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画“嗯嗯嗯”忙应下。
恰巧,门外等候的傅宝央,等待期间闲来无事,便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恰巧苏家两姐妹说话时,傅宝央行至了净房门边,然后就将苏琴、苏画两姐妹的话尽数听了个齐全。
然后,傅宝央双脚就僵住了,不由得低头去看自己两脚之间的距离,几乎有之前苏画跨步的两倍大……
想起苏琴方才说的回去领家法,傅宝央忽的心头一慌,赶忙缩小步子。
待苏琴和苏画从净房出来,傅宝央有仔细观察她俩行走的步调,真心脚步轻盈,步子迈得小小的,裙摆垂着都不怎么荡起,傅宝央再回忆回忆自己,哪次裙裾不是高高荡起飞扬?
这般一比,傅宝央顿时汗颜。
一刻钟后,傅宝央与两位苏姑娘一道下楼往回走,待她坐上马车时,傅宝筝意外地看到了央儿额头上在微微冒汗,心头很是疑惑。不过有苏家两姐妹在一旁,傅宝筝不好多问。
等马车驶到西城,街上舞龙舞狮、踩高跷以及各种表演的戏子堵了道路,马车寸步难行,一众人等弃马步行时,傅宝筝算是瞧出来傅宝央不对劲在哪了。
只见傅宝央走路失了往日的潇洒,每走一步都迈得小小的,几乎要走上三步才能赶上曾经的一步。若只是调小了步子倒还罢了,偏偏每走一步都尽量轻抬轻放,眼神时刻注意脚下裙裾是否荡起,然后短短的一小段路,傅宝央走得辛苦极了,再次冒了汗。
“央儿,你这是怎么了?”傅宝筝拉住央儿,凑到她耳边问。
傅宝央不好意思回话。
待傅宝筝询问第三遍,傅宝央才小心翼翼红着脸说道:“我看你们走路都很规矩,就我……不大像样子,便努力让自己也规矩起来。”
原来,方才傅宝央又仔细观察了傅宝筝的行走姿态,却又比苏家两个姑娘越发步态优美轻盈,每落一步都可成画,让人百看不厌那种。
这般一来,傅宝央就越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每抬一次腿,都步子小小,轻抬轻放,如此刻意地去做,哪能不出汗呢?
傅宝筝一听,心头顿时恼怒,不用说,铁定是方才央儿陪两位苏姑娘去如厕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才自卑自怜到如此境地的。
傅宝筝有心劝说央儿不必如此,步态优美是一道风景,央儿曾经的潇洒大步,自信又洋溢,又何尝就不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呢?
可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倒是不大方便说,而且,傅宝筝顺道想看看苏宴的态度,便忍住了心头的话,憋回了肚子里,一句没提。
可很显然,傅宝筝要失望了。
在傅宝筝故意上前几步与苏家两位姑娘走在一块,将傅宝央交给苏宴时,隐隐约约间竟听到苏宴夸赞了央儿一句:
“今日的傅姑娘让在下眼前一亮,原来你不仅有女侠风风火火的一面,安静温婉起来也不输任何大家闺秀。”
傅宝央被这般一夸,越发努力让自己走路更加规范,两只小手都规规矩矩交叠在了腰间,下巴低垂望向裙摆,生怕自己一个没走好,裙裾就再次不规矩地飞荡起来。
傅宝筝好几次回头去瞅,都见傅宝央低着头,一脸拘谨满脸潮红地走在苏宴身边。而苏宴却时不时笑容满面地对央儿说着什么。
见到这种情景,傅宝筝真真是对苏宴很有些失望,她不信苏宴看不出央儿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
看出来了,不仅不劝说,还说着鼓励的话,苏宴这是在做什么?
在享受央儿因为对他有情谊,就甘愿为他改变自己的快、感吗?
第94章
街道上舞龙舞狮, 好不热闹。
可傅宝筝一点观赏的心情都没有, 不为别的,只因一路走来,央儿都小心翼翼收敛成了淑女,步子不敢迈大, 东张西望都不大敢, 总是端正了身子瞅着眼前的那一方小地,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声细气跟蚊子差不多。
若不是那张脸蛋还认得出是央儿, 傅宝筝真心要认不出身后跟着的这位姑娘是央儿了。
为了一份爱情, 就失去自我,委屈成这样?
那还叫爱情吗?
傅宝筝收回打量央儿的眼神,微微蹙眉。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
巷子口来了个挑担子卖糖葫芦的老头,一把会吆喝的嗓子又响又亮, 大抵是卖了几十年的生意人, 很会吆喝,尾音拖得长长的, 光是听他那个吆喝, 就让人口舌生津, 忍不住想吃上一串。
傅宝央素日又是个嘴馋的, 立马眼底有了亮光。
苏画微微偏头,扫了一眼那些奔走过去一脸笑模样挑拣冰糖葫芦的姑娘,用帕子掩嘴, 拉拉苏琴手臂道:
“姐姐,你瞧那些姑娘,怎么连路边摊都吃啊?多脏啊,她们怎么吃得下去?”
