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期然想到方才桓翕找他说的话,楼骁原以为桓翕是要问他那天晚上被刺杀的事,谁知她也就醒来后半茬儿功夫就委屈害怕,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又没心没肺起来,全忘了害怕,还跟他打听起秦见鸣来了。
“倒是越发胆大了。”楼骁低声自言道,记得她刚见自己的时候可要谨慎防备得多了。
外面敲门声响起,楼骁道:“进来。”
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之一。
楼骁道:“王信忠那边有动静了?”王信忠就是那边宴会上那位非常胖的粮草局监领。
侍卫回道:“跟大人计划的一样,我们答应用马匹交换粮食,几天后王信忠就私下悄悄见了个人,前天我等再派人去交谈时,王信忠满口答应,时间定在这月二十八,交易地点在三沟桥。”
“三沟桥?”楼骁眯起眼睛。
“是,大人,就在三沟桥,姓王的果然早有预谋,他说的几万石粮草也俱是假的,属下亲自带人查探过,所谓的粮食,除了山头用来玩障眼法的几石,后面麻袋装的全是沙子。”
“很好,去准备吧,这次便送那姓王的去见阎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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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到了月底,天气也越来越冷,桓翕都不喜欢出门了,成日窝在屋子里,烤着火看画本,嗑嗑瓜子,吃吃点心,还把丫鬟们叫过来跟她聊天,说些外面的八卦。
桓翕慧眼识炬,发现了一个口才贼六特别会说故事的小丫头,把人提溜了出来,让她讲些市井上好玩儿的好笑的来听。
因说得好桓翕都给了好几次赏钱了。
现在这丫头在桓翕院子里也是一号人物了,外边儿跑腿打扫的小丫头都管她叫姐姐,凭这亲热劲儿能蹭一块主子赏的点心吃也是好的。
今日桓翕屋子里又是围了一屋人。
点心瓜果不空,都是楼骁着人送过来的,每日都有。虽他自己忙整日在外不常过来,却日日送吃的,不拘什么,反正看着了就叫人买了送过来。
前儿跟人在八宝楼吃饭,得知那里的八宝鸭有名,味道不错,寻常难买到,就巴巴打包两只命人送了过来,正赶上桓翕吃中饭,又添了一道荤,吃得满嘴流油,八宝鸭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院子的人哪个不精,看不出桓翕得宠?楼大人心肝儿肉似的宝贝着,一口吃食都惦记着,这也送那也送。反瞧着这位桓夫人已经很习惯似的,半点不稀奇感激。
楼大人是府上的贵客,贵上加贵的那种,自家大人见着都十分尊重,她们小丫头自然更有眼色了,所以都扒着桓翕伺候。
知道她爱热闹,就日日拿些好玩儿的好听的给她凑趣儿。这位桓夫人果真是个大方不吝啬的,高兴就很赏她们。
今日这会说话的丫头又被叫了过来坐在中间。
她生得圆脸笑眼,看着就是一副机灵模样,嘴皮子更是利索,开口道:“今儿就再讲一件乡里村头的故事给你们听听,是我从厨房刘妈那听来的……”
旁边有丫鬟笑着催促:“快别卖关子了,桓夫人都等着听呢,快讲快讲。”
第四十七章
那丫鬟就讲开了:“也不多久远的事儿, 据说是城外西山乡那边的事。闻是有一户人家,家中生了四个女儿, 独独就没有传宗接代的儿子,这家四个女儿便很不受待见,家中什么活儿都要干却每日连个囫囵饭都吃不饱。听村里人说,这家女儿可怜, 有时能见着闺女的娘出来河边洗衣服,脸色不好又干瘦,多问一句就要哭,说自己命苦。原日子就这么苦苦熬着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却不知是不是老天开了眼,大半年前,这家男人酒喝多了走夜路回来,半道失足绊了东西摔一大跟头, 脑门儿刚好磕在石头,深更半夜没人发现, 等到白天有人发现时,身体早凉了。这人在村里就是个混子,成天介不做事游手好闲四处晃荡,今天东家摸只鸡明儿西甲个偷只鸭, 没人不骂哉嫌弃的, 要不是看是一个村一个祖宗的份上怕是早被村里人赶了出去。”
“有人说那母女几人可怜,家里唯一的男人没了,但又有人说那混子死了倒还好些, 没人拖累那娘儿几个,顺娘手脚勤快,不定日子过得还好些,就是那四个闺女也不用日日遭打挨骂了不是。”
小丫鬟说到这里歇了口气,旁边一个丫头赶紧递过去一杯茶,“快接着说。”显然是听入迷了。
丫鬟灌了一大口,接着道:“村里人看顺娘可怜,凑巧帮着她把人葬了,好在她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辛苦些总能养活自己的。却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有一日竟有媒人上门给顺娘说媒,说的是隔壁村的一个鳏夫,也是才没了婆娘,但这人家里富裕,日子好过多了,大屋子做了好几间,田地十几亩人还勤快。”
“如此顺娘就带着几个女儿改嫁了?”旁边人问。
小丫鬟扬声:“可不就是改嫁了,不然她一个人还要养着四个女儿多艰难呐。”
又有丫头问:“后来呢,顺娘几个可过上好日子了?”
