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冯驾不管,也不答话,抓住她那行阻截的小手固在了身后,另一只手十指翻飞,三下五除二将她剥成了光溜溜的笋。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自后凑到了她的耳边,顺着她的耳廓一路撩拨到了她的颈间,直扰得薛可蕊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你,走开……”她本能地要拒绝,却被他掰过脸来堵住了嘴。
他的大掌带着滚滚热浪游走峰尖谷底,引得薛可蕊的腰间一阵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栗。直到冯驾觉得火候够了,翻身而起,掰过她的肩,让她仰面朝上,而他自己则要当胸覆下时,理智唤醒了混沌中的薛可蕊,她猛地抬手止住了他就要压上她小腹的健腰。
“你住手!”薛可蕊的声音虽颤若游丝,内里却透露着坚定。
“你下来,不许你招惹我,我太累了,我要休息。”
冯驾哑着嗓子轻笑,“又没叫你动,你就这么躺着,我来劳动……”
“不可!你给我下来!”薛可蕊生气了,她涨红了脸,连眉头都皱起来。
冯驾一愣,见她真的不愿意,也只能讪讪地收了手,替她把零落的小衣收拾好,扯过薄毯,将二人都盖好后,默默地再度躺下。
似乎害怕他再度发作,薛可蕊转过身去,将背对着他,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冯驾有些失望,但是也不再强迫她,只探过身来,贴上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蕊儿,后日我就要带兵开拔了。”他将脸埋在她的后颈窝,压低了嗓子冲她说话。
薛可蕊的心一沉,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脸,“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的,该交代的交代完了,是时候去余杭了,完成我该做的事,也好早日回来迎你过门。”
提起这命运多舛的亲迎,薛可蕊的心里便堵得慌,她一翻身又拿背对着他:“可别再提这件事了,我哪儿敢奢望,只要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便好。”
冯驾心下难受,知道是自己不好,屡屡让她失望。他低下头,拿额头顶着她的后脑勺,满腔赤诚地说:
“蕊儿,李家对驾恩重如山,驾没能好好报答过他们,就算我不做他们李家的臣,也应当报答陛下对我的知遇之恩。”
听见他这套耳熟能详的说辞,薛可蕊愈发心烦,她将脸埋进臂弯,就着自己心底的怒意,恶狠狠地怼他:
“休要扯这张虎皮,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陛下诏你,你不回,那柳玥君唤你,你便上赶着回。那柳玥君究竟是你什么人,如此听她的话,连我都得给她让步!”
冯驾一愣,转瞬便明白了。还说她为何不再来府衙送饭食,原来是因为这个生他的气了?
薛可蕊向来大度,甚少有斤斤计较的时候,此番这醋虽说吃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冯驾心里却犹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他笑弯了眼,忽又想到她正在生气,自己这么乐呵怕是要火上浇油,便立马拉下面皮,绷出一副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蕊儿你多心了,驾并不是因为听荣国夫人的话才回去。你也知道,眼下中原大乱,以驾之能力也只能偏安一隅以求自保,怎能再振李氏荣光?故而,初接帝诏,驾也甚感无力。只是……只是再接荣国夫人来信,听闻康王爷现状,驾又怎能坐视王爷身陷战乱,置李氏安危于不顾?”
薛可蕊依旧不回头,自喉间挤出一声冷笑,“你倒是这般磊落地回去了,就怕有人不安好心,借着你对王爷的忠心,趁你这次回去,连皮带骨将你给囫囵收了,让你从此生是她李家的人,死是她李家的鬼,非要替他老李家重振旗鼓不可……”
冯驾愕然,琢磨了老半天才终于明白薛可蕊话中所指,他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蕊儿放心,你才是我冯驾的妻子,咱们还在狄台对着天地结过誓,我冯驾怎会负了你,又娶旁人?”
冯驾的声音轻快中带着戏谑,他是把薛可蕊担心的这件事当作笑话来看的。
薛可蕊当然知道冯驾自己是不愿意娶柳玥君的,不然柳玥君也不会白白浪费了如此多年的宝贵时间。但柳玥君却从来没有死心过,再加上元帝需要冯驾替他卖命,值此特殊时刻,薛可蕊认为:
将冯驾永久性地捆绑在柳玥君身边,对想要彻底控制住冯驾的元帝来说,可是一个最有效,也是最简便的方式。
虽说以恶度人非君子所为,但为了自己的利益,皇家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这一点,薛可蕊自己可是深有体会。如今冯驾要南下余杭勤王,给柳玥君,给元帝送去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薛可蕊认为,自己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蕊儿看轻为夫了,我冯驾又不是女人,还能被人强迫得了?前年我回京城,不也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了吗?放心吧,蕊儿,只要我想,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什么,也没有人能禁得了我的足。”
冯驾轻抚她的肩,让她放心,又将自己的唇凑到她耳边轻轻摩挲。
“蕊儿,其实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能真的得到你,你就像那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直到……直到侠儿他……”
冯驾顿住了口,他说不下去了。薛可蕊僵直了身子不动弹,她也明白了,明白了冯驾非要逆天下之势回余杭勤王的全部原因所在。
自冯驾回到凉州,他们二人皆颇有默契地再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可是薛可蕊知道,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从来都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李霁侠是薛可蕊的劫,又何尝不是冯驾的劫呢?
