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想了想,的确是这个样子的,便纷纷松了口气,开始讨论起周末的安排来了。在她们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孟姣姣的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便对小姐妹们示意自己要失陪一下,这是爸妈给她打的电话,然后便自己去一旁接听了。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只是此刻孟姣姣的脸色变得十分微妙,哪怕是最粗心的人也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便满怀担忧地问道:
“姣姣,怎么了?”
“需要帮忙吗?”
孟姣姣定了定神,对着围在她身边的同学们解释道:
“……我爸妈让我今晚回本家一趟,说是我的堂姐回来了,要给她接风洗尘。”
孟姣姣几分钟前说什么来着?只有在回孟家本家的时候,才需要过桥;结果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她的家里人就给她发来了消息,让她今晚回本家。
——说这只是凑巧,只怕骗鬼鬼都不信!
方才还热闹得像是一群欢快的小鸟儿的姑娘们全都沉默了,个个都在死死地盯着孟姣姣的,就好像能当场盯出朵花儿来似的;还有几个承受能力好一点的立刻就看向了叶楠离开的方向——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刚刚那个小姑娘早就没影儿了。
原本还不把那个没头没脑的劝告当回事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半信半疑地劝孟姣姣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姣姣,要不你今天路过大桥的时候,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孟姣姣也觉得这件事挺玄乎的,便拼命点头:“肯定的,我临上桥的时候绝对开得慢一点!”
结果开得慢一点的直接后果,就是让孟姣姣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将近十分钟才抵达孟家本宅。今天是孟家的家宴,改天找个好日子才能把孟家人聚集在一起吃个专门的接风宴呢,所以今天来的人很少,也就孟父和他的弟弟两家人而已。
眼下这两家人基本上都已经坐齐了,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忙着吃饭,正在听孟娴讲她今天遇到的这件事情呢:
“……然后那小姑娘碰了碰我的,那叫一个凉,惊得我当场便打了个哆嗦。等我再回过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
“真的,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一下子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往哪儿看都看不见她!爸,妈,公园那边有监控吗,我明天一定要去看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父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我这就叫人去查查,你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的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如果真的有问题呢?”孟娴叹了口气,觉得有点难受:“关键难道不是我的舅舅和舅妈竟然想害我么?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要闹成这个样子呀?”
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众人一看,发现站在门口的孟姣姣看着孟娴,惊诧地开口,连包都掉在地上了也没能反应过来:
“——堂姐,原来今天在公园里的那个人是你?!”
孟姣姣和孟娴小时候那叫一个要好,恨不得同进同出、同吃同穿地黏在一块儿,后来孟娴出国深造了,那段时间智能又不够普遍,两人便渐渐地断了联系。再后来她们好不容易互相加上了好友,孟娴又忙于学业,没空自拍,导致两人即便聊得再好,孟姣姣也不知道自己堂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孟父和孟叔两人本来心想,要趁今晚的家宴让这对堂姐妹叙叙旧的来着,结果看孟姣姣的神情,好像这里边还有点故事。孟母和孟婶便问道:
“怎么了,姣姣?”
孟姣姣落座的时候还有点抖,看来是真的被吓着了:“太邪门儿了,我今天遇见的事说来你们可能都不信!我在公园里和同学们一起做暗访相亲角的视频的时候,堂姐你刚从我面前走过去不久,就有个小姑娘跟我问你的去向来着。”
孟娴应声道:“对,她直接就把我面对的那个渣男的老底给掀了个一干二净。”
孟姣姣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了知音,赶紧喝口水定定神:“她回来之后把我们所有人都打量了一下,单独对我说,让我今晚回家过桥的时候小心一点。我当时还不信呢,寻思着我回家哪儿用得着过桥啊,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刚走没多久,我爸妈让我回本家吃饭的短信就发过来了。于是我上桥前就长了个心眼,开得慢了点,好家伙——”
“两辆车直接在我面前追尾了!”
她打开给孟家人看了看自己当时拍下的照片,要是她再开快一点、上桥上得早一点的话,恐怕孟姣姣的车就要是追尾的第辆了:
“这里面要是没点玄乎的门道,鬼都不信的!”
孟娴问道:“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抱着本破破烂烂的书?”