小丫头又灌了一大口茶水,歇过气来,突然“呸”了一口,眼睛都有些瞪起来:“好什么好,所有人都被骗了,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桓翕都听进去了,挑起眉梢问:“什么局?那鳏夫男是个坏的?”
小丫鬟却摇摇头。
坐在她旁边的丫鬟连忙扯她袖子,“别卖关子了,急着听呢,快说怎么回事儿。”
“是顺娘。”丫鬟咂咂嘴,“做局的是顺娘,那鳏夫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却原来两人早就私下有染不清不楚。那混子哪里晓得,顺娘跟他过不下去了,就想出了个毒计,她知道丈夫爱喝酒,故意让那鳏夫引混子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再引混子走夜路,顺娘一早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布好了局,用大石头将人绊倒,一下子摔进路边的沟里,沟里都是一早放好的尖尖石块,这一摔下去就算没当场死,但人昏过去了,生生流一夜的血,可不就是等死了么。”
一屋子的丫头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剧情会出现这样的反转,前一秒还在心疼可怜顺娘,刚要庆幸她再找了个好丈夫,下一秒就得知杀人的罪魁祸首就是顺娘。
“这个真是……未免太歹毒了一些,好歹也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顺娘下得去手?”有丫鬟忍不住说道。
再有一人又问:“既然这事做得如此周全密不透风,又是怎的被人发现的?”
桓翕刚捏了粒杏仁干放进嘴里嚼,闻言开口:“我料是她家哪个女儿发现的是不是?”这事旁人不太容易发现,那混人的名声也不好没人会注意特地去调查,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人。
“夫人真厉害!”说故事的丫鬟连忙夸道:“就是那家的大女儿,听说是那天晚上不知怎的一直睡不着觉,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开始以为是小偷毛贼想起来查看,后来才发现是她娘偷偷摸摸出门,大女儿便偷偷跟了出去,然后就看见她娘布局把她爹害死了!”
众人唏嘘,“一边是亲爹一边是亲娘,这姑娘也太可怜了。只是后来她怎么会愿意把她娘扯出来的?”
“顺娘嫁过去后,鳏夫不老实,背着人对大女儿动手动脚不规矩,大女儿也十四岁眼看是个大姑娘了。偏生顺娘不知道是真瞎还是装瞎,总之是不管不问,后来大姑娘发了狠,偷跑回自己村找到族老家把这事捅了出来。”
桓翕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这故事有股古怪的熟悉感,好像看过似的。
忽地一下,桓翕脑子闪过一道光。
她想起来了!
她说怎么越听越不对头,这丫鬟说的事儿不就是她书里面一个情节吗!
桓翕本以为是个书穿,结果除了一开始几个人物角色名儿相同,外后面开始剧情越来越迷思,差的得有十万八千里,从一开始没在一条线上过,几乎没一丁点跟她看的书相似。她看的是少年男主奋斗史,特么的现在的剧情快变成快战争文了都,出现的人譬如说楼骁还有秦见鸣之类的,书中压根没有提到这两号人,导致桓翕后面完全忘了自己穿的是本书。
兴许真不是也说不定呢。
那现在这又怎么回事,怎么某些片段又跟原著奇怪地合上来了?桓翕眉头一阵阵的跳。
她将一屋子丫头打发了出去,仔仔细细回忆了,才把脑子里的记忆翻出来。
剧情串起来后还真有些惊着了!只因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情节后面还牵扯出一个大事。
就那个顺娘家的大女儿,她并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她真正的身份是某个官家的女儿,中一笔带过的一位官家太太怀孕外出,路过一地,突然腹痛,便就就近借了某农户家生产,谁知那家农妇起了歹心,她有个刚出生两天的女儿,于是几把自己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官家小姐调包了,后来那个假千金长大,和本文男主桓翕现在的大儿子贺致有过一段,她先是看不起被划了脸的贺致,但后来贺致出息了,而假小姐身份被揭穿送回了原来的家,假小姐过不了苦日子就去想去抱大腿求原谅,当然最后是被贺致毫不留情地挥开。
那个假小姐叫什么来着?桓翕少钱太阳穴,脑子一激灵。
刘青蕊!对,就是这个名字。
妈呀,前儿花神节那天知府夫人一个女儿叫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叫刘青蕊!