薛可蕊想,如若这一次他不回余杭挽救康王府于水火,他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安生了。
“蕊儿,陛下据天然的长江关隘,守最富裕的江南三道,原本是能高枕无忧的。我只替陛下夺回长江一线便回,如若陛下还念与我之间的君臣情谊,就不会再三为难于我,定会允你我夫妻团圆。驾跟随陛下多年,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
冯驾紧紧地贴在她身后,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不知是说给薛可蕊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浓浓的低气压笼罩在冯驾的周围,就连薛可蕊也觉得窒闷得慌。
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明日要点兵,怕是不能再回府了……”冯驾的声音很低,恹恹的,万般不舍。
薛可蕊皱眉——没想到今晚竟然是二人再度分别的时候,也不知下一次见面究竟会在什么时候。
“所以啊……我们许久都不能再见面……”亵裤再度被拉开,一只大掌灵蛇般游走于她滑腻的腿间,于她的心弦之外轻轻叩问。
“蕊儿……”
从他的呢喃中,薛可蕊听出了浓浓的不甘与哀怨,心中忍不住一阵发笑。尽管胸中早有柔情漫溢,她依然坚决地止住了他那不安分的大手,开口淡淡地回应道:
“不可。”
“……”
他沉默了,将脸埋进她如云的绿鬓再也不动弹。
薛可蕊无奈,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抬手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要好好的……”
融融月光下,冯驾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璀璨的黑曜石,他望着薛可蕊郑重地点头: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驾还要留着这条命回来迎你呢。”
“你说过……明年春天便回,可别食言……”她抬起手指,依依不舍地在他胸膛上轻轻划着圈。
薛可蕊说得很轻,只留一股气流的声音,冯驾知道,她快要哭了。连心尖都瞬间变得柔软,他抬手握紧了她的柔荑,放置唇边轻轻吻着。
“我保证提前回,若有违背……嗯……”
他想了想,干脆利落地说道:“叫我冯驾日后生不出儿子。”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薛可蕊急了,挣脱出手来,死命捶他的胸口。
冯驾被她逗笑了,也不躲她粉拳的攻击,反倒凑过身来胡乱将她拥进了怀里:
“傻蕊儿,生不出儿子,可以生女儿啊。咱们生一个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你们娘儿俩就像我的两姑娘,驾天天给大姑娘当马,给小姑娘当牛。”
“你……”
薛可蕊语迟,她莫名地红了眼眶,难过到再也不能言语……
第一三七章 金匙
翌日清晨, 薛可蕊最后一次替冯驾穿戴明光铠。她紧了紧他腰间的活舌带,给他带好铁胄,冯驾最后一次搂了搂她的腰,便再度离开家门。
薛可蕊没有去送他, 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开口留住他。
她立在上房的门口,朝着冯驾离家的方向久久凝望。她将双手放置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薛可蕊在心底默默地安慰自己, 待到明年春天, 他还能赶得上陪她一起,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冯驾踌躇满怀地离开了凉州,他只带了魏从景这一名副将随他一道领军南下。有魏从景这拼命三郎在,他有十二分的把握,可以迅速击败高淮昌与赵綦。这样一来, 他偿还了他欠李家的债,从此以后便能与他的蕊儿一起,踏踏实实地守在凉州这一方小天地过日子了。
冯驾派出的探马回报, 冯予接了薛恒夫妇并薛战,正加紧朝凉州赶。冯驾长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为何能放心离开凉州的重要原因之一。
薛恒一家能顺利离开余杭, 说明元帝对冯驾这门亲事还没有反感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不然冯予也没法如此顺利就将薛恒夫妇带出余杭了。
其实冯驾认为, 他与薛可蕊的结合, 唯一的错处便是:薛可蕊是作为李霁侠遗孀的身份存在的。彼时寡妇再嫁并不惊世骇俗, 只是除了皇帝自己的女儿, 作为皇家的媳妇,几乎不可能有再度嫁人的机会。
眼下李氏皇族似乎纵容了冯驾迎娶康王世子嫔的行为,这让冯驾禁不住对元帝及李家感恩戴德。李氏肯放薛可蕊,元帝肯承认他迎娶李霁侠的世子嫔,他便不惜再披战袍,为李家,为元帝赴汤蹈火一回。
