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芮便对着桓翕妩媚一笑,拿腔作调开口:“桓夫人,就去看梅花如何?”
桓翕:“行啊。”
大年初一,冰天雪地, 天寒地冻, 桓翕和徐思芮坐车马车出门,结伴去园子看腊梅。
马车拉着俩姑娘,嘎吱嘎吱。
两刻钟就到了地方。
景园里只剩一对儿看园子的中年夫妻, 其他人人约摸是放回去过年了,游客更是一个没有。
冷冷清清的地方,两个表现得一个塞一个娇气的人,后面跟着一串五六个丫鬟,一下子把原本像瑶池仙境百花园似的景象拉回到庸俗的现实。
那对夫妻面对贵人似乎有些畏缩而手足无措,不晓得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会有人来赏花,那花真有这么好看么?他们这些下等人可是不懂。
桓翕见二人有些怕,便说:“用不着你们跟着,照旧在屋子里守着吧。”
说完便昂着头转身挺着胸往前走。
出门前刚换的新鲜裙子,好看着呢。
徐思芮似乎更娇,对身后的丫鬟说:“别跟这么近,远着些,或去门口等,我是来看花还是来看你们的?有什么意思!”
丫鬟们便不敢再跟了。
这些梅花也不知道属于什么品种的,看着个顶个开的好,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桓翕是个花盲,不知道梅花哪来这么多颜色,不是都白色的么,古诗里都写了,不然干啥总说寒梅傲骨,它不白它就傲不起来。
徐思芮倒是很想表现得像个花痴,桓翕没忍心告诉她你就没林妹妹那郁郁而高洁的气质,就算在这花园子里走一百遍都没用,不如早点换个路子看看。
“哎呀——”徐思芮娇弱叫了一声。
桓翕回头一看,哟呵,她也尖声道:“您往那沟里走做什么?”
徐思芮拧着眉:“我想折一枝梅。”
桓翕是彻底忍不住了,眼尾都挑了起来:“徐小姐当这是自个家后花园啊还折一枝梅,你这么能耐怎么不把树挖回去呢,说折就折这园子的主人同意了么,他没同意这是偷你知道么?”
徐思芮嘴巴微张可能是气到了,接着脚一滑身体歪了一下,噗通一声滑倒。
桓翕赶紧上前,担心她把脚扭了,让人找到借口回头别又化身作精,谁知这时这鬼的表小姐又尖叫一声:“我的裙子——!”
桓翕闭了闭眼。
然而变故就在此时!
眼睛没来得及全部睁开,却忽见一黑影闪电般从天儿降,半秒劈晕了徐思芮,下一瞬,自己后脖颈一阵剧痛,那倒霉的手也狠狠给了她一下。
晕过去前,桓翕怒骂草他大爷的!
第五十一章
等桓翕再醒来的时候, 就发现自己和徐思芮两人被绑成扭麻花似的,扔在马车里, 而马车正飞快往前跑。
浑身疼痛难忍,桓翕毫不怀疑自己是被颠醒的,不知道抓她们的是谁,桓翕暂时不敢弄出声响。
没一会儿, 就听见马车外有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比较粗的男人说:“不是说抓一个姓徐的?你怎么多绑来一个?”
另一个声音道:“这俩娘儿们当时再一起,我怕惊动人顺手就绑了,也省得剩下那个大喊大叫引来追兵。”
“算了算了,主子应该不会说什么,只要姓徐那丫头抓到了就行。别废话了,快些连夜出城,早点回去复命,干一趟活不容易, 要不是姓徐的大年初一出门,这事恐怕还不好办, 算我们运气好。”
外头声音渐渐没了,马车的速度却更快了。
马车内,徐思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
桓翕死死凝视着徐思芮。
徐思芮心里的害怕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方才外面人说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知道桓翕是受自己牵连, 现在和桓翕的视线一对上,略显心虚。
两人都被堵上了嘴巴,不然桓翕可能早已经要开骂。
被捆着一捆就是一天一夜。
还处在颠簸的环境中, 两人似乎都已灵魂出窍,大概觉得没等到目的地她们就要死了,也不用等着谁来救了。之前还憋着一口气等自由了骂死那表小姐,现在都没了心思想。
就在断气的前一刻,马车驶进了一条乱七八糟的污糟小巷,在一个破落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两人被提溜这,终于被放了出来,当然是毫不留情被扔在地上。
桓翕浑身骨头酸痛难忍,跟遭人毒打了一顿似的,另一个也一样。
等嘴上塞的破布条被拿了出来,桓翕又觉着她着腮帮下巴也不行了不想动,不想说话。
好在表小姐还剩一口气,强撑着问出了桓翕想问的话,“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桓翕躺在地上心想你那最后一句就没必要了不是,人家要是不知道你是谁你还会被抓到这里来么。
果然,绑匪之一从鼻子中重重哼出一声气,阴笑道:“怪只怪你是那楼骁的人,楼骁和我们家主子有仇,抓了你用处大了!”
