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会长命百岁的。”云姝执拗的抱着柏氏的腰,“你会护着我一辈子的。”
柏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若她真有那一天,其实也并非没人护的了云姝。也或许,云姝的这一身奇异之处,正是继承了那个人的血脉所致。
柏氏还清楚的记得十三年前,云姝刚降生那日其实天象就很异常,满天彩霞琉璃光芒普照,是大大的祥瑞之兆。
只不过,同一天降生的还有皇宫内德妃所出的六公主。经那些文官的嘴一吹捧,这祥瑞就成了六公主的了,立时载入史记,皇帝龙心大悦。
其实这到也没什么,毕竟和皇宫内身份地位尊贵的德妃相比,她云家的女儿未婚产子这样的丑闻还是被掩盖的更好。
更何况当时云姝一落地,她的母亲就因血崩过世了。除了当时在房中接生的稳婆,和柏氏的几个贴身婢女,谁都不会相信那样的祥兆会是刚降生母亲死了的婴孩儿带出母体的。
之后为了不冲撞了皇家诞女的吉祥日,云家悄悄办了丧事,柏氏也命人守口如瓶,这些事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想来,可见云姝的不凡一早就体现出来了。
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柏氏是绝不会将姝儿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的。那些陈年恩怨如同一个死结系在她的心头十几年,沉甸甸的坠着她的女儿玲珑的性命,柏氏永远也忘不了,放不下。
“祖母,我昨夜又做梦了。”云姝再一次开口,将柏氏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梦见云江了,还有另外四个人,他们头上都套着黑头套,被人押着在大山里行走,后来云江被人灌了毒药,口吐白沫的满地抽出,估计凶多吉少。我听见那些绑了他们的人说,要把云江丢去喂畜生……”
柏氏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坐正了身子,认真的看着云姝,“你确定是云江?他可是你父亲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的……”
☆、第二十二章
云姝点点头,“我确定是云江,他总出没在父亲的身边,我不可能认错的。只是另外四个人都戴着黑头套,看不到脸,我不知有没有父亲,我很担心祖母。万一这个梦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你父亲在江宁治水,身边都是官兵,完全没可能的。”顿了顿,柏氏又问:“你可看清了那些人的长相?他们是什么身份?”
云姝摇了摇头,“太模糊了,只记得那些人很壮硕,穿的衣服也很普通,没有特殊的标志。祖母,我还是不放心,你能派人给父亲捎个口信吗?问问他平安否?快马加鞭的来回,有一天的时间足够了,若平安是万幸,我们也好提前防范。”
柏氏连连点头,“还是姝儿你想的周全,我这就让人去送口信。好了,你也别思虑太多,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刘嬷嬷将参汤送去朝花苑,你喝了之后再睡一觉,如果又做了什么相关的梦境,一定要及时通知祖母。”
云姝点头说好,告别了柏氏,出门离去。
桃子和连荷一左一右的跟在云姝的身侧,路径海棠苑附近时,忽然看到府中的下人脚步急匆匆的抬着大小的箱子进进出出,还有穿着宫中御医服饰的老者背着个药箱进了海棠苑。
云姝给桃子使了个眼神,“去问问怎么回事?”
桃子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小姐,下人说是翰北王来了府上,送来了很多补品,还特意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给三小姐诊治。大公子得信后赶了回来,正在正厅接待翰北王殿下。”
“他怎么来了?”云姝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云家如今还没发迹,只是小门小户,按理说即便云瑶昨天死在了那场混乱之中,一个堂堂的王爷也没必要亲自来工部侍郎的家中探望,还送珍贵补品,还给请御医?
到底是何居心?
这个翰北王在云姝的记忆中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他心胸狭隘,狂妄自大,野心磅礴,并且好色无度。
上一世的时候,翰北王慕容长征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四处招揽朝臣,暗害皇子,最后东窗事发,竟联合了大内的太监总管想要挟持帝王,逼宫退位。
不过最终他的计划并未得逞,被慕容长卿识破后擒拿下狱,陛下一怒便将其发配到了千里之外的黄土城自生自灭去了。
上述的这些事情发生时,云姝还正在闺阁内苦练琴棋书画,也只是闲暇之余听到府中之人的议论,并未亲身经历。其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别人添油加醋的虚构她并不完全的清楚,但云姝相信无风不起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翰北王不是个好人。
——
云姝走后,不多一会,刘嬷嬷端着碗参汤走了进来。
老夫人正坐在灯挂椅内,拿着手绢细心的擦拭着一串花青翡翠手串。那是老夫人的小女儿留下的唯一物件,玲珑小姐过世后,老夫人就一直都贴身珍藏着,思女心切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刘嬷嬷将参汤放置在桌上,站在柏氏身侧低声的问:“老夫人,心底的疑惑可都解了?”