冯驾安慰薛可蕊:冯予回来了,他带着你的父母兄弟回来凉州陪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你的家人相陪,蕊儿定然也不会孤独的。
薛可蕊心内感叹:父母兄弟是为她那未能顺利完成的亲迎仪式才回凉州的,只可惜他们回来了,冯驾又走了,那亲迎,还是迎不成。
虽说补办亲迎泡了汤,但父母兄弟正在回凉州的路上,倒真是一桩好事,多多少少的确缓解了薛可蕊因冯驾离开带来的苦闷心情。从此她便安安心心地呆在冯府养胎,除了每日烧香拜佛,替冯驾祷告祷告,便是望眼欲穿等自己父母兄弟的到来。
薛可蕊没有告诉冯驾她已有了身孕一事,一来是那时阴差阳错,她正好没来得及告诉冯驾,冯驾便先告诉她他要回余杭勤王,为了不给冯驾增添心理负担,不让他带着后顾之忧上战场,薛可蕊选择了暂时隐瞒自己的孕事。
二来,薛可蕊其实也不能免俗,她对冯驾承诺的补办亲迎仪式,其实抱着挺大的希望,她不想以后外出还被人唤做薛三小姐。或许每一个闺阁姑娘心中都有一个粉色的梦,她们希望自己能在万众朝贺中出嫁,希望自己与夫君的爱情能得到亲友的祝福,大众的艳羡。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筹措再周全,这珠胎已暗结,他又要上战场。
薛可蕊想,她或许应该放弃让冯驾再迎她一次的打算了,待他明年归家,她已临近分娩。孩子都有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怕是只能就这样算了吧……
便宜冯驾这老小子了!
薛可蕊在心底恨恨地想:好在从前六礼还走完了“五礼”,收到了他的聘礼,虽说都是些柴米油盐,但好歹也算是份聘礼。不然她这个媳妇,还当真是白捡来的。
直到一次沐浴,怀香突然发现薛可蕊那本应平坦的小腹,没有预兆地竟微微隆起!怀香惊呆了。
薛可蕊淡淡地说:“我与大人在一起也有好几个月了,有了身孕,不是挺正常吗?”
怀香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咽下一口唾沫,幽幽地问她:“可……可是……三小姐,咱们都还不知道……”
薛可蕊咧嘴一笑,“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嘛。”
怀香无语,这算什么事儿啊!
“可是,三小姐,你有了身孕,也不同我们大家说。薛老爷和二奶奶还没回到凉州,冯大人便忙着去南下勤王,你看你现在身边都没个亲人照顾,婢子们也是愚钝,你害了那么长时间的喜,咱们大家伙愣是没瞧出来!”
怀香捶胸顿足,一脸懊恼。
薛可蕊见状只是笑,她说,她不想让冯驾担心,她虽从没上过战场,但是也知道打仗切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冯大人向来以作战迅猛彪悍著称,此次出征他本就顾念重重,如今又陡然添了家室,她怕他心中负担太重,反而失了手。
“大人是出征打仗,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薛可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南下勤王,若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儿害得大人耽误了行程,或害他分心,生出什么意外,我们娘儿俩的下半辈子可就没着落了。”
听得此言,怀香忙点头,表示附和:
“三小姐说得是,要说这冯大人可真是好福气,能娶得我家三小姐作妻子。现如今兵荒马乱的,像三小姐您如此知书达理,识大体顾大局的贵人可真不多了。更多的是像二小姐那样,趁着有了身孕或旁的理由,想方设法也要离开这凉州,你看人唐将军还在凉州,二小姐不也抛下自家相公去南方养胎了嘛。”
薛可蕊挑眉,她想起冯驾同她说过,薛可菁有了身孕,唐纪曾向冯驾求一份离开凉州的过所。
“阿姊她已经走了么?”薛可蕊忍不住向怀香发问。
“可不是走了嘛!听说拿到过所的当天她就走了。”怀香一脸鄙夷。
薛可蕊默然,眼前浮现出唐纪那张沉寂又内敛的脸。
她想,唐纪定然也希望薛可菁去一个更加安全又舒适的地方准备生产,可是她觉得唐纪在送走薛可菁的那一刻,一定也是很难过的。
……
薛可蕊不想对薛可菁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在她自己来看,这里有她的夫君,所以凉州就是她的家,她是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家的。
薛可菁则与薛可蕊不同,凉州城破那次,她已经被吓破了胆,虽然事后凉州又被冯予给夺了回来,如今冯驾更是将整个河西给夺了回来,她依然觉得,孤悬大西北深处的凉州绝不能再呆了。
她想劝唐纪离开凉州,可唐纪是副使,怎么可能走得了?好在很快,薛可菁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有腹中胎儿做要挟,区区一张离开凉州的过所,当然可以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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