他一条通天大路。
最近半个月以来,静和一直随着萧桓在各大旱情十分严重地域来回流转,为深受旱情所苦的百姓祈雨救灾,从未去过皇都,一时间他也摸不着萧桓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去皇都,故而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但静和确实识趣,也并不多问,只默默点头应了一声。
见静和点头后,萧桓也不犹豫,一探手直接抓住了静和的肩膀,带着他消失于原地,直接往大周皇都而去。他并没有跟静和解释一二的意思,不打算告诉他为什么要去皇都,反正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他没必要多费唇舌。
于是当静和从懵逼不已的从腾云驾雾的空间挪转中清醒过来,终于脚踏实地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那熙攘热闹的集市上了,而是身处于一座占地庞大,布置奢华至极的法坛上。
却是他再一次于顷刻间出现于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挪转迁移了多远的距离,即使静和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仍是觉得十分惊奇,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何等神仙手段。
华丽庄严的法坛之外,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静和一边悄摸摸地将手中用油纸包着的半个素馅包子塞进袖子里,将别在腰间的拂尘取下拿在手中,一边装作无意的打量了一眼跪着的人,就见他们个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不是穿着官服便是穿着纹龙绣凤的华服。
在被萧桓随意一点收做道童之前,静和只是一个小小的清河镇龙王观观主,见过地位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当地县令,可他如今放眼看去,跪在法坛之下的这群人不是身着绯衣的高官就是身着华服的王爵,哪个不是地位超然到他以前根本不敢招惹的人?
可是那又如何,不管这乌压压跪着的一群人地位有多高,在大周朝堂又有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他们不也是老老实实地低头跪在法坛之下,保持着无声的肃穆和虔诚,连一丝不敬都不敢表露出来,哪怕他们已经跪了足足半日,却也还是没有半分怨言。
当静和看到法坛前方、乌压压跪着的一群人后面那张金黄龙椅上高座着的身着帝袍的英伟男子后,他便知道建造这法坛、主持这仪式的人乃是当今陛下。换句话说,这是一场由天子举办的祈雨仪式。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所处的这座为了祈雨而建造出来的法坛,和他之前跟着萧桓所见过的那些祈雨法坛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更华丽、用材更珍贵罢了,并没有什么惹人称道的地方。
而这场仪式也更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静和敢肯定的是,如果真人不曾出现的话,哪怕当今天子亲自跪求祈雨,只怕也没有半点作用。这半月以来连连有雨水降下缓解灾情,根本不是因为那一场又一场的祈雨仪式,而是因为真人降下恩泽!
这场在皇都皇城中举办的祈雨仪式,唯一出奇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是陛下亲自举行吧。
当亲眼目睹大周皇城中所有权臣匍匐于法坛之下的场景后,默默跟随在萧桓身后的静和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和野心来,那并不是对人间权位荣华的向往,也不是对那凡世间荣华富贵的欲.望,而是对求仙问道的渴求和希冀!
若能真正踏上仙途,化凡为仙,那凡尘间的一切于他而言又有何吸引力,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权力地位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相比于求仙问道,根本就不算什么,根本不值得为其花费心力。
在静和心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情,越发看淡人世间的权位和荣华时,大周如今在位的帝王周明帝已然注意到于无声无息间陡然出现于法坛之上的萧桓二人,当下他便满心不可置信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一名佝偻着腰、显得顺从的内侍扶持下穿过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朝法坛急奔而来。
周明帝急奔到法坛之前,他顾不得自己满头大汗,只抬头又期盼又敬畏的看向萧桓,语气十分虔诚恭敬的问道:“阁下便是近日来以无上神通扭转乾坤的真人吗?真人的事迹已然传遍大江南北,只吾等还未知晓真人法号,不知真人可否将此事告知于吾?”
至今为止萧桓的名字都没有传出去,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让静和代为应付那些对他表达感激的人,传出去的只是静和的法号而已。而作为萧桓的道童,静和其实也不知道萧桓的名字或者法号,对他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道童当到这份上,也是很无奈了。
萧桓负手立于法坛中央,清隽明朗的眉宇间凝着稍显冷漠和不羁的神色,他顺着询问声往下看去,上下打量了几眼这身着龙袍身有龙气的中年男子,态度冷淡,语气笃定:“你是大周天子。”
目光在帝王身上掠过又很快收了回来,萧桓显得有些散漫不羁地嗯了一声后,又随口说道:“你身上龙气还算旺盛,看来你为君这些年来做下利民之事积累的善德多于你造下的业孽,所以气运还算昌盛,若是继续保持下去,你应能无疾而终,顺顺当当活到耳顺之年。”
“嗯,你虽算不得什么流芳千古的明君,但也勉强是个守成之君吧,不算太过昏庸,这些年处理朝政也是兢兢业业,纵然有些错误之处但造下的业孽也不算太重,算是瑕不掩瑜,死后应能得享一些恩泽,来世也有些福报。”
到此时,萧桓已经忘了他最开始的计划是显露出本领来获得当今大周天子的看重和尊敬,以此获得地位和权势,而是下意识地表现出了他恣意狂妄、散漫不羁的本性,将大周天子放在了低处,而不是放在了他有所求的位置。
这不能怪萧桓变卦得太快,实在是他本来就是那样狷狂恣意、肆意妄为的性格,也习惯了位于最高处呼风唤雨,理所当然的享受众人的臣服和供奉,要他伏低做小去讨好旁人获得权势的事情他实在做不来。
况且萧桓的实力摆在这里,就连此方世界的天道都一再降下功德与他交好,不敢有半分得罪,区区一个人间帝王,他凭什么向他低头,又为什么要向他低头?他确实要能给江文涵撑腰的权势,但这权势无需向谁讨要,他只需伸手去拿。
周明帝兴致勃勃地冲上前来,就听得萧桓一番对他的评价,他心中是先喜后惊,只抓住一个重点问道:“朕只能活到耳顺之年?”
☆、朝堂宅斗“庶”长子反派8
萧桓瞥了周明帝这只关心自己寿命的帝王一眼, 如黛长眉微微挑起, 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耐和厌倦来, 脸上神情似讥似嘲, 带着不少冷意, 看向周明帝的目光也霎时凉透,不带多少暖意。
这还是一个国家的帝王呢,结果就关心自己的那点子事情, 对萧桓所言的善德、业孽之说完全充耳不闻,不以为意, 明明享受着万民供养,背负着治理天下的责任,但却只关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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