孟姣姣拼命点头:“对对对,还穿着件白色的长裙,身上莫名带着股凉气儿,认真看人的时候让人有点害怕,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
孟父和孟叔耐心地听完了孟姣姣的补充后,两兄弟对视一眼,心想,这姐妹俩恐怕是真正遇到了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毕竟这种连过桥这种小事都能未卜先知、连距离如此微妙的车祸都能算得出来的,可不是骗子能有的本事,便问道:
“你俩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吗?有没有留到她的联系方式?”
孟娴和孟姣姣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看到了同款的垂头丧气和追悔莫及:“……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
就在此时,从电视里传来了一道甜美的女声:
“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就在十分钟前,一名赌徒前往我市南区派出所自首,并带领警方寻到了当地的高利贷窝点,将所有高利贷涉案人员一网打尽后,该男子突昏迷倒地,至今未醒,已送往就医途,后续报道持续为您跟进。”
孟娴突然指向电视屏幕,和声音都有点一起发抖了:
“……这个赌徒就是今天被那个小姑娘戳穿了身份的人。”
空气出现了短暂而凝重的寂静,半晌之后,身为孟家老大的孟父才开口,郑重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找到她。哪怕不跟人家打好关系,也得谢谢她帮了你堂姐的忙。”
孟姣姣立刻自告奋勇:“我觉得我能帮上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和同学们在公园跟进对相亲角的拍摄,我可以一直都在那里等她!”
——此时孟家一派和乐融融,尤其是孟娴,颇有“从人渣相亲男下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喜悦;然而那个赌徒就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他此刻正在剧烈的疼痛折磨之下生不如死。
第3章
虽然这个劣迹般般的赌徒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不管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还是出于“只有从正常状况下的证人口里才能得到有效信息”这种考量,总之在他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之后,他还是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去了。
一番检查之后,所有的医生们都犯了难:
虽然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什么异常也没有,只是平静地睡过去了而已,可他再怎么着也是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而且根据心公园的监控显示,他在下午的时候还能精神十足地试图去坑害女孩子呢,怎么眼下他心脏搏动的力道和速度便虚弱得像个垂死之人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地把他整个人的精气都吃光了,使得他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这个念头刚在主治医生的脑海里萌了个小芽,就被他给强行按下去了。没别的原因,他们眼下还站在医院里呢,这里集合了各种人类科技成果的结晶,学了少说也有八年医的他们自然也要立足科学,这种神神怪怪的东西可不是能随便乱想的。
结果他一转头,就发现自己身后的走廊过道上不知什么时候便站了个女孩子,正在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赌徒住的病房房门看呢。
这个小姑娘生得着实好。她的肌肤很白,还不是那种化妆品强行堆出来的白,而是一种天赐的欺霜赛雪的冷白色;那双乌黑的眼睛更是宛如千年的深潭与冰冷的黑海,当这两种极为明显的对比色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气息和莫名的清贵感了。
清贵这个词是很微妙的东西。至少从眼下的那些富二代拆二代、网红主播娱乐明星这些人的身上,是丁点儿也感受不到的。这可不是只靠钱便能堆出来的,而是要长久生活在某种更为深远、更不容违抗的环境下,才能涵养出此等气度。
就好像现在,主治医生只是被这道眼光给扫了一下,便感觉通体生寒、陡然生畏,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能让自己开口的时候不至于声音发抖:
“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楠这才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彬彬有礼道:
“我在这里已经呆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先生。”
叶楠这一路走过来,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和她闭关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样子。她在自己十九岁生辰那年,突然心有所感,决定闭关。山无日月,寒尽不知年,眼下的她刚出关不到半个时辰,对外界一无所知,除去感叹“世事变化可真快”、“天地之间的灵气突然少了好多”之外,还有个更迫切的事情需要解决:
被封印在山海古卷的大妖们早就饿得不成样子了。
这些家伙们可都是山海经里货真价实的异兽,随便放一头出去就有可能引发天下大旱、洪水、瘟疫、战争等各种事端。于是叶家先祖在降服了它们之后封入山海古卷,代代相传,由能力最为强大的掌门人看守,只要定时投喂魂魄或者恶念,便能让它们乖乖地呆在这里面。
……换句话说,如果不及时投喂它们足够的恶念,只怕真的要先出几条人命给它们垫肚子。
于是叶楠刚出山不久便开了天眼,找到了方圆百里之内作恶最多的人,放了九尾狐出去上了他的身,让这个闹得最凶的刺儿头先美餐一顿再说。没想到九尾狐饿狠了,完全不想回来,叶楠无奈之下只好亲自跟了过来,打算亲自把这不听话的狐狸给捉回去。
结果她还没动呢,就先一步被人给发现了。叶楠看了看那些还接在那个赌徒身上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受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奇怪是奇怪,但是保住他一条小命是没问题的。而且路过这里的人虽然不多,可如若真的引发了不必要的骚乱,善后起来是很麻烦的,于是叶楠便立刻更改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对面前的医师开口道:
“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即时通知到我么?”
