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可人谁不怜惜?只恨他今日有皇命在身,实在无法去怜香惜玉。
韩景冷着脸,寒声与云栖道:“数日之前,太子奉命南下,前往岭南主持水灾过后的赈灾事宜。然太子行至冀州境内后,便以整肃队伍为由徘徊不前。就在昨日,太子纠集其祖父安国公沈修,冀州刺史安定侯周堃,以及勇毅伯许长风起兵造反。陛下大怒,已派大军前往冀州平叛,捉拿太子与其他乱臣。”
太子起兵造反?这不可能!
云栖毫不犹豫地笃定道:“太子绝不可能造反。”
韩景微微挑眉,一脸阴鸷地盯视着云栖,恼怒道:“此等大事,咱家怎么敢胡说。皇上有令,即刻封闭北宸宫,派禁军严加看守,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北宸宫。”
说罢,韩景微微侧身,与一旁的禁军首领说:“先把要抓的人都抓齐了再封宫。”
禁军首领点头,朗声吩咐身后的禁军,“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都抓起来。”
名单?什么名单?
还未等云栖反应过来,两个面相凶悍的禁军就冲上前来,将进喜拿下。
云栖见状,立刻质问韩景,“封宫就封宫,为何要抓人?”
韩景本没必要与云栖一个小宫女解释什么,可他实在不讨厌美人,便耐着性子与云栖解释了两句,“进喜等人都是太子的近侍,保不准知道些什么,自然要抓去审上一审。”
云栖袖中的手不安地攥紧,“公公要把人抓去哪里审?”
得此一问,韩景不耐地冲云栖投了一记白眼,“云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宫里羁押审问有罪宫人的地方,从来就只有那一个。”
如韩景所言,进喜等人只可能被抓去那里——抓去暴室。
进喜他们一旦被抓进暴室,必定凶多吉少。
她不能,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进喜他们去送死。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救救进喜他们!
云栖拳头攥的愈紧,奋力思考着。
眼下,阿恬那边应该也已经得知太子谋反的事。
阿恬必定与她一样,绝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谋反的事。
阿恬一定正在想尽办法,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与真相。
云栖是打死也不相信太子会谋反的。
在云栖眼中,太子是个极为正直仁德的人。
就算太子对皇帝的所作所为再不满,也不会为一己之私,挑起战争,令同胞相残。
再有,太子深爱太子妃,绝不会弃太子妃于不顾,令太子妃因他身陷险境。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这恐怕是个阴谋。
如今,最危险的只怕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北宸宫里的一众人等,而是太子。
她该做什么?她又能做什么呢?
禁军在北宸宫内大肆抓人,太子妃怎么可能不被惊动。
脸色苍白,神情晦暗的太子妃,被令春和盈夏一左一右的搀着走出来。
听闻太子在冀州起兵造反,太子妃的身子明显晃了几晃。
太子妃与云栖初闻此事的反应一样,都语气笃定地讲,“太子绝不可能谋反。”
如今太子妃还是太子妃,韩景不敢对太子妃太不客气,于是并未出言反驳。
只道自己只是奉命办事,接着扫了一圈禁军拿下的人,冲太子妃微微躬了躬身,“殿下,这些人奴才得全部带走。”
“不可。”太子妃道,“本宫可为他们作保,他们对谋反的事毫不知情。”
韩景薄唇微抿,“殿下怕是不能为这些人作保。”
言外之意是,太子谋反,殿下您身为太子的枕边人,怎么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作为太子的同谋,陛下没下令将您抓去审问,您就该万分庆幸了。
您还哪有资格去为别人作什么保。
太子妃素来待人温柔谦和,却并非软弱无主见。
只见太子妃微微抬高下巴,冷冷盯视着韩景,语气强硬道:“本宫究竟能不能为这些人作保,不是你韩公公说了算,本宫要去面见父皇。”
韩景意外极了,平日里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一副柔柔弱弱模样的太子妃,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韩景怔忡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殿下,陛下有令,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北宸宫,这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殿下您。”
“那就劳烦韩公公代本宫禀告父皇,说本宫求见父皇。”太子妃扫了一眼进喜等人,“在本宫见到父皇之前,谁也别想把这些人从北宸宫带走。”
韩景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倘若奴才一定要将这些人带走呢?”
