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太子妃想,最终能死在她极恨又极爱之人的手里,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等着顺王来杀她,甚至主动搬到让顺王更好动手的昌宁行宫住。
她等啊等,却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自我了断,但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死在顺王手上,一定要。
如此,才能让顺王永远都记得她这个人。
不,顺王那般薄情寡性,忘恩负义,又怎么可能永远记得她。
那么便让顺王能记得她久些,再久些,每每想到她,心中都会感到那么一点点愧疚,她便死而无憾了。
可成为储君,又成为一国之君的顺王,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竟然一直都没杀她。
这令她一日比一日更加痛苦,也更加茫然。
她只想早日死在皇帝手里,只想早日得到解脱。
因此,当太子找上她,询问先皇后真正的死因时,她没有说她是因为无比嫉妒先皇后,嫉妒先皇后得到了她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男人,并得到了这个男人的倾心相待,才明知先皇后被人毒害,却对其见死不救。
她故意含糊的告诉太子,说先皇后之死与皇帝有关。
过去的顺王,当今的天子,深爱自己的结发妻子沈氏,也十分疼爱沈氏为她诞下的这个儿子。
尤其是在先皇后沈氏崩逝以后,皇帝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爱与耐心,都倾注到了太子身上。
若叫皇帝知道,她在背后有意挑唆自己与太子的关系,必定会勃然大怒……他们之间终于能有个了断,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看谁知,她却什么也没等到。
她只是想要一杯毒酒,一条白绫,或是一把匕首而已!为何就是不给她!
是她输了,是她输了……
她不想再等了!
她没有用毒,也没有用白绫或是匕首结果自己。
像她这样十恶不赦的坏人,就该死无全尸。
就让一场大火来烧净她这一身的罪孽吧。
之前云栖头一回读这封信时,只觉得昭怀太子妃可恶。
后来静下心来想想,又觉得昭怀太子妃除了可恶以外,也有些可悲,可怜。
至于当今皇帝,自始至终都太狠毒,太不堪了。
这种感觉在她读完萧贵妃写与懿宁长公主的秘信后,变得更加强烈。
萧贵妃也在信中提到了昭怀太子之死的真相,称为皇帝寻到奇毒“百日红”的自己的父亲辅国公萧逢青,是个助纣为孽的罪人。
除了昭怀太子以外,先帝也并非因病驾崩。
先帝也是被当今皇帝给害死的。
萧贵妃在信中详细写到,当年太子因病崩逝以后,其他王爷也接连出事。
不是堕马就是溺水,非死即残。
先帝疑心,会不会是有居心叵测之辈在暗中谋害,于是命人秘密调查。
最终,先帝怀疑到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头上。
得知自己罪行败露的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顺利登上皇位,便谋害了先帝。
而皇帝谋害的亲眷,并不止先帝,昭怀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王爷,还有懿宁长公主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当年大夏与羌国开战,先帝念及懿宁长公主,特地交代当年奉命伐羌的主帅辅国公萧逢青,破羌之后,留羌国国君懿宁长公主的丈夫热合曼一条命。
更是交代要将懿宁长公主的儿子阿里木,女儿阿依木,毫发无损的带回大夏来。
而皇帝却因私怨,命当时已经被他收买,听命于他的伐羌统帅萧逢青,在破羌之后秘密杀死热合曼以及那一双年幼的孩子,伪装成自尽。
当懿宁长公主闻讯赶到,看到血泊之中丈夫与一双儿女的尸体后,她抱着尸体几乎疯了。
但后来却莫名其妙的被说成懿宁长公主她大义灭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而这个传言,是懿宁长公主的亲弟弟,当今皇帝亲手炮制,并命人传扬出去的。
他就是要让他的姐姐,曾经的羌国王后懿宁长公主身负恶名,并利用这个恶名助他震慑曾经的羌国,如今的柱州民众。
不堪,真是太不堪了。
什么雄才大略,仁德圣君,简直不是人!
