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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敏——品丰

时间:2020-01-03 10:25:57  作者:品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
 
 
第30章 
  寒假结束以后, 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不到四个月了,所有人都把皮绷得紧紧的, 即便是放学铃响起, 也极少听到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欢呼声了。江敏开始偶尔留在学校上晚自习,有时忘了时间, 就去宿舍里跟同学挤一挤。“胖大海”准备报考军校,一有时间就去操场上跑步,体重最开始没什么变化, 但一个月以后降得飞快。令狐苗苗经常请假,一走就是好几天,要去参加各大艺术院校的艺考——她虽然早前信誓旦旦是说要考国内最知名的艺术院校B影,但这就像刚上学时大家的目标统一是B大G大一样,也就是痛快痛快嘴。
  上课铃声响过两分钟, 化学老师姗姗来迟, 惯会见风使舵的学生一看老师的脸色, 互相捣着胳膊肘端庄起来。老师将上次考试的卷子往讲桌上一扔,不负众望,瞬时化身喷火龙。
  “就这样的成绩, 生平仅见的成绩,我看你们谁还好意思上课打盹儿!这些题我都讲没讲过?王维、李静霖、胖.....全大海, 倒数第二题, 我讲没讲过?!一样的题目,一个字都不差,我就写在黑板上的这个位置!”
  化学老师“邦”“邦”“邦”在黑板左上方大声敲了三下, 然后粗喘半分钟,在四十来颗忐忑不安的后脑勺里,遥遥一指,点到了江敏,要她起来给大家讲解这道题。江敏刚往嘴里塞了口包子,听到自己的名字,瞬时心跳破百,她考拉似地鼓着腮帮子一抬头,给化学老师气得倒仰。
  “——跟你同桌,你们两个一起出去,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进来,”化学老师用剑客出剑的速度“啪”伸指指向走廊。
  全大海一脸忠厚老实地申诉:“老师我没有......”
  化学老师皮笑肉不笑:“江敏,给你同桌擦掉嘴角埋汰的饼干渣子。”
  江敏埋着脑袋,有点困窘,但也有点想笑,她伸手极快速地在全大海嘴角上一抹,饼干渣子是掉了,但由于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紧张,伸手的方向和力道,都像是给了他一个小嘴巴子。
  化学老师:“......”倒也不必。
  顾子午和章章数学课上自后门猫着腰悄悄出来,跟江敏幽幽的视线撞在一起,江敏抿着唇没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了“你们翘课”这样的不齿。
  “胖大海”压低声音感慨:“年级第一偷吃罚站,年级第二翘课,你们是不是就是不肯按照好学生的剧本来?”
  章章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他遇到同道中人,就想上前聊两句。但顾子午没给他机会,他伸手抓住章章的后脖领子,要他老实点儿,顺便截走江敏只剩下一口的包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道:“你感冒就不要吃凉的。”
  午后疾驰的轿车里,顾子午皱眉收起手机,有些烦躁地盯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章章上课刷微博,突然刷到柳笙在第一卫视录节目时,不慎掉下一米多高的升降台。顾子午给柳笙打了三个电话,前两个没人接,刚刚这最后一个电话,她终于接了。柳笙用一贯的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没什么问题,就是膝盖蹭破点皮。但在微博视频里,柳笙摔得十分瓷实,几乎是五体投地,不可能只是膝盖蹭破点皮。
  章章在顾子午肩膀上轻拍了拍,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开玩笑道:“要不是从小就根深蒂固地知道她是你亲妈,谁跟我说我都不能信,她年轻得跟个二十五六的姑娘似的。”
  顾子午“嗯”一声,轻笑了笑。
  章章在暖阳里伸了个懒腰,道:“前天顾午出来了,但也就六七分钟,非常生气,他说你跟江敏在交往。”
  顾子午道:“高考前不会交往。”
  章章很好奇:“那你怎么知道她感冒?”
  顾子午点了点自己的鼻头:“鼻头都擦红了。”
  章章莫名感觉顾子午轻点自己鼻头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爱。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章章都感觉顾午的存在非常糟糕,是个□□烦。但这一刻却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悟。顾午固然给顾子午的生活带来了不便,但他吸纳和消化了顾子午排解不了的坏情绪,与此同时,用比较极端的方式给顾子午密不透风的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好坏不论,给他带来了新的人、新的可能、新的未来。
  顾子午到达第一卫视大楼的时候,柳笙正在给节目录Ending。她确实没摔到完全不能行动的地步,所以也就不好给人家的节目开天窗,两方配合下,柳笙得以取消开场舞和部分游戏环节,以全程坐着的状态,录完了整期节目,完成了电影的宣传任务——柳笙去年年初主演了一部谍战片,片子的档期一直压到了今年暑假。
  大灯关掉,所有人鱼贯离场以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大概是现场调度之类的——在第一卫视副台长和女主持人的引领下来到柳笙面前道歉。
  “柳小姐,真的非常抱歉,我们前期做调试的时候,升降台一直都是没有问题的,负责维护管理这个棚的是窦忠诚和他老婆姜萍,都是勤快有经验的老师傅。”工作人员害怕副台长斥责,一面兢兢战战道歉一面暗搓搓申明自己的人没有偷懒,“我也看了片场日志,升降台一共做了二十二次测试,没有一次出现卡顿或震颤。”
  柳笙虽然是坐着的,比其他人都矮了半截,但闻言眼睛慢慢一抬,就抬出了睥睨众生的味道。她毫不客气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升降台没有问题,你们的师傅没有问题,我摔下来是我自个儿的问题?”
