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泊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终无奈的笑了笑,多余的一句都没问,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都收拾好了?”
云姝摇头,“还有几件事没办,等大哥帮忙。”
“说。”
“我需要一名可以随我们远程的大夫,医术要好。还需要解药,无论什么毒的解药,越多越好。”
云泊霖点头,边走边道:“我这就让云海去办。你等我半个钟头,然后咱们就启程。”
“还有一事……”云姝看了一眼云泊霖,“这事我没和祖母说,怕她多填担心。如果我的预料没有出错,当今的皇帝陛下……也和父亲面临同样的危机。”
云泊霖蓦地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云姝。
“八成。”云姝连忙道:“我只有八成的把握。”
“太多了……”云泊霖的脸色比听到自己的父亲受难更加凝重了许多。
前日翰北王来府上的时候,曾故意透露了贞安帝微服出巡江宁,体察受灾难民实情,并将这偌大的上京城都交由他来统管一事。侧面影射出贞安帝有意要立他为储,并送来诸多厚礼,想要笼络云家占到他的阵营。
现在云姝却说贞安帝八成已经和他们的父亲被人给绑了,云泊霖有一瞬间觉得头上压了千斤重担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贞安帝在他父亲任命的地盘上被人绑了,这若是真的,若皇帝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么云家很可能会面临满门陪葬的下场。
“别说八成,五成的后果我们都无法承担,姝儿,这事开不得玩笑。”
云姝自然也知道这开不得玩笑,她道:“所以大哥,我希望你能匿名给郁南王送一封信,将这事通传给他。说得严重一些,最好能让他立即带兵前去救援。我们走在前面,可以给他们指路,到时候救父亲和皇帝也能顺利一些。反之,若是我的预料有错,这匿名信件查不到我们云家的头上,也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泊霖第一次觉得云姝竟是这样的聪明,看来她早已打算好了。也是,他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只剩下震惊,还没想好对策。
但听了云姝的话,云泊霖却忽然问了一句,“为何是郁南王?据我所知,你似乎对他颇有成见。”
云姝一愣,“大哥从哪里所知?郁南王救我两次,我感谢还来不及,怎敢对他有成见?”
“是吗?”
云姝连连点头,“我不懂朝政,但是单凭看人和耳听来判断,似乎郁南王的人品口碑比翰北王要强上许多。我只是建议,大哥觉得谁更合适就给谁传信,云姝没有意见的。”
云姝又将自己先前写好了收在衣服里的纸张拿出来递给云泊霖,“这里是我记录的一些零散梦境,一些有特点的位置也都有所标记,但是不知江宁那附近到底有多少个种桂圆树的山头。大哥先看看记下来,到了江宁我们在决定。”
云泊霖点头,将纸接了过来,看着上面娟秀的小楷字体整齐的写着梦中的细节,甚至连一些毒药的名字都有记录。
云泊霖看后深吸一口气,将纸妥帖的收好,问她,“你不怕吗?”
当然怕,可是云姝却说:“哥,我们不能没有父亲,云家不能没有他。”
那个嘴硬心软,脾气暴躁却对她从来都细心体贴的粗狂男人。纵使他并非她的亲生父亲,是舅舅,可待她,比她那位父不详的血缘之亲要强上千百倍。
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他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和苦苦期盼他归家的老母亲在等候。万万不能因着她的重生,就折在那个鸟不拉屎的江宁城,云姝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云泊霖的动作极快,不到半个钟头,云姝交代的所有事情都办好了。只不过,给郁南王的匿名信却没有收到。
云海从郁南王府匆匆回来禀报,郁南王刚刚带领了自己的八名影卫,四十多名亲卫队出城了,快马加鞭朝东出发,正是江宁的方向。
匿名信是不必送了,怕是郁南王的暗哨已经有所发现,正赶去救援。
申时,太阳已经开始朝西偏移,云府的后门已经备好了四匹快马。
兄妹二人出行,对外只说去看望重病的外祖母,恰好李氏的娘家就在离江宁不远的洛安城。为了赶路云姝将桃子留在了朝花苑,此行只带了身手利落的连荷,而云泊霖也只带了随身侍卫云海。
一行四人出城之后,在城外与先前联络好的一名医者集合,随后一行五骑快马加鞭朝东出发。当夜他们在一个小镇子落脚休整,云海并未留宿,他快马加鞭的先行了一步,到了江宁城。
在守尉府上探寻了一番,发现守尉重伤昏迷在榻,府里乱成了一团,没人知道工部侍郎的行踪。而正在兴建的水渠工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监工亦不知工部侍郎去了何处。
城内外还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正在紧张的四处搜寻着什么,云海暗中观察了一阵,没与那群人碰面,立即动身前去与云泊霖汇合,将所探知的消息统统告知。