在她熟知的那个年代,医师的地位依然不是很高,还有“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这样的说法,但是叶楠从来不这么觉得。在她的眼里,能够治病救人的就是好人,就值得被尊敬,于是她身为叶家掌门人,此刻说话的语气已经客气得很了:
“还请先生指教。”
主治医生一瞬间有种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姑娘,而是在面对着一位久居上位的人。甭管她看起来再怎么温和年少,冷淡又彬彬有礼,也掩盖不住那仿佛刻在了骨子里的积威与清贵,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于是他从一旁的置物柜里拿出了自己的,对叶楠道:
“那你加我个微信吧,有什么情况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叶楠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好像一路走来,不少人里都拿着这玩意儿。只是叶家早就断了对她的供应不知多久了,肯定没法给她准备东西;她来的时候也在忙着感应九尾狐的所在地,别的事情一律无暇顾及,便摇摇头:
“我没有这个。”
主治医生心想这可真是奇怪,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没微信呢?于是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了,在随身的本子上扯了张纸,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叶楠,顺便问道:“你是他的家属吗?”
——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叶楠没有的不是微信而是。
叶楠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是。”
如果把自家负责看守的大妖的食材也算作叶家的所有物的话,那么这个人也可以勉强算得上跟她有关系了。
不过主治医生完全没能察觉到如此惊悚的事实。他又对叶楠嘱咐了几句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别被他骗了之后便匆匆离去,叶楠这时才走到了病房的门口,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门板,莫名具有穿透力、柔和又冷淡的声音便传进了病房之内:
“我先回叶家一趟,你好自为之,切莫过火。”
始终都在接受非人煎熬的这个赌徒突然感觉,这姑娘话音甫落,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更为剧烈的疼痛当即便从他的天灵感劈到了脚底板。如果这疼痛能具象化的话,他现在早就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鲜血淋漓的了。
在公园里的时候,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姑娘说的事情其实都是真的:
他自幼父母离异,没人管叫的他便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每次没钱了,就会用pua的套路去坑那些有钱的姑娘来养他,骗人又骗钱,等她们没钱了或者被家里赶出来了,他再抛弃她们。
只是最近他坑到的人有点少,迫不得已才借了高利贷,就在这关头,有人给了他一大钱,不仅可以让他还清债务,还让他去骗个超有钱的姑娘。他一听这活计,立刻就心思活络起来了——
没想到这生意就是让他此刻生不如死地躺在这里的直接原因!
他这才后悔了起来,早知道这个生意这么麻烦,他当初就不该接!
更骇人的是,就在这股疼痛稍稍缓和了一些的当口,他肝胆俱裂地发现“自己”竟然张开嘴说话了:
“好。”
话音还没落呢,这人就被吓得彻底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关于这个赌徒的资料便被放在了孟家父母的桌子上。孟父只是粗粗一看,便皱起了眉:
“这人的确有问题。他同时交往过至少四五个女孩子,把她们的钱全都骗走赌博了,又让不少人进了医院做人工引流术,还翻脸不认人。”
“以后你舅舅一家再找你,你就装作没看见就行。”
孟母也开口了:“你舅妈的确问过好几次你的嫁妆,你舅舅也说了些类似于‘反正嫁出去也是便宜别人’这样的闹心话。之前你不在国内,想着要让你好好学习,又怕你听了堵心,就没告诉你。如果她真的有了坏心思想要害你的话……”她伸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柔声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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