太子妃挥开令春和盈夏扶她的手,抬手从发上取下一只钗,用钗柄的尖锐处抵上自己纤细嫩白的脖子,“那就踏着本宫的尸体走过去!”
第413章
“殿下!”
见状, 在场众人皆惊惶不已,尤其是太子妃身畔的令春和盈夏,几乎快吓晕过去。
韩景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诧不已。
太子妃为护住几个奴才,竟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简直匪夷所思。
韩景奉命前来北宸宫前, 皇帝曾专程嘱咐过他,说除了抓人封宫以外,不许做多余的事, 不准为难太子妃。
太子妃若真有个闪失,他韩景可吃罪不起。
韩景见太子妃将钗死死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几乎刺出血来,吓得一身冷汗, 腿都有些打晃。
他哪还敢强行将那些抓来的人带走, 只得按着太子妃的话,匆匆赶回勤政殿请示皇帝。
韩景是跑着去,跑着回的, 原本出了一身冷汗的人, 又冒了一身热汗。
气喘吁吁的韩景勉强喘匀了气,与太子妃道:“陛下说,不见太子妃。”
不见?
太子妃握钗的手, 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韩景又接着说:“陛下还有言,若太子妃真心珍惜北宸宫的宫人, 就好生保重自己。若太子妃有任何闪失, 那就让北宸宫所有的宫人都为太子妃陪葬。”
韩景说话的语气强硬又有气势, 可他心里慌得很。
直到见太子妃垂下那只握钗的手, 韩景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御前大太监的气派,命禁军将抓来的人全部带走。
北宸宫的大门轰然关闭,太子妃的身子晃了几晃,便颓然向后倒去。
好在令春和盈夏反应及时,将人给扶住了。
云栖慌忙上前,“殿下……”
太子妃抓住云栖的手,一脸凄然的说:“妹妹,我不信,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太子会谋反。”
“我也不信。”云栖回握住太子妃的手。
“太子一定是被人给陷害了!一定是!太子他……他如今……咱们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太子,咱们能做些什么?”太子妃红着眼说,声音因情急而有些嘶哑。
见太子妃如此激动,云栖生怕太子妃会动了胎气,连忙安抚说:“殿下稍安勿躁,有六殿下在,六殿下那边或许有办法。”
“对!还有六弟!”太子妃晦暗的眼底,亮起一丝微光,“六弟足智多谋,聪慧机敏,一定能想出办法帮到太子!”
……
太子妃因受到惊吓,又受了累,云栖与令春、盈夏,将太子妃扶到卧榻上躺下不久,极度疲惫的太子妃就沉沉睡去。
云栖在一旁陪了一会儿,确定太子妃的身子没有大碍,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有事要做。
被封闭的北宸宫外有上百名禁军把守,如今的北宸宫已然是与世隔绝。
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根本无法探听到外间的任何消息。
一筹莫展的云栖如今唯有一事庆幸,庆幸自己曾把白白当信鸽培养。
今日,白白这一技能果断派上了用场。
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云栖没叫白白去瑶光殿,而是叫白白去毓秀宫给赵姑姑送信。
她之所以不送信去瑶光殿给楚恬,是怕楚恬眼下正为太子的事奔走,人不在瑶光殿,无法及时给她回信。
她等不及,她必须要尽快弄清楚当前的局势,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别看白白平日里顽皮,没个正经,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白白就顺利的从赵姑姑那里带回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何止不好,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赵姑姑在信中说,因六殿下与太子兄弟情深,平日里关系十分亲密。
在得知太子谋反的消息以后,陛下便命禁军包围了瑶光殿,并在瑶光殿内大肆搜查。
一番搜查过后,禁军在六殿下书房内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数封秘信。
从信中的内容看,六殿下不仅知道太子要谋反的事,并且还参与了谋反。
陛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六殿下投进暴室,严加看管。
皇帝竟然把阿恬关进了暴室!
云栖死死捏着那张信纸,因太过用力,手指都有些痉挛。
只是关押而已?可有用刑审问?
殿下,她的殿下啊……
云栖心口一阵抽痛,痛得快要窒息了。
太子绝对不可能谋反!阿恬也绝不可能参与谋反!
太子和阿恬都是被人给陷害了!
