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五殿下临走前,竟然与他们殿下相约再战。
常寿是当真佩服五殿下的百折不挠,觉得有这股劲头在,五殿下来日保不准真能达成自己周游天下的心愿。
楚惟告辞以后,楚恬才终于闲下来。
陪他五哥掰了一下午的腕子,虽然觉得身上有些疲惫,但还是玩的挺痛快。
常寿走进书房,快步行至案前,将一个汤盅放下,“殿下,这是银耳雪梨羹,是晴芳姐姐特意命人准备的。说是入秋以后,人很容易上火,这银耳雪梨羹清火去燥最好。”
楚恬瞧了一眼那汤羹,却没动。
心下觉得,就算让他喝一百碗这种汤羹,也比不上让他去见云栖一面。
就算不能和云栖说上话,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只一眼,他心中所有火气便能全消。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有好几桩事要向我回禀,却只说了有德调去含冰居那一桩,还有什么事?”楚恬问常寿。
常寿连忙将手中的托盘往旁边一放,“奴才正想着要继续向殿下回禀呢。”
“你说。”
常寿不含糊,立刻道:“殿下昨日吩咐奴才,叫奴才派人盯着后宫各方的动静,这两日间,景嫔那边并无异常,贤妃倒是有些古怪。”
“贤妃不是还在禁足中吗?”
“贤妃娘娘是尚在禁足中,哪里都去不了,可贤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却都没闲着。”常寿说,“昨日贤妃宫里先后派了两波人出宫,名曰去替贤妃娘娘采买些小玩意儿回来解闷。可经奴才查证,那两波人自昨日午后出了宫,直到昨日入夜,宫门落锁也没回来。刚刚奴才又亲自去查过,人还没回来呢。而除此以外,贤妃娘娘还派了好几个人盯梢梁总管。”
“昌宁行宫的大总管梁昌鸿?”
“是。”
楚恬不解,“可知贤妃为何派人盯着梁昌鸿?”
常寿答:“奴才正在查。”
楚恬一手搭在身前的书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案上来回叩了几下。
“我记得当年梁昌寿是靠淑妃举荐,才坐上了昌宁行宫第一大总管的位子。”
“殿下好记性,这位梁总管的确是淑妃娘娘的人。”
“那贤妃派人盯着梁昌鸿,八成是打算对付淑妃了。”楚恬说,“看来,贤妃是把她被禁足的这笔账,算到了淑妃头上。”
“殿下不是说,害贤妃被禁足的人不是淑妃吗?”常寿问。
“当局者迷。”楚恬目光微凛,“或者有人故意从中挑拨,让贤妃误认为害她的人就是淑妃。”
常寿啧啧,“那淑妃娘娘可真是冤枉。”
“她不冤。”楚恬说,“好人被恶人陷害,那才叫冤。恶人被恶人陷害,只能叫黑吃黑。无论是贤妃斗垮了淑妃,还是淑妃斗垮了贤妃,输的那一方都不冤。”
常寿点头,觉得他们殿下所言甚是。
第109章
“盯紧贤妃派出去的人, 看他们究竟在查什么。”楚恬吩咐常寿, “另外再好好查查近日哪个宫里的人与贤妃宫里暗中有往来。敢挑拨贤妃和淑妃两人鹬蚌相争,此人有胆量, 有手段, 也……够狠毒。”
话说到这儿,楚恬眸色微沉,“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我觉着此番想要坐收渔利的这个人, 应该就是之前,炮制舞姬宋氏惨死不染池一案的幕后主使。”
常寿点头, “殿下尽管放心,奴才一定派人把各方都盯紧了。”
“辛苦你了。”
常寿一笑, “总不能光吃殿下赏的蹄髈, 不干活儿嘛。”
“成了,别贫了, 还有什么事,你接着说。”
常寿连忙敛了笑,换了一副正经模样,“殿下, 还有……今早宫里传来消息,说四殿下突患重病,性命垂危。”
“四哥他……怎么才说!”楚恬猛地站起身来, 就要往外走, 却突然想起他此刻并不在皇宫, 而是身在行宫。
若无他父皇的旨意,他不可擅自离开行宫。
眼下,他是有心却无力去探望他四哥。
常寿少见他们殿下如此急躁又恼火的样子,连忙告罪。
楚恬摆手,表示不怪常寿。
他觉得自己刚刚太不冷静了,这样不好。
“四哥重病的事,父皇必定已经知晓,父皇怎么说?”