  工作人员早知柳笙是个不好相与的“奶奶”——大家都是这样传的,赶紧敛了自己的心思,匆忙挤出一张笑脸:“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说......”
  柳笙懒得再给他正眼了,她转向副台长,笑道:“郭台,没摔死就不是大事儿,就请你的人真心实意地给道个歉,行不行?”
  副台长冷冷看了眼工作人员,笑道:“必须行,柳笙,我也给你道个歉,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的人不专业,工作也做得不到位。”
  柳笙骄矜地点点头,就算是揭过这页了。她转头正要吩咐经纪人和助理过来架人,就看到第一排座位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顾子午正戴着口罩蹙眉望着她。柳笙立刻转头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瞪着自己用眼神邀功的二逼助理——一定是他引顾子午进来的。顾子午本来就很讨厌她端着姿态与人为难的样子,现在她给他看了个现场版。
  柳笙在两位助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上了车才敢用低声咒骂表示自己真的很疼——原本维持着一个姿势坐着不动还不觉得,起来一走动,大臂微微一带动肩膀,简直疼得钻心。
  一路疾驰去医院,赶紧拍了片子。结果是锁骨骨裂。
  医生十分惊讶柳笙居然还能录完节目再来,柳笙没搭他茬,只皱眉问他一个月能不能恢复如常——柳笙摔下来的当时不敢大动干戈立刻去医院,就是害怕消息放出去,断了她上一个名导戏的机会——医生很遗憾地表示,以你这个年纪一个月不太可能。
  柳笙生气地“砰”地把保温杯放到桌上,半晌,突然回过味儿“以你这个年纪”这个不中听的说法,愤愤地重新拿起保温杯,“砰”又放一下。
  顾子午转头望着晴朗的天色,突然有些想笑。
  江敏下了晚自习去蹲厕所,突然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流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哪儿传出来的,但传到江敏耳里,已是十分污浊不堪。江敏涨红着脸,安慰自己“谁人背后无人说”,但也不过五分钟,她就摒弃伪装的淡定暴跳如雷了。
  “江敏?年级第一那个?我不清楚,我跟她没说过话。但跟林恬儿来往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林恬儿那个贱.畜也就没睡成顾子午——她倒是想,没追上——其他那些你能叫得出来名字的帅哥,甚至二高的阚庆,她哪个也没放过。他们男生是真不怕染病啊,‘繁花’那种脏地方......”
  “林恬儿的放荡是有家学渊源的。我们高一那年,有个小三当街被人原配给扒了衣服,照片传得满城都是,你们记得这件事儿吧?各位,那个小三是林恬儿的妈妈啊。”
  “我告诉你们件事儿,你们不要传出去。江敏以前也去过‘繁花’。她们班的人解释说她在便利店兼职,偶尔需要外送,但谁知道就不是障眼法呢?毕竟听说‘繁花’平均一次二百。这种事儿就跟橡皮泥似的,你愿意捏出什么样儿它看起来就像什么样儿。另外,我给你们普及个知识,有些人的放.荡是林恬儿那种,你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个婊.子,但有些人的放.荡是江敏的那种,看起来清纯老实,实际上花样很多。”
  “江敏这种人去‘繁花’其实根本不稀奇啊,你们是不是只看她年级第一,忘了她杀过人?而且你们想,她一个年级第一跟林恬儿一个年级倒数三分之一的,要不是‘繁花’这样的特殊场合,能有什么交集?她俩既不是老邻居,也不是老同学,性格脾气行事作风也都不同。”
  “我本来是坚定不信的,江敏啊,B大Q大的预备役啊,虽然沉默寡言,你不理她,她就不会主动理你,但看起来挺老实规矩的。但你们一分析,我感觉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我也听说......”
  江敏很想起来跟她们对峙,但她这天拉肚子,肚腹里绞痛。她伸掌用力拍着厕所隔间的门,大声道:“我听到了!四班的黄真,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我不是‘繁花’里的小姐!你放.荡,你全家都放.荡!”