柏氏点点头,缓缓合拢上了掌心,将手串贴身放好。随后将一张家书,以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刘嬷嬷。
“嬷嬷,这个家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将这封信交给你家儿子汪泉,让他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由,立即启程前往江宁找到老爷。一定要亲手将这封家书交给老爷,然后便立即回程向我禀报。”
见老夫人一脸的郑重,似乎是什么急事,刘嬷嬷不敢怠慢,接了信封,急忙道了一声是,“老奴这就去交代。”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了老夫人,老奴刚刚听下人说翰北王来了府上,送了不少珍奇补品,还请了太医院的御医为三小姐治病呢!”
“翰北王?”柏氏闻言微微一皱眉,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如今这上京城内龙争虎斗,一不小心就会殃及池鱼。他们云家虽说是小官小户,但一直清廉刚正,不曾参与到这些党派之争。
不过是昨日郁南王恰好帮扶了一把,今日翰北王竟然就到府上大献殷勤,可见其迫切的心情,丝毫不加掩饰。
“既有御医上门,不用白不用。刘嬷嬷,将家书交到汪泉手中后,你务必要叮嘱他立即启程,不可耽搁。随后你再去一趟前厅候着,翰北王一走,就叫子元前来见我。”
“是,老夫人。”刘嬷嬷攥着家书,急忙离去。
——
云姝回到朝花苑,发现孙奶娘正围着院子里的两个红漆木箱子打转,远远见到云姝回来,立即快步迎了上来。
“小姐,刚才好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抬了两个箱子到咱们院里,说是翰北王送来的。奴婢当时吓了一跳,出去一打听,三小姐那边也都收到了礼。奴婢没敢擅自做主,就等着小姐回来处理呢?”
“我知道了奶娘。”云姝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两个红漆木的箱子,朝四周看了看,只见车夫邢二手里拿着个扫把,眼睛往这边瞟着,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上的树叶。云姝朝他招手,邢二立即扔了扫把小跑着过来。
“二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前院留意一下,等翰北王府的人都走了,你就找人把这两箱子东西送到前厅去,让大公子处置了。”
邢二连忙应了声是,小跑着奔前厅而去。
云姝又吩咐了孙奶娘去煮一碗安神汤端来,又让桃子在屋里熏了助眠的香。安神汤还没煮好,祖母的参汤却先送到了。
云姝喝了个半饱,已有些困倦,倒头便睡下了。
这一睡便到了深夜,再醒来时看着窗外的月色,云姝有些懊恼,她竟没做梦。安安稳稳的睡了香甜的一觉,醒来后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桃子和孙奶娘早已备好了饭菜,云姝一醒来就给她热了吃了。云姝近来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让人将东西都撤了,她披着披肩去外面透风。
连荷正在院子里练剑,见云姝出来,立即停了下来,远远行了一礼,收剑入鞘,改为练拳脚功夫。
云姝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看着,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致,跑上前去讨教。
连荷先教了她一些基本功,说要下盘练扎实了才能继续学拳脚上的招式,否则就像建房子,根基不稳,早晚要塌方的。
云姝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所以也不抱怨,连荷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达到了体力的极限就歇息一会再来。
云姝有一股信念支撑着她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做好,纵使艰辛,也决不可半途而废。她的这股韧劲儿激励了原本小看了她,并未认真教导的连荷,也开始纠正自我的态度,从细节上帮助云姝达到更标准。
废寝忘食的练到了丑时三刻,云姝就被孙奶娘强行拖回了床上,让她有精力白天在去使,别越练越精神,到时候昼夜颠倒可有的受了。
接下来的两日,云姝除了晨昏定省,就是躲在朝花苑内睡觉。
然而有时候她越是努力的想去做个梦,偏偏都是一夜无梦到天明。可有的时候她只不过稍稍打了个盹,就会忽然梦到许多零星重要片段。
这一次是中午小歇的时候,云姝练了几日的基本功,四肢都很酸乏疲惫。吃过午饭后歪在椅子里看了一会书就困的睁不开眼睛。
几乎在她刚一闭上眼,那可怖的黑暗洞穴就将她吞噬了进去。
缓过神来,仍旧是那个囚禁人的洞里。洞外天色昏暗无光,洞内篝火通明。
洞内的人都很紧张,分成两拨正在对峙着。凶徒一方操着刀,骂骂嚷嚷的作势朝前围堵。
而此时云凯旋正在与另一个男子将贞安帝护在身后。云凯旋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绛紫色的陶瓷小罐,凶徒若敢上前一步,云凯旋就作势要将陶瓷小罐摔在地上。也不知其内装了什么东西,竟让那二十几名凶徒不敢立即上前。
