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冰冷的目光在柳氏等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将停在王秀身上,似笑非笑道:“姑母为叔父还真是殚精竭虑,还带着人过来闹。当初穗穗需要您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面对他的讥诮,王秀反驳道:“就算她舅父再如何不是,到底不会害她。她倒好,把持朝政,目无尊长,不忠不孝,离经叛道之事都做全了。日后不仅害了她自己,更害了王家!”
王珣笑了笑道:“果真愚不可及。来人,将她们都带下去,日后都不可接近凭栏院半步。”他不想和她们多费口舌,更不想她们给符昭愿添堵。
王秀却不死心,推开围上来的仆从,不管不顾地冲到符昭愿面前道:“符昭愿,你若还认我这个娘,便将你舅父放了。”
符昭愿直直地看着她,就如同不认识她一般,好半晌之后,才说:“我娘早就没有了,梵静师太。”她转开脸,不再看王秀一眼,沉声道:“带走。”
几个仆从得令,再不顾及她的身份,下了狠劲将她拿住扭送出去。
王珣看着符昭愿这样,知道她定然不好受,恨不得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好生安慰,但是碍于众人还在,也只得放软了语气道:“穗穗,今日是我疏忽了,我保证,柳氏她不能再欺负你分毫!”
符昭愿笑笑,打起精神道:“她好日子到头了,哪还能欺负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不想说这些事,岔开话题道:“谢欢到了吗?”
王珣只好说:“在外面。我带你过去罢。”
等几人来到王府影壁,符昭愿才发现王珣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要去见那人,不好太扎眼。”王珣简单解释一句。
符昭愿点点头,也无需别人搀扶,第一个上了马车。萧豫同王珣也跟着上去。
谢欢已然坐在了马车里,见到符昭愿上来,抬手作揖喊了声皇后娘娘。毕竟马车空间有限,可腾不出地行大礼。
符昭愿颔首,坐定了方道:“在外面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马车哒哒哒地前行,几个人一时无话。
许久之后,符昭愿开口道:“谢大人心里肯定想过苍山之行,萧豫会出事,是我动的手脚罢。”
谢欢看着她,不置可否。
符昭愿笑了笑,继续说:“想要杀他的不是我,是王绍和桓陵。”
她把王珣说给她听的经过同谢欢说了一遍,自然也说了桓陵要杀萧豫的动机。最后她说:“桓陵听我的吩咐,你定然也是知道的。若非我没有拿捏住他的把柄,他可会给我办事?而这把柄,正是他在苍山对萧豫动了手。”
谢欢听她说完,心中梳理一遍,符昭愿说的也算合乎情理。她不同隆阳和苏婉道明缘由,也是怕她们并不能骗过桓陵……只是他见识过符昭愿的城府和手段,便愈发不能轻易相信她。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随口问道:“那如果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娘娘下一步打算如何?”
符昭愿心情本就不好,听他如此故意试探,不禁呛道:“这个谢大人不用担心,我本就对如今的位置无甚兴趣。若是萧豫不醒,他还有个幼子,到时候还要劳烦谢大人多多劳心。”
谢欢没想到符昭愿回答的这么坦然直接、气势汹汹,神色不由微微一滞。
毕竟从目前局势看来,最有益者非她莫属。他不可能不考虑她是否也对皇位有所私心。如今符昭愿这么一说,倒是显得自己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欢咳了一声道:“微臣失言,娘娘勿怪。”
符昭愿看他难得局促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原先那份郁闷消散不少,便不再理他,自顾自撩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马车已经出了洛阳城,循着小道往萧豫所在的田庄而去。时值隆冬,外面都是一片萧条景色,马车路过偶尔惊起几只飞鸟,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直到到了田庄,几个人再无他话。
御夫上前敲了门,里面立刻有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见到王珣等人忙不迭见了个礼,“大公子,表小姐,谢大人。”
符昭愿是认得他的,名作姜恒,是王珣手下一个得力的幕僚。
王珣说:“先去看看人罢。”
姜恒应诺,领着几个人往内院走,一面说:“那位郎君还是老样子,药都换过好几副了,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几个人进了进了一间雅室,里面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姜恒很快退下。
萧豫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比以往消瘦了不少,但眉宇依旧分外清秀俊美。
如今在秦无双身体里的萧豫,看见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躺着,恨不得上去亲自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只是他不能这么做,倒是谢欢顾不得符昭愿等人,迅速上前给床上的人探了探脉。
脉象沉稳有力,倒是不像是有什么大碍。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又皱着眉道:“皇上脉象平稳,怎会昏迷不醒?”