常寿答:“陛下说叫太医尽力救治。”
楚恬望着常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常寿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回殿下,陛下只说了这么多。”
尽力救治?对重病垂死的四哥,父皇就只说了这一句?
楚恬忍不住长叹一声,他不明白,他一直都想不通,当年下毒害死先皇后的人,是他四哥的生母萧贵妃不假。
但事发当年,他四哥还只是个孩子,他四哥是无辜的。
就连痛失母后的二哥,都不曾因萧贵妃的错而迁怒于四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接济照拂四哥。
父皇为什么就如此容不下自己的这个儿子?
楚恬心里有数,若非他四哥病的实在很重,二哥不会特意派人过来,将此事回禀父皇。
得知亲生儿子病入膏肓,做父亲的只轻飘飘地讲了一句“尽力救治”。
他都觉得心寒,四哥若知道,心怕是要冷碎了。
不,被父皇幽禁慎思堂,不闻不问近七年,四哥的心只怕早就碎没了。
尽管楚恬已经尽力掩饰,但常寿还是看得出来,他们殿下心里挺难过的。
“殿下您稍安勿躁,太子殿下一定会命太医们竭尽所能救活四殿下。”
楚恬微微点头,除了期盼他四哥能吉人自有天相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赶去看他四哥一眼。
他恨透了自己的弱小无能。
而在圣意面前,在皇权的威压之下,谁不是这样。
常寿与四皇子楚忱无冤无仇,反而因为他主子六皇子楚恬常常私下接济楚忱,他常替他主子往慎思堂跑腿,与四殿下楚忱也算相熟。
常寿是打心底里佩服四殿下,明明日子过的那样艰辛又无望,却从不自怨自艾。
是个沉静儒雅,温润谦和,有一身君子之气的人。
正因为认定四殿下是个好人,常寿才觉得四殿下此番病故了也好。
毕竟,四殿下活的实在是太苦了。
四殿下明明是千尊万贵的当朝皇子,却被幽禁在那间逼仄又破旧的慎思堂中,已近七年没踏出过那里一步。
身边就只有一个跛脚,还盲了一只眼的太监伺候。
吃的穿的用的,还不如一个略有体面的宫人。
日子过的苦可以忍,但就怕活的没有希望。
眼下,四皇子已经年满十六岁,过了年就十七了,早就到了能娶亲成家的年纪。
而皇上那边却没有要为四皇子选妃的意思,甚至连将人放出慎思堂的意思都没有。
宫里人闲来无事,私下里嚼舌根,都说皇上怕是不会把四皇子从慎思堂里放出来了。
四皇子会被一直关在慎思堂中,直到死。
若真是到死都走不出慎思堂,倒不如早死早解脱。
不过,四殿下那个人很……很顽固?偏执?或者说乐观?
常寿记得,有一回他随他们殿下悄悄去慎思堂探望四殿下,四殿下曾亲口对他们殿下说过。
四殿下说,他不信他母妃萧贵妃会做出毒害沈皇后的事,更不信他外祖父会对他父皇不忠,意图谋反。
他母妃和外祖父都是冤枉的,他一定要想办法为二人翻案。
常寿想,大概就是这份信念,支撑着四殿下活到现在。
可翻案什么的,又谈何容易。
就算真如四殿下所言,萧贵妃和萧贵妃之父辅国公都是冤枉的,也找到了足以证明两人清白的人证和物证,这桩案子也不可能翻。
当年,因此案被诛杀的人不止萧贵妃,不止辅国公,也不止辅国公府满门。
还有辅国公萧氏一族的九族亲眷。
当年,陛下是因毒害当朝皇后并意图谋反的罪名,诛了萧氏九族。
前前后后,一共砍下了一千百八多颗人头。
这是大夏有史以来,诛杀九族人数最多的一桩案子。
听说就是因为要杀的人太多,当年朝野内外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有数位言官御史,先后在朝堂上以死相谏,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还有不少地方上的名士,联名上书,为萧氏一族请命。
而皇上却将这些请求一一驳回,坚持诛灭萧氏九族。
就连老弱妇孺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
毒害皇后,意图谋反,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上按律严判,也无可厚非。
谁能,谁又敢说皇上错了?
