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衡听闻秦睿这个名字,神色才有了些许波动。但他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陛下仁德。”
秦宁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挥退众宫人。
待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她突然起身,一下扑到容衡身上。
容衡被她的动作往后一撞,下意识去扶秦宁的身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不察秦宁会有这般大胆的举动,像是吓了一跳,低低的喊了一声,“公主。”
说着,放在秦宁身上的手却想要将她推开。
秦宁哪里肯,整个人像八爪鱼一般牢牢攀着他,邀功似的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人也放了,你不能总是拒绝我。容衡,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容衡的手微微一顿,最后垂了下来。显然他既然不能拒绝,却也不愿意主动碰她。
秦宁察觉到他的妥协,心里到底还有些小得意。她将身子往容衡身上拱了拱,抬起头来笑道:“我喜欢听你喊我公主。”
容衡喊她公主的时候,总让她觉得温暖。可他如今却和众人一样喊她陛下,带着明显的疏离。
容衡眼睫微垂没有说话。
秦宁却撒起娇来,和容衡继续说话:“容衡,我批折子皮的头疼,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容衡迎上秦宁的目光,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既然觉得累,当初又何必争过来。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秦宁猛然间打断他的话,一个翻身将容衡压在软榻上。她坐在容衡身上,双手抚上容衡的面庞,目光沉沉逼视着他冷嗤道:“你还想要我将皇位拱手送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手里么?我留他一条命,已经算是看在你同意和我成亲的份上,你别逼我。”
“我逼得了你么?”容衡笑了一下,他合上双眸不再看秦宁,淡淡道:“陛下见谅,是微臣一时失言。”
秦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容衡,若我让出皇位,秦睿做了皇帝,他岂会放过我?”
原本是质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带着几分可怜。
谢欢听着两人的对话,差不多能将他们之间的事揣摩了个大概。
他想,容衡应该是不喜欢秦宁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秦宁看上去可能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了。
谢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居然隐隐有些心疼。
其实他应该醒过来,做这样一个梦已经算荒唐,更何况还如此真实,就仿佛真的发生过,就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可是谢欢此刻却想要知道他们后续发生了什么。
只是面对秦宁的质问,容衡并没有说什么宽慰或者解释的话,他只是睁开眼看着秦宁,近乎用一种讥诮的语气道:“这世上只有你不想给,没有你给不了的。就算是你退位,恒王真的能杀的了你么?”
是呀,那个不成器的废物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秦宁心里清楚,可却还是被容衡这副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模样给刺激到了。她松开抚在容衡面颊上的手,从他身上手脚并用的爬下去,几乎怒不可遏道:“容衡,你一定要这样惹我生气?”
容衡坐起身子,并没有打算辩解。
秦宁可能真的受不了他了,转身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只听得“嘭”“嘭”两声关门的声音,整个长宁宫终于安静下来。
容衡这才好似放松下来,他闭眸长长吸了口气,复又吐出来。
秦宁今天应当不会来了罢。
他这样想。
而谢欢此刻也是这样想的,刚才秦宁那般生气。
他似乎是有些察觉,容衡是故意惹秦宁生气。
可就在这时候,殿门忽然又被人大力推开了,刚才出去的秦宁居然又迅速走了回来。
她眼眶有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起初还恶狠狠地等着容衡。
容衡没想到她会去而折返,就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秦宁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埋怨道:“秦睿他到底有什么好?就因为我父皇将他托付给你,让你辅佐他?我哪一点不如他?还是因为我是女子,在你眼里也和那些老迂腐一样,觉得我做不得这个皇帝?”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几乎都没给他人还嘴的余地。
容衡看着秦宁仿佛兔儿一样通红的眼睛,心头也是一紧。她的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臆间鼓噪激荡,若非他极力克制,此刻只怕早已经伸手去抱了秦宁。
只是他不能,若是走出这一步,那以后更没办法收手。
谢欢在这一刻似乎能察觉到容衡的纠结与克制。
下一瞬,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衣袖被扯着的力道。
谢欢一惊,抬眼看去,秦宁就站在他面前。
“秦宁?”他简直是不可置信。
可秦宁却没等他再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她忽然低下头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同他说:“你赶不走我的。”
谢欢的心猛地一颤,几乎是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梦太真实了,谢欢几乎还能回忆起梦里秦宁碰触他唇角时候的感觉,她身上的香气。
这甘松香哪是什么舒缓静心,分明叫他此刻心慌意乱。
谢欢在床上躺了一会,又起身打开窗柩吹了会夜风,这才算冷静下来。
自己会有这样的异样,问题必定是出在这熏香上。
谢欢忽然想起冯清之前说过秦宁有一种叫“浮生”的香料,能幻梦,心中所想,就能在梦中梦见。
他和秦宁才见过两面,怎么会突然梦见她?