楚恬将两封信整整齐齐地折好后,递还给云栖,“这两封信务必要妥善收好。”
云栖点头,“信在人在。”
云栖的话令楚恬感到有些不安,不由得握紧了云栖的手,“我只要你安然无恙,你可知……你是我的命啊。”
从楚恬无比认真的眼神,以及无比郑重的语气中,云栖意识到楚恬并不是在与她说情话,而是在向她陈述一个事实。
她是殿下的命,没有她,殿下会活不下去。
为了殿下,她必须要好好保护珍重自己。
“答应殿下要白头到老,我说到做到,殿下也不可食言。”云栖应道。
楚恬点头,倾身上前,吻了吻云栖的额头。
“云儿的事说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说了。”
云栖闻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殿下说,我听着。”
楚恬一手将云栖拉进怀里,贴在云栖耳边,将所有的安排与计划,都如实与云栖说了。
云栖听后,并未太惊讶。
只因在云栖眼中,太子和楚恬从来都是最能谋善断,无所不能之人。
这样两个人,怎么会轻易被人害了去。
就算是一时失察,招人算计,也不会毫无反击之力。
早在来暴室见楚恬之前,对于整件事,云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
兴许太子和阿恬是将计就计,即便不是,两人也一定会有应对之策。
而事实证明,她猜得不算错。
她只是没猜到,那个人竟然也参与了计划。
“抱歉,没能将这一切早些告诉你。”楚恬一脸愧疚的对云栖说,“是我糊涂,之前也觉得不将一切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以为你被幽禁在北宸宫内,与世隔绝,探听不到外间的消息,就不会那么担心。我竟忘了我的云儿聪慧又果敢,遇上困难绝不会坐以待毙。是我的不好,全都是我的错,云儿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喜欢她家殿下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生殿下的气。
“殿下之前那样安排,也是为我着想,我怎会不识好歹,生殿下的气。但借此机会,我要殿下答应我一件事。”云栖盯着楚恬的眼,无比郑重的说,“日后无论殿下要做什么,都不许再瞒着我,我不要站在殿下身后,我要站在殿下身边,与殿下同生共死。”
楚恬的心在一瞬间被什么美好的东西填满,胀胀的,甜甜的。
他再次握紧了云栖的手,“同生共死。”
第419章
得到楚恬承诺的云栖, 心满意足的浅浅一笑,“殿下愿意听听我的看法吗?对你们全盘计划的看法。”
“云儿是觉得这计划有不周全的地方?”楚恬问,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不容有失。
云栖连忙解释, “这计划周全得很,至少我暂时找不出什么破绽。是我自己,我私以为有些地方做的还不够, 咱们应该趁此机会……”
云栖说着,支起身子凑到楚恬耳边,将她的想法详细与楚恬说了。
楚恬听后,明显有些迟疑, “这样太危险, 万一……或许咱们可以换个法子。”
云栖坚持,“这是最好的法子。”
楚恬摇头,“我不能让你去犯险。”
云栖已然是下定决心, “若能达到目的, 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楚恬看着云栖,眉头深锁,双唇紧抿, 心里无比挣扎。
“殿下,求你。”云栖握紧楚恬的手, 十足恳切的说, “求你答应我, 让我亲自去完成我的夙愿。”
楚恬不言, 望着云栖静默许久,才缓缓吐了口气。
“就按着云儿说的办吧。”
云栖听了,欢喜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这事儿殿下自己可以做主吗?要不要通知其他人计划有变?”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楚恬回握住云栖的手,“云儿只管把你的打算详细与我说说,必须要周详到万无一失,我才许你去行动。”
云栖这是在得知楚恬他们的计划以后,才临时想出来的主意,细节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琢磨。
但云栖却不急,她冲楚恬笑笑,“我与殿下慢慢说,殿下要帮着我好好参详参详,如此,我这计划一定能万无一失。”
“好。”楚恬应下,他望着云栖,眼中满是怜爱之色。
只要是云儿的话,他总是没法拒绝的。
楚恬与云栖商讨的认真又专注,因此,当常禄过来提醒两人,说外头天快亮了,云栖必须得赶紧离开,两个人都有些懵,感慨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好在两人的探讨颇有成果,云栖的新计划已经接近万无一失。
“这个计划何时能实施?”云栖有些等不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了断,与皇后的了断。
楚恬叫云栖稍安勿躁,回去以后再将计划想得更细致周详些,至于计划实施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命人通知云儿。”
云栖点头,不舍地握紧楚恬的手,“殿下保重,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云儿也是。”楚恬道,“二嫂那边……”
“殿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对了,怎么不见四公主,四公主没关在这儿吗?”