得出的结论是,云姝梦里的事情果然再一次被应验了,只怕这会云凯旋和贞安帝都已被掳。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很可能就是贞安帝的亲卫军,正在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失踪的当今圣上。
杀头的大罪,他们不紧张才怪。
☆、第二十四章
贞安国土广阔,地势划分五大块。
东漠、西辽、南川、北塬,四大分部环拥着国都上京所坐落的中州。
国都的选址是经历了数百代前朝国主的反复斟酌再三,才选定的风水地势俱佳的龙兴之地。无论多少朝代更迭,国都都没有换过,近百年来也一直都是太平的,可却在今年入夏开始就天灾民祸频发。
这是贞安帝推翻前朝昏庸无度的第十五年头儿,前十四年所做出的政绩一招就被全数否定。
民间已有当今国主表里不一,德行欠亏才导致的天降灾祸的谣言。贞安帝虽稳坐皇城,但耳目遍布天下。他自诩一代明君,尽心尽力的为这国民天下,他担不起这样的污名毁誉,才会选择出宫微服私访。
他倒是要看看,这民间的谣言到底是因着民众的怨气,还是某些人的煽风点火,怂恿鼓动。
最终的结果证实了,这确实是一场前朝余孽借着天灾而有预谋的行动。可惜他英明一世,却被身边的人背叛,里应外合,才落得如今的境地。
幸好患难见忠心,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竟会拼死护他,贞安帝颇为欣慰。
他们头上都带着头套,蒙蔽了五官,一路冒着风寒冷雨翻山越岭,不知要被这些余孽押送去往哪里。
前途难测,然而贞安帝却并不慌,他还有最后的底牌,只不过还没到最后亮牌的时候。他倒是要看看这些前朝余孽的最终目的,好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江宁城的天仿佛破了个洞,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没完。
重阳节过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现在下的还是雨,若这雨还不停,再过些时日估计就要下冰锥子了。
“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山石滚落封了抄近通往江宁的路,他们只能翻山越过。山路崎岖,土地泥泞,马蹄子仿佛踩进了泥泞的沼泽地,每一步的移动都异常的艰难。
一行五人驱马缓慢的在丛林中移动,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了,云姝虽然会骑马,但却从未这般长途跋涉,已有些腿软乏力,她在强撑着,不想还没到地方就给云泊霖添麻烦。
“我没事大哥。”
云泊霖驱马靠近,扯下了自己肩上的防雨披风又给她加了一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吧,到了镇子上有落脚的地方在好好休息。”
“我不冷,你快穿回去,淋了秋雨你万一病了我怎么办?”云姝去摘身上的披风却被云泊霖抬手制止,“大哥练武之人,身体强壮,不会生病的。”
云姝还想再说,却看到连荷从随身的行李中又拽出了一条披肩。
连荷道:“大公子,出发前老夫人考虑到了这边气温湿寒,给二小姐备了厚披风,你还是穿回去吧。”
云泊霖便没再坚持,等云姝穿好了披风,一行五人继续驱马下山。
因着灾患频发,附近村镇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亡的逃亡。如今的江宁城里也不如往日繁华,人们都出去避灾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诸多商铺都已关门歇业。
整个城里,只剩下一间酒楼还开着门,也是被迫营业——因为门前拴了几匹马。
云姝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碰见,与云泊霖对视了一眼,“大哥……”
“没事。”云泊霖对云姝道:“是祖母做了噩梦,梦见父亲有难,派人送去的家书也迟迟没有回复,我才带着担忧父亲而寝食难安的你,一同来江宁寻人的。记住了吗?”
云姝犹豫的点点头。
郁南王府那边有暗哨可以在出事后立即得到通报,或许也知接下来要去的方位?江宁四面环山,她只在那些零星的梦境中知道那些人上了山,具体是那一座她却无法立即确认。
云姝暗自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今生与前世已经大不相同了,这位郁南王还不是太子长卿,与她也无过多瓜葛。
她只要平常心对待就好,就一切都安好了。
云泊霖率先驱马来到酒楼客栈门前,翻身下马后又将云姝接了下来,扶着她站稳,之后大步流星的朝酒楼内走去,扬声喊道:“小二,温一壶酒,两壶热茶,在上几道小菜。”
酒楼内鸦雀无声,半天也没人回应。
云姝由连荷陪在身边,跟在云泊霖的身后走了进去。只见酒楼的一层内十于桌空无一人,连个打杂的都没有。忽然二楼的楼梯口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做小二打扮的青年急忙下楼迎上前来。
“客官对实在不住了,小店食材储备不多,今日份的菜都供给二楼的贵客了。现在小店有酒,有茶,还有面条,馒头,烧饼,麻什,就是没有菜,能凑合着做五碗汤,您看行吗?”