是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柳州知府就姓刘,毕竟是这家无疑了,书中没写明白的到这里全合上了。
弄错了女儿的百分百就是刘知府家了!
桓翕不妨没事听些和小故事,都能自己给自己喂了一口瓜,差点没噎着。
现在要怎么办?当没事人不说还是隐晦提醒两句?问题是她怎么隐晦,她一外人怎么说都奇怪吧?
桓翕又纠结上了。
“哎不对,贺致呢!按按原情节怎么都该有贺致在啊?”她大儿子呢,但转念又一想,“剧情早歪了,贺致一早上京城了去,怎么可能出现在柳州。”
“不行,得找楼骁商量商量,反正自己的底早被他给兜穿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楼骁这两天就没来刘府,大概在外面弄他的什么阴谋阳谋,桓翕懒得等,直接招来楼骁就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女侍,道:“赶紧的带过去找你们大人,我有急事。”
她这不容置喙吩咐的倒让女侍不敢违逆,便叫人套了马车,领着桓翕出去了。
车子直接去了楼骁在柳州的私宅,桓翕都不管有多少侍卫下属,提着裙子脚步飞快直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问。
这些人也没没一个人拦,只是很快去通知了楼骁。
楼骁从书房出来,过来后院,一见桓翕,问:“又是怎么了,下人说你急匆匆的。”
桓翕喝了一口茶,不忘贫嘴,“这不是又发现一件新鲜事儿,也说给你乐呵乐呵。”
这回不用楼骁,桓翕自己就先把丫鬟们挥出去。
“正经的,我知道一件事,刘知府家的。”
“他家?”楼骁想不明白刘知府能出什么幺蛾子。
桓翕怕他不信,连忙慌不着的把这真假千金这事一气给说了。
楼骁听完脸色就冷凝了起来,“此事你如何得知有无证据?”
桓翕也跟他急,“你就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信自己去查,总有蛛丝马迹的,反正我绝对没有说谎。”
楼骁沉吟片刻,朗声:“罗勋进来。”
一黑衣侍卫听见传唤不消一息就进来了。
“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楼骁道:“三沟桥附近是不是有一个村落叫西山村?”
“回大人,是。”他们查三沟桥自然旁边的村子都不会放过。
楼骁转头看桓翕,“你先在这待会儿,我去去就来。”
楼骁去了书房,和侍卫在里面不知说了什么话。
桓翕喃喃:“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想让你查查我儿子贺致有没有在柳州。”
桓翕可能没想的那多么,楼骁和她不同,他在这件似乎是一场错误的事中尝出点了阴谋的味道。
先不提桓翕是怎么得知这种秘密的,桓翕来历本来就特殊,但好在她在楼骁这里过了明路,楼骁可以暂不计较她。
楼骁考虑的是,这么一件辛秘的事多少年都瞒住了,如何突然现下就起了苗头,一副要风雨四起的感觉?楼骁没猜错的话,这秘密根本不需要桓翕去特意提醒,不出意外很快刘家人就会知道真相。
他从来不信什么巧合,大部分巧合不过是人为安排。
这事不接穿,怕这出戏根本唱不下去!
楼骁和手下商谈完毕后,坐车送桓翕回刘府,告诉她:“这事你且不用管,更不用费心去提醒刘夫人,什么都不要说,我来处理。”
不关乎自己的事桓翕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于是乖乖点头:“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楼骁手里有人有势, 想调查一件事情非常容易,就算这陈年旧事只留下丁点蛛丝马迹, 都能顺着藤给你薅出瓜来。
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样。
根本就用不着桓翕跟着掺合什么,真假千金被扒出了端疑,的确不是什么巧合。
背后人只需让人适当在知府夫人跟前儿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这事就能掀开一个口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都不用花狠力气,知府夫人心慌慌,悄无声息叫人彻查方面的事,那些人只管顺水推舟就一把就很早没了。
陈年旧事揭发得非常迅速。
住在府里这位大姑娘是个假的,她是个农户女,不过是当年一不小心才错把鱼目混成了真珠,真的大小姐却还被糟践在乡下呢。
府里亲近的女眷都知晓了,包括一下得力手下。
正房里, 刘太太捏着帕子哭的肝肠寸断,她可怜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受了这么多苦。
偏生为了姑娘的名声,这事还不能说出来,要噎着, 真真怄得人心肝脾肺都疼, “老爷赶紧派人去把大姑娘接回来,我苦命的儿啊,落到那乡下十五年, 这是要我的命啊!”
“夫人莫要太伤心,已经派人去接了,傍晚就能落家,对外头也有说辞,就说原这个才是大姑娘,同青蕊是一母同胞的,只因当初身子不好见不得人才狠心送去道观养命去了,如今身子大好才敢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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