贞安帝的脸上倒未见惧色,只是似乎被气得不轻,脸冷的像一坨冰。
云凯旋和另一个人身上都有伤,特别是云凯旋,他的额头挨了一刀,眉骨上有一道皮肉翻卷的刀口,血都流进了眼睛里,半边脸都是血,看起来很可怖。不过让云姝真正担心的是他泛紫的嘴唇和面色,那显然是失血过多以及中了毒的征兆。
凭着前几次的经验,云姝知道一旦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她就快醒了。匆匆看着四周,扫了一眼散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云姝立即喊来桃子拿笔,七拼八凑的将那些闪过脑海里的细节都记录在一个小子本上。云姝这回可以肯定了,她这次预见的,正是上一世轰动一时的流民起义,帝沉渊事件,也是让云家一步登天的机会。
只不过云姝还不能确定,这梦里的场景是已经发生了的事,还是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放下笔,云姝坐直了身子,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冷汗。
果然不同了,上一世帝沉渊事件虽然不知最后是谁解的围,但云凯旋最终可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不但没中毒,脸上更没有任何伤口。
这一世他的眉骨上的那道伤,必然是要落下一道狰狞的疤。而且中的那毒,还不知是否有解……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神色这么凝重?”桃子在旁担忧的问。
云姝小心的叠好了那张纸揣在怀里,起身道:“我去要去见祖母。”
“小姐!老夫人过来了!”
云姝尚未走出房门,孙奶娘就急忙来通报。
孙奶娘话音才落,柏氏随后就进屋了,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看,屏退了左右的下人,只留了刘嬷嬷在屋里伺候着。
柏氏拉着云姝的手道:“姝丫头,只怕事情真被你预料着了。我派去给你父亲送手信的汪泉至今都没回来。这都三日了,若是不出意外,昨日早上就该回来的,可是过了这么久汪泉还都音信全无,祖母担心……”
“祖母,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不能等了,我要去救父亲!”云姝截断了柏氏的话,异常坚定的说。
柏氏闻言一愣,“你去?”
“一定要我去!祖母,那梦里的场景我记得清楚,可我说不清楚。我若不去,让旁人去哪里辨认?耽误的时间只怕在出什么变故!父亲就凶多吉少了……”
柏氏闻言沉默了,云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她又不放心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外独自赶路。如果江宁那边真出了什么变故,以她一人之力也是无法逆转局面的!
“那就让子元跟着你一起去!事关他父亲的安危,这件事情也必须要同他说清楚的。姝丫头你放心,你大哥最是疼你,他如果知道了你的能力,只会更加努力的保护你。”
“祖母,我相信大哥。”
云姝只和柏氏说了云凯旋可能会遇难一事,却没说贞安帝也在那五个被绑了的人之中。在柏氏的心里,这只是救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云凯旋,多派几个身手伶俐的人去一定没问题。
可实际上呢?那些可是连皇帝都能绑架的凶徒,目的不明,受雇于何人亦不知晓。一般身手的人只怕还没靠近,就会被察觉到,到时候打草惊蛇只会更危险。
即便云泊霖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接近那些人,可试问要安然无恙的从那二十多个凶徒的手中救出贞安帝和云凯旋,即便倾尽云家上下所有的能人异士也是无法达成的。
云姝其实在做决定要亲自前去的时候,心底就已经有了盘算。既然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她再不想和那个人有过多的牵连,这次也非他不可了。
——
云泊霖正在上职的时候,就被家丁以老夫人病了的借口急匆匆的召回。
云家孝子远近闻名,云泊霖请了假,上头也立即就批准了。他前脚一踏进柏氏的院子里,门就关上了,祖孙二人在房中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府中的李氏正因着云瑶的伤而忙的焦头烂额,二房的一家子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所以对这府中即将掀起的风云变幻毫不知情。
一个时辰之后,云泊霖一脸沉重的从柏氏的房中走出,而云姝也已经在院内等候他多时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云姝苦笑了一声,远远朝云泊霖行了一礼。
云泊霖为人沉稳寡言,他的反应只在于多看了云姝几眼,好奇的将她打量着。仍旧是那还没长开的小圆脸,杏仁儿眼睛亮亮的,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11/5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