“没进京前,还以为京城的姑娘有多讲究呢,今日一见,真是跌破我下巴了。”
苏琴悲悯道:“不是所有姑娘都生来高贵的,不吃路边摊,门第低的姑娘怕是没几样零嘴可吃,怪可怜的,你得理解她们。”
“可吃路边摊会生病的。”苏画瘪嘴道。
“高低贵贱不同。”苏琴一副高高在上的笑容,说罢,拉住妹妹,阻挡她继续望向那些低等姑娘。
似乎望上一眼,都能拉低了她俩的档次。
傅宝央听了,眸子里亮光黯淡了下去。
苏宴似乎看到了,柔声笑道:“傅姑娘,我府上倒是有一个拿手冰糖葫芦的厨子,若你喜欢吃,改日我包上几串送去你府里。”
傅宝央轻轻点头。
正在这时,冰糖葫芦那边传来几道银铃般的笑声:
“霸天哥哥,他这冰糖葫芦不错啊,真甜!”
“潇洒哥哥,你最会挑了,给我挑一串好不好?”
“哎呀,潇洒哥哥太偏心了,她那一串比我的好,个头都大些……”
傅宝央忍不住转身远眺,只见好几个身穿纱裙的姑娘围在李潇洒身边,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的,还有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咬下半颗糖葫芦,举起另一半喂到李潇洒嘴边。
李潇洒微微偏头,避了过去,嘴里说了句什么。
那姑娘立马嘟嘴转过身去,生气地一跺脚。
却不见李潇洒哄她。
这一幕,傅宝筝也看见了,若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在臭香记李潇洒还吃了一个姑娘喂来的烤肉呢,眼下却避开了姑娘喂的糖葫芦,这变化难道是因为央儿?
想起央儿和李潇洒的那个吻,傅宝筝偷偷儿打量了眼央儿,只见央儿正双眼晶晶亮地望着李潇洒笑。
苏宴自然也注意到了傅宝央的一举一动,他面上还是一派温和,眼底满是柔情,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却紧握成拳。
苏家两姐妹走在前头,见哥哥和傅宝央没跟上,转过身来却看见傅宝央的那个笑,也不知是她们对自家哥哥太过自信,还是怎的,居然从不认为那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是对另一个面相俊美的男人发出的。
她俩一致理解为,是对着蜂拥而至买糖葫芦的那些姑娘一脸嘴馋的笑,顿时心下更看低傅宝央两分。
连街边的糖葫芦都能嘴馋成那样?
这傅宝央是从来没吃过干净的糖葫芦么?
就这自轻自贱的样子,真心匹配不上她们儒雅高贵的哥哥,日后嫁进苏府,不知道多请几个教引嬷嬷从早调、教到晚,能不能掰正过来了。
能掰正过来,还行,要是纠正不了,娘亲的后半生怕是都要呕死了。
苏琴、苏画正鄙视着,然后忽然认出那头与一堆姑娘混在一起的是李潇洒、秦霸天等人,苏家两姐妹进京半年了,被教引嬷嬷几次拿着李潇洒等人的画像耳提面命,叮嘱她们——
别看这几个公子哥皮相好,家世好,却全都是流连秦楼楚馆、教坊暗娼勾栏院的混不吝,没一个正经货色。
遇上他们,可远着点走,免得他们使坏,失了清白,可就没处哭。
思及此,苏琴立马收回视线,再不看李潇洒他们一眼:
“妹妹,快收回眼神吧,免得招惹上登徒子。这里人多又挤,万一他们趁乱做点什么……”
苏画白了脸:“姐姐,那咱们快点离开,千万别与那些登徒子撞上,若真有了什么……咱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以死谢罪?
这般严重?