“是肉汤吗?”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发问。
小二一愣,看向高壮威武的男子身侧站着的纤柔娇小的少女,她身上披着一件藕粉色披风,正在用圆圆的又黑又亮的澄澈大眼睛瞅着他。这少女生的姿色秀美,灵动非常,可比他们江宁城守那号称倾城绝色的千金小姐还要漂亮许多。
小二盯着云姝看时,忽然见她秀眉一皱,似有不悦。立时回过神来,红着脸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小店,小店现在只有青菜汤了……”
云姝又问:“你不是说没有菜了吗?”
“是菜叶,菜叶……”
云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那算了吧,大哥,我只喝一杯热茶就好。”
“嗯,先凑合着填填肚子,等找到了父亲,大哥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云泊霖随后吩咐店小二,话刚出口,头上忽然传来意料之中的一个温润的声音。
“子元,上来坐。”
云家兄妹一抬头,只见二楼临栏而立一锦衣华服的男子,头戴玉冠,腰佩长剑,气宇轩昂,一身的正派。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云泊霖遥遥施了一礼,然后带着云姝上楼去了。
仆从留外,主人进了雅间。兄妹二人行了全礼,落了坐,起先两边都沉默着。慕容长卿先亲自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视线在云姝身上多转了几眼,随后开口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为何出现在这里,双方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一方不便立即挑明此行目的,另一方又为了隐藏那特殊的本事,就用事先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来搪塞。至于信不信,就是各自的事了。
“本王此行的目的亦是来查明此事。云家重孝,本王一直知晓,只是没想到云姑娘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如今江宁是个危险的地方,武功高强的男子尚不一定能自保,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云姝放下手中热茶,微微低头,语气不卑不亢道:“多谢王爷替云姝的顾虑,但一日不见家父,云姝便一日心中难安。”
“这里危机四伏,你很可能会遇见亡徒匪盗,豺狼虎豹,亦或者山崩滑坡,死在这里也不怕?”
“云姝不怕死。”她平静的回答,心底却再说:只要不是再一次死在你的手里。
慕容长卿看着少女低垂的眉眼,那句不怕死当真是说的平淡无波,仿佛早已看破生死了一般。可她刚多大,表现的如此无惧无畏,孝心是好的,可也要有命去尽孝才行,。
“王爷不必多虑,子元会照顾家妹。王爷既说此行是来查明此事,不知现下可有眉目了?”云泊霖岔开了话题,慕容长卿也不好在插手别人家内的事,便就此揭过。
“那些人行事诡秘,身手不凡,身份目的暂不明确。原本他们藏在城里的一家无人的民宅内,我带人刚一进城,他们就兵分三路,闻风而逃。现下派出去追踪的人还没回来,我也在等。”
云泊霖忽然起身,撩起衣摆单膝跪下,“殿下,子元请命跟随殿一同追查。事关家父性命安危,望殿下成全。”
慕容长卿虚扶着云泊霖的手肘,“起来,本王又没说不同意,不用行此大礼。”
“多谢王爷。”
云泊霖起身后,见慕容长卿又看向云姝,他稍稍侧身挡在云姝面前,“殿下,我会保护她,绝不拖您后腿。”
“没人能托得住本王的后腿。只是子元,你若真替你的妹妹着想,就不该坚持带她涉险。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刀剑无眼,她几日前才死里逃生……”
慕容长卿的话音未落,忽见那垂头敛眸的少女抬起头来看他,脸色冷淡的开口道:“我的生死,说到底那是我自己的事,王爷只管行自己该行的,其余的不必插手。”
云姝这充满情绪的话一出口,雅间里的另外两人神色皆是一变。云泊霖眉头微皱,云姝此时顶撞郁南王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这段时日来她一直表现的乖巧懂事,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云泊霖却忘了她的本性却是个娇蛮任性的。
而慕容长卿也确实冷了脸,他虽然在他们兄妹面前不摆王爷架子,却不代表他就是个没脾气,任人呛声顶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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