符昭愿说:“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把他带回去自己找人瞧瞧。”
她都这么说了,谢欢哪还有话说,把萧豫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站起了身。
符昭愿也走上前,端详了床上的人片刻,说:“你还是把人带去吧,仔细些,莫让桓陵发现便好。”
谢欢见她说的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道:“他日皇上若醒了,定然会感念娘娘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符昭愿虽也有私心,但若一切真的如她所说并没有害萧豫的意思,那也算帮了他们许多。日后想要恩宠的话,萧豫也不见得不会给她。
符昭愿明白谢欢话里的意思,带着几分狭促的笑意问道:“难道谢大人就不感谢我?”
谢欢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楞了一下,才说:“臣自当也感念于心。”
符昭愿点点头,道:“那谢大人拿什么谢我?”
谢欢反倒是被她问住了,他并不了解符昭愿,再者他能给的,符昭愿如今的地位身份,哪样不能得到?
他这才明白过来,符昭愿想要说什么。萧豫能给的,她也同样不稀罕。
谢欢只好说:“娘娘想要的,只要臣有,定然不会藏私。”这已经算得上是极为有分量的承诺了。
符昭愿却只是一笑而过,“那你记得便好。”她转头对王珣说:“长兄,便让谢大人把人带走罢。搁在这里也是个麻烦,不仅要派人伺候,还要用我们的银子。”
王珣本觉得她让谢欢带走萧豫是为了防着他,但看她对萧豫好似真没有那份心思,倒也没那么在意了,笑着说:“都听你的。”而且符昭愿话里那个“我们”让他的心也愉悦起来。他与旁人到底是不同的。
萧豫第一次觉得色令智昏这个词是多么正确。
看着王珣这副样子,他好似完全相信了符昭愿的说辞。符昭愿让谢欢把人带走,她这样一步三算的人绝不会临时起意,一定是早就想好。
符昭愿到底也不是半分都不在乎自己。
萧豫心底居然生出几分窃喜。
作者有话要说:
萧豫:朕觉得皇后是有那么点喜欢朕的!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包括看文的你们!(我要出去培训三天,有存稿,正常更新,不过可能不能及时回复啦。)
第16章
事情商量妥当,谢欢要回府之后再派人过来,几人就上了马车照着原路回了王府。
王珣本想留符昭愿在王府用晚膳,届时再送她去宫里。
符昭愿说要去集市玩玩,连同王珣说的要随行都给推辞了。
从田庄一来一回,已经费了好些时辰,等到符昭愿带萧豫去了月满楼,天色都已经擦黑。
月满楼的掌柜瞧见她,忙不迭地迎上来,欢喜道:“您可来了,快些里面请。”
符昭愿跟着他上了楼,问道:“容当家在么?”
掌柜忙道:“候您好些时候了。”他推开三楼雅间的门,引着众人进去,容与果真已经在里面了。
符昭愿含笑道:“容当家,许久不见,这模样越发气派了。”容与样貌俊秀,但衣着品味却十分夸张,通身珠光宝气,红红绿绿的宝珠,极为扎眼。
容与回道:“有符当家珠玉在侧,我哪敢说气派,如今你才是贵人呐。”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落了座。
掌柜见缝插针问道:“二位当家,那小的下去传菜了?”
容与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笑呵呵同符昭愿说:“知道你今日要来,我特意让人备了样奇货,一会你们都尝尝。”
符昭愿好奇道:“是从吕宋带回来的么?”
容与点点头,献宝似地说:“今年春日运回来的,只是数量少,没舍得吃。只当留作种子叫人种下,没想到入秋之后便大丰收了。”
符昭愿更加来了兴趣,“那我可要尝尝。”她左右看了看道:“以宁如今都不粘着你么?”