傅宝央正双眼发亮看向救命恩人李潇洒,蓦地听到这些“以死谢罪”的言辞,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脸色瞬间白了白,眸中光彩也黯淡下去。尤其瞥到相伴身旁的苏宴,傅宝央立马低垂下头,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抓紧长裙两侧。
此时此刻,傅宝央既不敢去看李潇洒,也不敢再看苏宴,“以死谢罪”的话就像紧箍咒,念得她浑身微微颤栗。
傅宝筝听了那些话,则不动声色地瞥过苏琴和苏画,她俩未免自视甚高,李潇洒和秦霸天什么样的顶级美女没见过,还不至于见了她俩就要当什么登徒子。
傅宝筝大抵因着四表哥的缘故,心早已偏了,亲耳听到苏家两姑娘的微词,心底很是不舒服,陪她们并排走都不乐意了。
当即落后几步,去陪央儿。
傅宝筝一声招呼不打,就撇下两个苏姑娘,自行离去,动静实在太大,惹得苏家两姑娘纷纷愣了神。
苏家俩姑娘没什么自知之明,苏宴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出来两个妹妹不得傅宝筝喜欢。再后来没多久,苏宴就找了个借口打发两个妹妹先回府,他独自陪着傅宝央和傅宝筝。
少了俩个人,一下子耳根清净起来。
但无论苏宴对傅宝央说什么,傅宝央的双眼都再没亮起来,一直默默低头行走,脸蛋上的潮红也再没回来过。
苏宴见傅宝央闷闷不乐,便想寻些让她开心的事儿来,忽的,眼前一亮,指着街道那头朝傅宝央笑道:
“央儿,顶当头那家面馆,里头的油泼辣子面最是正宗不过的,绝对的陕西口味。”
这话说的,好像央儿是陕西人,好那口似的。
“苏公子,我堂妹不好面食。”傅宝筝替央儿果断开了口。
苏宴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偏头看了看傅宝央,最后自己化解尴尬道:
“傅姑娘对不住,是我自己太爱吃面食,就以己度人了。是我糊涂了。”
说这话时,苏宴态度诚恳。
可诚恳归诚恳,傅宝筝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苏宴看上去并不是那等冒失鬼,怎会还没打探清楚央儿喜欢不喜欢面食,就那般热情地喊道“最是正宗不过的,绝对的陕西口味”,而且还点名了“里头的油泼辣子面”?
笃定央儿很爱吃陕西油泼辣子面似的。
可央儿明明不爱吃。
甚至,丁点都不沾的。
身为探花郎,平日里看苏宴也不像是冒冒失失头脑不好使的人呐,怎的,偏偏犯下这等低级错误?
思及此,傅宝筝忍不住再次打量苏宴,只见苏宴适才说错话的尴尬神情已经化开,此时正眉眼染笑,温柔问傅宝央:
“傅姑娘,午膳你想吃什么?川菜,湘菜,鲁菜,还是……”
不过还不等苏宴说完,傅宝央突然抬头道了句:“苏公子,我不爱吃外头的饭菜……还是回府后再吃吧。”
这就是拒绝苏宴的请客了。
傅宝筝很有些意外,站在苏宴身边就万般紧张低头的央儿,居然抬头拒绝了心上人的邀请?
意外归意外,傅宝筝却是很乐见其成的,当即附和道:
“是呢,外头的厨子,堂妹她吃不惯。”
姐妹俩这般说了,苏宴也不好再强求,没多久就送姐妹俩坐回马车,想亲自送姐妹俩返回傅国公府。
但,被傅宝筝婉拒:
“苏公子,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府用午膳是正经。”
最后,苏宴只能骑马护送一小段后,立在岔路口看着傅宝央她们的马车渐行渐远。
待她们的马车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苏宴眼角眉梢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
马车里,傅宝筝忍不住笑问傅宝央:
“央儿,没想到你会拒绝苏宴的邀请,我原本还以为今日午膳在外头吃定了呢。”
旁人不知道,傅宝筝可是很清楚,央儿是个嘴馋的,而且特别爱吃外头酒楼、饭馆里的招牌菜,最不爱吃的就是府里吃了十几年的饭菜,口头禅就是“早吃腻了,哪有外头的口感好”。
可就是这样的央儿,居然第一时间撒谎回绝了苏宴的邀请!
很不得了呢。
“央儿,好样的!”傅宝筝真心夸赞道。
“央儿,回绝得好!”傅宝筝跟苏家人相处了半日,真心感觉累,可舍不得央儿日后嫁进苏家,被磋磨一辈子。
傅宝筝实在看厌烦了失去自我的央儿,见央儿主动拒绝苏宴就开心,是以方才丝毫不介意帮央儿一块撒谎。
“筝儿,我是怕我……吃相不好看……”傅宝央靠在马车壁上,两手抓着膝盖道。
傅宝筝:……
央儿眼下真的太缺乏自信了,一向爱吃的她居然担忧吃相不好看,而拒绝了外头的美食?
以前的央儿,何曾有过这些顾虑啊?
别说曾经了,就是昨夜,央儿还不曾自卑自怜到这个地步呢。
不用说,今日与苏家人的相处,非但没给央儿带来快乐,反倒带来了无尽的思想枷锁。
傅宝筝真心想时光倒流,回去狠狠扇苏家人几巴掌,尤其那两个苏姑娘,一个个都嘴贱。她们清高什么呀,拽什么呀,论礼仪论修养论眼界论家世,她们比傅宝筝这种真正的天之骄女差远了。
真正高修养的姑娘,哪里会时时刻刻一张嘴那么臭?生怕显示不出来自己的高人一等?
“央儿,别将苏家姑娘的话放在心上,苏家这种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书香世家,确实很讲究规矩,在府里甚至到了死板的苛刻地步,最看重明面上的面子,有时甚至打肿脸充胖子。”
“所以呀,她们在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憋屈着呢,这才逮着外头的自由人,故意一通说,好显得她们有多高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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