可要是突然告诉众人,这桩案子其实是一桩冤案,萧贵妃根本就没有毒害沈皇后,辅国公也没有意图谋反,萧氏一族一千八百多个人全都是被冤杀的……
皇上就算有本事稳住朝局,平息来自各方的非议,也一定会留下冤杀忠良,残酷暴虐的千古骂名。
皇上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因此,就算四皇子找到了足以翻案的铁证,这案子也不可能翻。
翻案什么的,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常寿觉得,四殿下与其去琢磨如何翻案,倒不如先想想如何自救。
想想怎么让自己走出慎思堂,而不是死后被人抬出来。
四殿下能挺过这次的重病活下来吗?常寿也说不好。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楚恬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他对常寿说:“还有什么事,你接着说。”
常寿想着,四殿下病重的事已经让他们殿下够难过够揪心了,他实在不想再给他们殿下添不痛快。
“没有了。”常寿摇头。
“我知道还有,你就说吧。”
果然骗不过殿下……
常寿只好接着说:“奴才还得到消息,说皇后娘娘与皇上商议,已经定下待此番回宫以后,就要为五殿下选妃定亲,还听说殿下的正妃,也会一并选出来。”
话毕,常寿没敢去看他们殿下的脸。
半晌,听到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常寿才抬眼,见他们殿下正埋头书写什么。
“愣着干嘛,墨都干了。”楚恬微微抬头,瞥了常寿一眼。
常寿连忙凑上前,为楚恬研墨。
“殿下这是在写什么呢?”常寿问。
楚恬答:“给二哥写信,想问问二哥,四哥确切的病情,也有几句话想跟四哥说。”
殿下原来是在给太子殿下写信,他还以为是写给云栖姑娘的。
四殿下重病垂危,殿下作为弟弟担心四哥的安危是应该,可是选妃的事……云栖姑娘那边……
殿下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真是皇子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楚恬将写好的信晾干,又亲自装入信封,才递给常寿,“务必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宫去。”
常寿将信揣好,却没急着去安排,“那个……殿下,倘若婚事推不掉,您预备如何安置云栖姑娘?奴才怎么见您一点儿也不着急。”
“没什么可着急的。”楚恬道,“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我这辈子要么不成亲,如若成亲,那新娘子只会是云栖。就算是父皇,也别想逼我娶别人。既然心意已决,又有什么可急,可慌张的。”
……
打从帮赵姑姑准备晚饭时起,云栖就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到这会儿,耳朵依旧烫的厉害。
见云栖一个劲儿地摸耳朵,有德笑道:“师傅耳朵这么红,一定是有人在想念师傅。”
倘若耳朵发红发烫,真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或是思念。
那一直在念叨她的人会不会是六殿下?
她希望是。
云栖想着,脸和耳朵红成了一个色。
她连忙给有德夹了几筷子菜,想堵住有德这张嘴。
傍晚时分,高阳殿就来人把吴才人接走了,说皇上邀吴才人共进晚膳。
到了这个时辰,吴才人还没回来,应该是留在高阳殿侍寝了。
吴才人此番去面圣,带的是雅音和墨心。
其实照理来说,吴才人应该带两个大宫女随侍。
吴才人撇下玉玢,而选择墨心,这让玉玢十分不满。
但眼下,吴才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吴才人了,含冰居也不再是从前的含冰居。
玉玢就算还敢顶撞甚至辱骂吴才人,也不敢当着雅音和墨心的面这样做。
就只能躲在屋里生闷气,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云栖和赵姑姑态度一致,爱吃不吃,不吃拉倒,饿的又不是她们,是玉玢自己,傻子才会去求玉玢吃饭。
不想,却还真有这么一个傻子。
第110章
碧蕊原想借机讨好玉玢, 特地盛了饭给玉玢送去, 却被玉玢连人带碗地打了出来。
至于碗里的饭,则一粒米不少, 一滴汤不剩的, 全被玉玢浇撒在碧蕊的床铺上。
就只有这一套铺盖的碧蕊,这会儿正蹲在井边,一边哭一边洗。
哭自己今晚不只没床睡,没被子盖, 恐怕连屋都进不去。
真是太倒霉了!
云栖却觉得这不叫倒霉,而叫自作自受。
连人家的脾性都没摸清楚, 就自作聪明地贴上去,真是傻透了。
她却不傻, 绝对不会对碧蕊这种又坏又蠢的人动恻隐之心。
随的碧蕊在那边如何哭哭啼啼的卖惨, 云栖这边都不为所动,由得她哭。
赵姑姑跟云栖一样, 原本并不打算搭理碧蕊。
但碧蕊的哭声一阵一阵的传进耳里,实在太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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