这也太过荒唐。
谢欢看了看案上的熏香,已经快要燃尽了。
……
第二日一早,谢欢就命冯清去请秦宁。
然而冯清并没有找到秦宁。
秦宁住在洛阳城里的一家客栈里,冯清去的时候,掌柜告诉他,这位秦姑娘已经退房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谢欢得了冯清的回禀,心中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秦宁居然走了?就这样走了?
冯清看主子一脸凝重,他也想不通——秦姑娘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谢欢想了想,吩咐冯清派人去查秦宁的去处。
冯清领命。
临出门的时候,谢欢叫住了他,取了一支甘松香给他,还特意嘱咐他在睡时用。
冯清本就觉得秦宁制香神奇,早就心痒,眼下得了好东西,自然喜不自胜,笑着接下了。
等他出门,谢欢看着盒子里仅剩的三根甘松香,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他在犹豫今晚这东西,他是用还是不用。
不过到了晚间,谢欢还是取了一支点了。
其实这熏香除了做那个怪诞的梦,也没什么。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梦里秦宁和容衡之后会发生什么,甚至他或许还能借此来猜测秦宁给他这甘松香的目的。
甘松香有助眠的功效,就算是谢欢心中有事,却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不出意外,他真的在梦里再次看见了秦宁。
她居然站在灶前煮面,身旁还站着宫人,其中有一个应当是个厨子,在细致的教导秦宁。
秦宁应该是第一次下厨,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却不让旁人插手,连添柴都是她自己来。
今天应该是容衡生辰,一碗长寿面秦宁折腾了许久才端上桌。
谢欢在一旁看着,她添柴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星子溅到了,那葱白的手上都烫出了几个水泡。可她竟然一声都不吭。
谢欢突然觉得这样的秦宁其实挺可怜的。他当初喜欢符昭愿的时候,虽然求而不得,但也没有狼狈成这样。
他正想着,梦里的秦宁却已经将筷子递到了容衡面前,让他尝一尝。
容衡看了她一眼,然后这才接了筷子。
他吃了一口,味道勉强能入口。
秦宁这时候却急急地提醒道:“这是长寿面,要一根都吃下去,你别给咬断了。”
她可能是真的急了,忍不住伸手去拦。
容衡这次终于发现她右手手背上的水泡,眉头就皱了起来。
难怪当时她递筷子的时候用的左手。
他将那根面条都吃了,才将筷子放下,淡淡道:“以后这种事,陛下还是不要做了。”
秦宁听着容衡这样说,手背上那灼烧般的痛楚似乎是蔓上了她的心头,咬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后她却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我以后不做了。”她又看了看容衡搁下的筷子,说:“你要是不爱吃,就放着罢,我让人倒了就是了。”
容衡看她召来宫人将东西撤下,并没有阻止。
秦宁之后也走了。
容衡一个人在殿里坐了许久。
谢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梦看似和秦宁相关,但是他现在发现,其实他的视角更像是在容衡这边。
就如同昨晚他梦见秦宁去而复返,秦宁出门之后,他只能看见容衡一样。
昨天在梦里,他甚至成为了容衡。
难道自己就是梦里的容衡?