桓翕正担心这表妹会胡乱说话,胡乱攀咬自己,就听徐思芮弱里弱气开口:“你,你家大人他……他就住在这种地方?”边说边转转脑袋环视了一下四周。
桓翕:“……”此人脑回路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绑匪正要发怒,另一个人立马拉了他一下,“你跟两个娘儿们费什么话,弄好了赶紧走!”
绑匪又发出一声冷笑,“你们就在这呆着吧,等着楼骁,看他愿意用什么来换你们。”
黑衣人走了,但这座又脏又破的小院子还留着四个下人,桓翕也是才注意到,之前这些人一直守在大门处。
一对像夫妻的人,三四十岁,瞅着面相就不像好人,另外两个是健壮的仆妇,很凶,眼神扫过桓翕两人,张嘴就训斥:“老实点!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两个娇贵的人也是欺软怕硬,窝囊的要死,愣生生不说话了,可怜得没处诉说。
她们饿了好几顿,肚子呼呼叫,嘴唇干得起了皮,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
眼看着中午了,也不能把人真的饿死,那对夫妻给送了吃的来。
两个窝窝头,两碗清汤寡水的稀饭,粗声粗气扔在桌子上,才一脸趾高气扬地走了,破屋子门再度从外面被锁上。
桓翕盯着肖破桌上的吃了。
徐思芮也盯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这是什么?”
桓翕不高兴地回答:“当然是吃的。”
徐思芮声音犹豫:“能吃么。”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被下毒了。”桓翕翻了个白眼故意说。
徐思芮果然大惊失色,“啊!那如何是好!”
桓翕冷冷哼一声不说话,然后从桌上抓起一个窝窝头,掰开,送进嘴里,吃得咬牙切齿。
“你怎么吃了?!”
“想毒死自己不行啊。”
徐思芮这才反应过来她是骗自己的,有心想造作两句,又怕把外边的人引来,只得作罢。然后学着桓翕,拿窝窝头出气,把一整个窝窝头都吃完了。
桓翕吃完一顿来了这世界后最难吃的一顿饭,把气消完了,心说现在不是跟人怄气的时候,该想着怎么自救逃出去,等楼骁来救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徐小姐?”她小声喊。
对方给了她一个做什么的眼神。
桓翕挪动挨着她身边去,凑近,非常小声说:“我们得想法子逃出去。”
徐思芮一听,还算积极,腰也挺挺直起来,动了动屁股靠得更近,虽然心态可以,但脑子不行,毫无办法,说:“怎么逃,门都从外面被锁住了?这房间还没个窗户。”
桓翕转着眼睛又环视了一遍,心想,还好是破房子啊。
看完又把视线落在徐思芮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她,徐思芮被看得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桓翕敷衍回答:“看你衣裳好看啊。”
“哼,那是自然。”
都脏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理直气壮,桓翕也哼了一声,“现在先休息下,晚上我们就逃走。”
徐思芮瞪眼,“怎么逃。”
“别管了,到时候听我的就行了。”
两人果真熬到了晚上,可能是她俩白天就表现的太过软怂弱鸡,那几个下人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更没觉得她们会翻出一朵花,晚饭又丢了两个馍馍进来就走了。晚上甚至没人在门口守着。
大概是觉得天太冷。
桓翕也冷得哆嗦呢,但没办法,还是得着逃跑。
“快点,把腰带解下来!”她推着徐思芮。
“做什么!”徐思芮一惊。
桓翕怕这表小姐坏事,只能飞快解释:“当然是逃跑,不然我能干嘛!你听我说,看见屋顶了么有几片瓦破了,我们把腰带绑成绳子,穿过那根房梁,我们一人拉一头,然后往上爬,搭上房梁,然后我会从那破瓦片挪一块出来,我们再钻出去。”
徐思芮听得心颤:“能行么?”