听她提到自己的妻子,容与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她有两个月身孕了,我可不能让她像以往那样没个正行。”
符昭愿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要恭喜容当家,难怪这般春风得意。”
容与笑呵呵地伸出五个指头,道:“到时候满月礼,这个数可不能少。”
两人说话间,菜就被一一端上来了。
容与指着一盆外皮焦黄,每个大如拳头的东西道:“那样奇货便是此物。”他亲自给符昭愿剥了外皮,放到她碗里道:“此物在吕宋被称作甘薯,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不仅如此,其茎蔓截断寸许埋入土中便可活,耐旱耐瘠,我准备明年让名下的田庄皆种些,届时一定大丰收。”
符昭愿吃了一口,入口香甜软糯,又听容与对这甘薯如此夸赞,不禁道:“果真是奇货。”又给萧豫分食了些。
今年秋粮无收,若是真的像容与所说,明年将甘薯在大睿广种,便是救荒的好作物。
她既然动了这个心思,便同容与道:“我有一法,可令你我用这甘薯日进斗金,不知容当家乐不乐的做?”
容与两眼放光道:“说来听听。”
符昭愿道:“年初我们在各地田庄大肆种植,把此物的名头宣扬出去,你吩咐人请当地商贾们都来尝尝,他们自当眼红。我在朝堂上令各州县广劝栽植,届时我们便可以高价将茎蔓售出。比起费时费力等待收成后获利,此法更是一劳永逸。”
容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都学会忧国忧民了?”他们赚了钱是不假,但符昭愿的用意怕是不止于此。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符昭愿笑呵呵说:“容当家不会这般小气罢。”
“你都开口了,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容与看着符昭愿,极为认真道:“只是你切莫把自己给陷进去。昭愿,朝堂宫闱都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地方,不适合你。”
符昭愿心中一暖,微微笑道:“我知道。”
容与叹了口气道:“待你出宫之后,要是喜欢个寻常一些的人也是好的。”
萧豫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符昭愿。
符昭愿却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她曾答应过王珣不会再嫁……以她的身份,普天之下谁又敢娶她?
临告别的时候,她问容与要了几个生甘薯,这才带着萧豫去逛洛阳城的夜市。
近年末沿街点着各种花灯,小贩们扯着嗓子的吆喝,街上人潮涌动,显得分外喜庆热闹。
符昭愿被萧豫护在身侧,不让过路的行人撞到她。
萧豫手里还拿着她啃了一半的糖葫芦。
符昭愿左手还拿着刚买的面人,却还捏了块粉糍沾着糖送到他嘴边。
萧豫向来不喜欢吃这些糕糕饼饼,勉强吃了一口,腻的很,那粉糍还十分粘,难以下咽。
符昭愿望着他,笑着问,“好吃么?”
她双眸在万千灯火下显得异常晶亮好看,不染纤尘,萧豫有些看的痴了,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点点头道:“好吃。”
符昭愿笑了笑,竟然就着他吃过的,把另一半也吃了。
萧豫觉得自己面颊微微发烫。符昭愿就在自己身前,整个人都是娇小的,他好似能感觉到她耳廓的绒发擦过他的肩头,轻缓柔软。萧豫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便只是这样护着她,也觉得满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这般容易被符昭愿左右?他们才相处了不足半月。
这个认知,让萧豫有些无措。是了,他与符昭愿有多少情分?符昭愿对他的种种好,都是因为自己现在是秦无双,如果哪天他重新做回萧豫,符昭愿只怕会避之不及。
自己岂非是下一个王珣?
他不该这时候在符昭愿身上有这个心思,趁现在还来得及。
萧豫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慢慢松开了不知何时搭在符昭愿肩头的手,只将她护在身侧。
符昭愿毫无所察,高高兴兴地去瞧旁边小贩摆着的各色香囊。
……
朝政有了谢欢同王珣分担,符昭愿倒是清闲下来,除了例定的早朝和议政,便一直安安心心在昭阳宫待着,倒是养出了几分丰润来。待到了小年,便是办公的最后一日,年节要从腊月二十四至正月初六才算结束,也有半月左右。
这一日符昭愿格外高兴,跨进温室殿时都是笑靥如花。
原定的两相理政,太尉、御史大夫辅政,如今内阁就留了谢欢和王珣日常理政。
谢欢和王珣一同起身朝她行礼。
符昭愿在主位上坐下,照常开始议政的流程,同两人分阅好折子,才说:“明日便开始过年节了,你们也不必过来内阁,好好在家同家人团圆罢。”
王珣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萧豫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符昭愿再如何说都是已经出嫁的女子,又是皇后,身份特殊,他想让符昭愿回王府一同过年,也太过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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