这个猜测盘桓在谢欢心里,可惜檀香一灭,他就会从梦境中醒来。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想要探究秦宁和容衡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如同着了魔一般。
当晚,他夜起忍不住又续了一支甘松香。
后半夜,谢欢又做了一场梦。
容衡在长宁殿看书,烛火彤彤,他一脸沉静,但谢欢发现,他看了许久书页都没翻动一下。
容衡心不在焉,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焦灼的神色。
谢欢看容衡将书放下,起身想要出去,可走到门前又折返回来。
他站在殿里又犹豫了好一会,可最终还是没有出去。
谢欢不知道他想要去哪,但隐约觉得这事情和秦宁有关。
容衡重新拿起那本书来看。
约莫看了半刻钟,当值的宫人在外面喊了一声“皇上万福”,语气里带着讶然。
似乎是没想到秦宁会在这时候过来。
秦宁在外面让他们都退下,不必在这当值了,宫人们应诺,都退了下去。
殿门却被推开了,秦宁这才一个人走了进来。
等她进了内殿,谢欢才看见秦宁此刻的模样。她两颊泛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上去应该是醉的不轻。
容衡见她这副模样,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难得与秦宁亲近,这次却起身主动扶了她。
秦宁却挣扎着要推开他,嘴里尽是埋怨的话,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容衡,你就真的半点都不难受?我有了新的男人,你就这般舍得……你不稀罕我,多得是人稀罕。我今天可以纳了严淮,以后还可以找更多人进宫来。你不要我,我难道还要为你守贞不成?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扶,你都不要我了,你还扶我做什么……”
她说着,气性上来,挣扎的愈发厉害,到了后面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容衡看她这样,索性放了手,任她在地上坐着,对她说:“你要是在这里耍酒疯我不拦着你,严淮是你要纳,我没有逼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也有些生气了。
秦宁仰头看他,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眼神有些迷蒙,眸子泛着水雾,晶亮亮的。她抿了抿嘴,抽噎了两下,道:“我就是想气气你。谁让你都不要我?”
她将头上的珠钗都拔下来,扔到容衡身上,嘴里还道:“你为什么不和我睡觉!我讨厌你!”
容衡没想到秦宁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耳稍都红了。
“你醉了,我让人给你备醒酒汤过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不要。”秦宁却抓紧了他的衣摆,借力站起身,仰着头道:“你别走。”
她整个人宛如八爪鱼一般缠上来,哼哼唧唧道:“我好渴,我想喝凉水。”
醉酒的人容易口干。
容衡轻叹一声,难得温声哄慰她,“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
秦宁“哦”了一声,果真放开了他。
容衡去案几上倒了杯水回来,秦宁已经坐在了床头。
他将杯子递给她。
秦宁却不接,只是仰头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容衡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杯子递到了她嘴边,喂她喝下。
秦宁估计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将水都喝完,却还觉得不够,“我还要。”
容衡只得又给她倒了一杯。
秦宁喝完了,这次总算满足了,两眼笑得弯弯的,双唇因着水泽滋润显得愈发丰润诱人。
容衡的喉头动了动,突然也觉得有些口渴。
他出去也灌了两杯凉水才回来。
秦宁却已经在解衣服了,外袍、绶带和环佩扔了一地。
容衡下意识别开眼,沉声道:“陛下今夜不该在此处歇息,还是把衣服穿上罢。”
“那你说,我该在哪歇息?嗯?”
最后一个字,秦宁带着轻笑问他,鼻尖发出的尾音带着勾人的气息。
她并未停下,利索的将自己外袍都解了,只穿了单薄的寝衣。
娇媚的面庞,雪白的肌肤,玲珑的身姿,在烛火下近乎妖冶。
容衡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秦宁就算曾经有同他圆房的意思,却也从未这般大胆过。
不仅仅是容衡很尴尬,谢欢在梦境里看到秦宁这般模样,也觉得十分尴尬。
可是他并不能左右,这个梦本就不是他来主导的,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此刻也如容衡一样,面颊发热,心跳如鼓。
谢欢心里默默念着非礼勿视,想要从梦中醒来,可却只是徒劳,梦境里的一切还在继续。
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演。
秦宁似乎是看出了容衡想要离开,她已经抢先一步将他整个人抱住。
“你、你不想吗?”她在容衡面前吐气如兰,带着蛊惑,“你不想抱抱我吗?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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