桓翕抿着嘴唇说:“我们体重差不多能行的。要跑不了,咱俩就一起等死吧。”
说完已经把自己腰带接下来,然后外衣裳也脱了,这还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这要是夏天都不够脱的。
徐思芮也跟着脱了。
两人合力把衣裳打结成绳子,然后甩上房梁。
桓翕嘘出一口气,又怕徐思芮不行,于是难得好言好语鼓劲:“没事儿的,拢共才三米高,咱们站在桌子上,又去一米还剩两米,房梁在二点五米处所以我们就需要爬个一米五,很容易的。”
说着两人就站上了桌。
屋里黑黑的也看不清楚脸,桓翕就听见徐思芮说:“米是什么?”
桓翕:“……”
是什么,你没吃过米啊!
“算了,你听着我话吧,先把这头系在腰上。”
系好后,桓翕下一步指示:“咱俩要一起动,我伸手你伸手,一起用力,爬上一点,就歇一下,再动,知道么,明白么?”
“知道。”徐思芮深吸一口气。
“好,那现在抓住绳子,右手放上面,使劲!”
使劲说完,两人一起用力,爬上了一节儿,两人就都腾空吊起来了。
桓翕:“就是这个节奏不能停,不然就没力气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必须一鼓作气,她们两个这小弱身体,本来就臂力不足。
“继续,爬!”
“好,再上!”
“爬!”
……
一米五的距离,生生被两人爬出了珠穆朗姆峰的气势。
好在,拼着一口气,终于搭上了房梁!
死狗一样呼呼喘着气,歇了一会儿,桓翕腿胯在房梁两边,直起腰,“你再歇一下,我来揭瓦片。”
说罢,猫着腰半躬身,伸手从破洞的位置出去,顺着沿路,慢慢抽出了一块瓦片。
第二块。
三块。
四块。
……
桓翕爬出来了。
徐思芮跟着爬出来了。
两人还还没忘把房梁上的衣服绳带出来。
趴蹲在屋顶上,相互无声笑了出来。
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下了屋顶。
解开不成形的衣服,穿好,腰带系好。
桓翕:“快跑快跑。”
徐思芮一边跑一边问:“跑哪儿去。”
“跑远点就对了。”
大晚上,也不知道在个什么地方,两人跑的飞快,跑了大概一个小时,大概离得很远了,终于!给她们看见一家客栈。
第五十二章
这天儿乌漆麻黑的还一阵阵儿幽幽呼着冷风,好在多少还有点儿月光, 不至于真的就睁着眼睛瞎。两人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就差跑脱了气儿, 才觉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儿那儿, 咱们过去吧, 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徐思芮抬手指着不远处一家疑似客栈的地方, 急次忙慌说道。
“等等!你有银子吗。”桓翕自己是光溜溜的,钱都在丫鬟身上带着呢。
身上头上仅有的几件首饰白天都被那两个凶凶仆妇给顺了去,可怜的, 现在是口袋比脸还干净。
徐思芮估计也是一样。
徐思芮咕哝半天,才伸手从脖子上衣服里头扯出来一根红绳, 上面系着白玉。
“喏这个, 快走吧。”
桓翕其实还有点担心, 她们两个姑娘一大晚上去住客栈不奇怪?但不找个地方住也危险,街上流浪的地痞流氓不会少, 回头碰见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拾掇拾掇衣服头发, 看看什么样了都, 别叫人以为咱俩是叫花子赶了出去。”
两人赶紧捯饬了一下, 弄顺了头发, 挺着背提着气往客栈去了。
气势端起来,把那白玉往掌柜的身上一扔开口要了一间上房,不要两间那还是害怕,两人相互有个照应。
进了屋子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又让小二打了热水, 两人洗了个热水澡,又拿剩下的钱给厨房跑腿的小丫鬟,让人明天早晨给送些干净衣服来,绫罗绸缎是不能穿了,买了两身厚厚的袄子就成。
囫囵睡了不甚安慰的一觉。
早上一早醒了,洗漱过后,桓翕说:“赶紧别待了,出去吃点东西看看能不能弄辆车回家!”
“嗯嗯好!快走快走。”徐思芮眯着眼睛从爬起来穿衣服。
丑了吧唧的衣服套上身徐思芮都蔫儿了,退了房离开了客栈。
搁路上买了俩热包子啃得呼噜,吃了昨天的窝窝头,现在看这包子可太好吃了。
徐思芮一边咬着包子,把桓翕拉到一边小声说:“这儿不是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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