  江敏脸红脖子粗地嘶吼半天,但洗手台前再无声音。她们在她忍无可忍喊出第一句“我听到了”的时候,就挤眉弄眼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第31章 
  林恬儿是个特别漂亮的女生, 江敏第一次看到她冲自己笑,几乎要怦然心动。林恬儿也要考艺校, 但成绩不如意, 所以来找了江敏,请她给自己补习。她给了江敏很好的价格——一个小时一百, 也愿意配合江敏的时间,江敏就答应了。
  江敏以前就知道五班的林恬儿。林恬儿在一片惨绿青少年里实在是光芒四射。她太漂亮了,皮肤白皙, 眼瞳乌亮,刚满十八岁,周身曲线正是最饱满诱人的好时期。但林恬儿由于常常出入“繁花”KTV,风评不好。她只有一些嘻嘻哈哈的男生朋友,没有女生朋友, 因为女生不屑跟她“这种人”做朋友。虽然林恬儿到底是哪种人, 其实谁也不知道。
  江敏蹬着单车回家的路上, 一度在想,要不然就不给林恬儿补习了。但这样想着,眼前又出现林恬儿盛着天光的眼睛、露着牙齿的笑容和一张张粉色的人民币。一辆载满货物的大车在略有些崎岖的道路上一跃一跃地驶过来, 不道德地一路开着远光灯,江敏看不见前路, 差点掉进路沟里。她惊恐地叫着单脚支地站稳以后, 突然长出了一截反骨。她瞪着前方昏黄的柏油路,有些恶意地想,能近距离欣赏美人还能有丰厚报酬的工作, 我为什么要丢掉?你们的脏嘴解不出题,当然就只能用来造谣了!
  春节过去一个月多以后,大约新儿子的新鲜劲儿消退了些,江大川来了趟学校。江敏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门口的保安放他进来的,总之自己做题中间打着哈欠一抬头,他就出现了,且正站在她课桌正前方。
  刚好也是刚放学的时间,夕阳正西沉,江敏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差点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一月八日,江大川的儿子出生那天。
  “敏敏,”江大川有些不习惯地托了托眼镜儿,他想给江敏一个笑容,但他跟江敏的关系最近几个月一直绷得紧紧的,他落不下脸,“我要去深市出差,大约需要三四个礼拜......给你带了两盒补脑的东西,我看其他家长也给备考的学生准备这些,你放学带回家去,一天吃两粒,饭后吃。”
  江敏闻言搁下笔,也没有露出苦大仇深的模样,也没有露出笑模样,只是伸手接过江大川的礼品袋,规规矩矩地道:“谢谢爸爸。”
  江大川问:“这都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江敏重新抓起笔:“做完这套卷子就回。”
  江大川坐在江敏前桌的位置试探地道:“爸爸载你回去?”
  江敏一顿,然后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
  江敏不再看江大川,极快速地阅题、翻课本、画辅助线,教室里其他角落都有零零星星的交流的声音——高三年级的“放学”是个延续性动词,尤其考前考后,能延续一两个小时,所以此刻留下来做题的大有人在——只有江敏的这个角落,安静得跟片坟地似的。
  大约三十分钟后,江大川自己忍不住了。他敏感地察觉,虽然江敏此刻埋头乖乖做题的模样,跟她小学初中还长在他身边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江大川问:“没有一起过年,你是不是在生气?”
  江敏目光黏在卷面上,随意摇摇头,伸手抓起旁边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菊花茶。菊花茶是下午上课前泡的,四个多小时了,乍然灌进胃袋里,凉得她一个激灵,鼻子都瞬间不堵塞了。
  江大川顿了顿,依旧解释道:“敏敏,爸爸是故意晾着你的,作为你的家长,我看到你有偏执不对的地方,我总得管一管,你说是不是?你不来你弟弟的‘十二天’宴,你知道亲戚朋友都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没规矩。我听到这样的评价,没法不往心里去。再退一步说,我们可以不在乎碎嘴的亲戚朋友,但你以后毕业要跟不同的人接触,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敏敏,爸爸教训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你很小的时候,我甚至还打过你屁.股,你不能因为这个恨上爸爸。”
  江敏默默听着,嘴角屡屡往下压又使劲儿往上翘,像是个没准备好就突然被推到台前的小丑。但她的脑袋埋得太低,几乎要落到化学大课本的折页里,江大川看不到。江大川只看到夕阳里,小小的女生支棱着细瘦的肩胛骨在奋笔疾书,脸颊鼓鼓的、红扑扑的。
  大年初六的早上,张楚楚给江敏打了一个电话。
  张楚楚十分抱歉地说,敏敏,我爸妈来伺候月子,顺便也在这儿过年了,你爸爸大概怕你回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就没有叫你。今天“破五”了,老两口回去了,你要是想来看看爸爸和弟弟,就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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