皇后!除了这个心机深重,阴狠毒辣的女人,云栖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原以为皇后只有在后|宫里搅弄风雨的本事,不想皇后竟还有弄权乱政的能耐。
云栖心里很清楚,一旦谋反的罪名被坐实,太子必死无疑。
到时候太子妃,及太子妃的母族,还有整个北宸宫的人,甚至先皇后的母族,以及所有与太子相关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而她的殿下,她的阿恬,作为助太子谋反的同谋,也必定会不得善终。
她不许,她绝不容许这种惨剧发生。
她得想办法,她得好好想想办法。
云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眼下究竟能做些什么。
在认真分析过目前的局势以后,云栖认为想要扭转局面,终究还是要从皇帝身上下手。
必须得让皇帝认清皇后的真面目,叫皇帝认清那个表面上看去温厚仁慈的皇后,实则是个蛇蝎心肠,杀人无数的毒妇。
如此,皇帝就有可能会相信,太子谋反是被皇后设计陷害的。
只要皇帝对皇后,对太子谋反一事起了疑心,命人追查下去,就有可能还太子一个公道。
可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帝看清皇后的真面目呢?
云栖想到了昭怀太子妃留给她的那封秘信。
那秘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皇后才是毒|杀先皇后的真凶。
之前,太子没立即将这封秘信呈给皇帝,来揭发皇后的罪行,是怕仅凭已故的昭怀太子妃留下的一封信,不足以坐实皇后的罪名。
还很有可能被皇后反咬一口,说太子伪造证据,诬陷于自己。
太子是想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以后,再去皇帝面前揭发皇后,让皇后无从抵赖,认罪伏诛。
而眼下她并不需要一举扳倒皇后,她只需令皇帝对皇后起疑。
只要皇帝对皇后起疑,那事情便有转机。
云栖已经决定,要将昭怀太子妃留下的这封秘信,呈给皇帝过目。
此事不能委托给旁人,必须她亲自去。
一则,此事事关重大,交给旁人去办她不放心。
二则,万一皇后技高一筹,这个计划失败,皇后要杀人泄愤,杀她一个就好,不要连累了别人。
至于如何将这封秘信亲手呈给皇帝,这个不难。
她只管跑去跟看守北宸宫的禁军说,说她知道一些有关太子谋反的事,一定要亲口回禀给陛下。
若一切顺利,皇帝会见她。
云栖主意已定,立刻来到架子前,将她仔细藏好的秘信找出来,小心的揣入怀中收好。
谁知转身要走时,却一不小心碰落了架子上的一只小木匣。
就是昭怀太子妃托她来日若有机会,一定要亲手交到懿宁长公主手中的那只小木匣。
云栖连忙蹲下身来,去拾那只小木匣,不想竟在摔开的小木匣中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中夹藏了一封信。
云栖双手抓着那封信,心脏狂跳。
此刻,云栖心里是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打开看一看这封信呢?
这封信是昭怀太子妃写给懿宁长公主的,她不该私自翻看。
可这封信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云栖肯定,这封信里暗藏的秘密,一定比昭怀太子妃留给她那封信中藏的秘密,更加惊人。
这个秘密或许有可能改变当前的局面。
私自翻看别人的信虽然很不道德,但在至亲至爱的生死面前,去|他|妈|的道德。
云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
在读完那封信以后,云栖瘫坐在软榻上,半晌才回过神来。
云栖也忘了自己曾在哪儿听来或看来这么一句话,说皇宫是这世上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有太多肮脏龌龊,见不得光的事。
云栖原以为这些年她在宫里,见过的腌臜事已经不少,往后再遇上什么事,也都不足为奇。
但在看过昭怀太子妃写给懿宁长公主的这封秘信以后,云栖还是觉得自己经的事太少了。
在云栖眼中,昭怀太子妃本是一个温厚慈爱,不染纤尘的神人。
而在读过昭怀太子妃留给她的那封秘信以后,神人便跌落凡尘成了一个凡人,一个身负罪孽的凡人。
今日,在读完昭怀太子妃写给懿宁长公主的这封信后,云栖觉得昭怀太子妃根本就不是人。
昭怀太子妃竟与皇帝合谋做出那种事……
云栖攥着那封信,呆坐了许久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她改变主意了,她不能冒然带着昭怀太子妃留给她的那封秘信去见皇帝。
万一皇帝因此起疑,疑心她有可能知道当年自己与昭怀太子妃合谋犯下的那件恶事,不仅她活不成,与她相关的人也都会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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