楚恬答:“四姐原本是关在这儿的,可我见这地牢实在潮湿阴冷,不是姑娘家应该待的地方,便叫来谢勤,给四姐换了别处干爽些的监室。”
云栖听说过谢勤的名号,知此人是暴室的副总管,凶名在外,是比暴室总管还难缠的家伙。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身陷囹圄,前途未卜的皇子言听计从,除非……
“这个谢勤是?”
楚恬点头,看着云栖,满眼愧疚的说:“云儿,你受苦了。”
云栖不解,“我在北宸宫吃得饱穿的暖,哪有受苦,受苦的是殿下才对。”
楚恬没解释,心想:云儿或许是不记得这里了,不记得这间牢房就是当初关押自己的那间牢房。
从前他全靠想,想象云儿被关在暴室的那些日子,究竟受了多少苦。
光用想的,他就已经心如刀绞。
如今亲身体验过,他简直恨死自己。
他的云儿竟然曾受过这样的苦。
不,云儿所受的苦远不止这些,云儿曾承受了比他多几倍的寒冷,多几倍的饥饿,云儿她还受了刑……
他柔弱的云儿那时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云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苦楚时,他却对云儿的遭遇一无所知,没有在云儿身边护着云儿。
他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
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不会了,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楚恬以性命起誓,往后绝不容许任何人,再伤他的云儿分毫。
……
云栖回到北宸宫时,已是晨光熹微。
云栖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到太子妃的寝殿。
尽管这几日太子妃安置的都很早,却是辗转反侧,没有一日睡得好。
人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
见太子妃眼底的乌青,明显又比昨日深了几分,云栖担忧极了。
她立刻寻个了由头,将令春和盈夏全都支走。
在确定殿内就只剩下她和太子妃两人,且无人偷听墙角以后,云栖才与太子妃说:“殿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您讲。”
昨夜在暴室,云栖向楚恬坦白了太子妃已有三个月身孕的事。
楚恬听后很是惊讶,直言道:“若是二哥知道二嫂有孕的事,绝不会选在这种时候离宫。”
云栖与楚恬商议,说太子妃为太子的事,担心的寝食难安,为了太子妃的身子考虑,能不能把真相也告诉太子妃。
楚恬没迟疑,说事已至此,自然该将一切向二嫂坦白。
于是,云栖便将她才从楚恬那里听来的事,一点一点缓缓讲给太子妃听。
听完以后,一向端方的太子妃抱着云栖失声痛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云栖轻轻地为太子妃拍背顺气,“这些事太子殿下不是存心要瞒着殿下的,太子殿下也是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主,还请殿下不要生太子殿下的气。”
太子妃含糊的“唔”了一声,伏在云栖肩上低声哽咽,半晌才渐渐缓过来。
原本灰沉沉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与云栖一样,在天将明时才回到住处的还有五皇子。
可在开阳殿等着他的,却不是暖胃的清粥小菜,也不是松软的床榻,而是皇后疾言厉色的质问,“你昨夜一整夜去哪儿了!”
望着皇后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五皇子不禁在想,若叫那些将母后当菩萨的人,见到母后此刻的修罗面孔,不知心里会是何感想。
他忍不住去回忆,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何时发现,他母后人前人后有两张面孔。
是母后作践贤妃,苛待七弟和七妹的时候吗?
不,应该是在这之前就发现了。
是去年在昌宁行宫的时候,他偶然撞见母后命人责打宫女雅芙的时候吧。
不对,还要更早些。
见五皇子不但不立刻回答她的话,竟然还敢走神,皇后彻底被激怒。
她舍不得责打自己的儿子,只能拿奴才出气。
“开阳殿掌事宫女秋水,近侍太监长空,庄生,当差不利,由得主子任性妄为,而不知劝阻。”皇后目光扫过跪伏在地,吓得抖若筛糠的三人,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仿佛要烧毁一切的冲天怒火,“来人,将他三人拿下,给本宫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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