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浅笑,依次唤嫂嫂。
容华长公主指着三夫人旁边的位子道:“阿渔坐吧,早都见过了,别跟我们认生。”
阿渔看到三夫人在场就放了一半的心,三夫人与容华长公主并非一心,容华长公主便是要教训她,也绝不会当着三夫人的面来。
“多谢大嫂。”阿渔道谢,然后坐到了三夫人身侧。
坐好了,三大一小互相看看,都沉默了下。
没办法,阿渔比三人的儿媳妇都年轻呢!
三夫人咳了咳,问容华长公主:“怎么没见四弟妹?”
容华长公主哼道:“请她了,她说天冷懒得动弹。”
嘴上这么说,其实容华长公主根本就没请四夫人。二夫人马屁精完全看她的眼神行事,西院的三夫人、四夫人却不顺着她,只是四夫人更刚,三夫人能忍些,除非真伤了三夫人的颜面或利益她才会跳脚。
今日容华长公主叫三夫人过来,打得就是既要给阿渔难堪、又要让三夫人当个人证,证明她并没有欺负阿渔,免得阿渔去老太君面前告状。
聊聊家常,品品暖房里新开的花,容华长公主忽然失笑,看着阿渔道:“瞧我,差点忘了正事。”
说完,容华长公主朝大丫鬟品月使了个眼色。
品月笑着退了出去,稍顷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红瓷小瓶。
众人都好奇地盯着那小瓷瓶。
容华长公主示意品月将东西端到阿渔面前。
阿渔受宠若惊般起身:“这是?”
容华长公主先让丫鬟们都退出去,才用帕子掩住嘴,揶揄道:“阿渔啊,你虽是我们的弟妹,但我与你其他三个嫂嫂都把你当小辈看的,既如此,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也不用难为情,知道我是关心你就行。”
阿渔更疑惑了。
容华长公主又笑了笑,才轻声道:“五爷长得威猛高大,这三晚你受了不少罪吧,这是新妇专用的伤药,回去你自己涂点,保证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
阿渔脸色微变。
三夫人也皱了皱眉。这种话,江氏可以跟阿渔说,老太君也可以,容华长公主却不妥当,尤其是容华长公主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阿渔一个刚嫁人的小姑娘,哪受得了?
二夫人却在此时帮衬道:“阿渔还不快谢谢大嫂?这可是好东西,你出嫁前你娘没给你准备吗?”
她这么一说,三夫人本来想帮帮阿渔的,此时犹豫片刻,没再开口。
确实难堪了点,不过非要说容华长公主是恶意,也没有证据。
阿渔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平复下来,垂眸道:“大嫂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只是头晚难捱了些,现在已经无事了。”
不就是夫妻那点事吗,都是已婚妇人了,容华长公主想用这点伎俩羞辱她,阿渔才不叫她如愿。
三夫人点点头,二夫人也没话说了,确实是这样。
只有容华长公主笑得虚伪,继续劝阿渔:“你就别跟大嫂客气了,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啊,往后你还有得罪受呢,这瓶你先拿着,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此言一出,二夫人眼睛一亮,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与她交换个眼神,又看向阿渔。
阿渔都呆住了,见二夫人、三夫人都没出声,反应过来,阿渔咬咬唇,试探容华长公主道:“大嫂备了很多这种伤药吗?”
容华长公主当阿渔羡慕她手里有好东西,笑着点头。
她确实备了很多。
国公爷长得威武,刚成亲那几个月她每次都用,后来习惯了,加上频率越来越低,容华长公主用的才不多了。
可是刚承认完,容华长公主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别开眼的阿渔、低头喝茶的三夫人、眼睛泛光的二夫人都不对!
心中百转千回,容华长公主语气微冷,问阿渔:“你到底要不要?”
阿渔乖乖拿起红瓷瓶,感激地道谢。
容华长公主这也算是自揭伤疤吧?
如果国公爷徐演真的对她好,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情分,又怎会叫容华长公主常年备着这种药?
突然发现这一点,阿渔甚至有些同情容华长公主了。
三夫人也是这么想的,随阿渔离开时,她还劝说阿渔:“她也算可怜人了,今日之事你就别跟她计较了,老太君虽然会护着你,可她年纪大了,不到必要的时候咱们别去扰她清静。”
阿渔明白。
两人并肩离去。
二夫人还留在暖阁,状似关心地问容华长公主:“您,您备着那药是自己用吗?”
容华长公主已经猜到几分了,好笑道:“怎么可能,都是给她们年轻小媳妇准备的,明年老五媳妇进门了我也送她几瓶。”
二夫人信她才怪!
她笑容神秘地走了。
容华长公主指甲都快掐断了,此时无需再忍,她厉声叫人去请心腹秋嬷嬷。
她要秋嬷嬷去调查一件事。
秋嬷嬷哪需要调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长公主:“您,您,您现在还难受呢?”
秋嬷嬷是容华长公主的陪嫁嬷嬷,她一辈子没嫁过人,但秋嬷嬷知道夫妻之间是怎么回事,所以起初几次容华长公主向她抱怨房事不畅,秋嬷嬷便安慰她新嫁娘都这样,忍段时日就好,再后来,容华长公主很少抱怨了,秋嬷嬷就当夫妻俩已经和美了。
容华长公主听了秋嬷嬷的反问,脸一阵红一阵青的。
成亲二十多载,她与徐演和美的时候数都数的过来。
后来虽然不算和美,但也没有初时那般难忍,她以为这就是正常的夫妻,才没再向秋嬷嬷诉苦。
看二夫人、三夫人的态度,是不是真如阿渔所说,只有第一次才要吃苦头?
那为什么偏偏她不是?
问题出在了哪里?
容华长公主还没想明白,秋嬷嬷突然呜咽出声,跪到地上哭:“当初我就劝您再好好挑挑,您非要嫁他,这是什么人啊,二十多年了,便是一块儿冰也该捂热了,他竟狠心这么欺负您……”
秋嬷嬷难受啊,娇生惯养的堂堂长公主,身份尊贵,貌美倾城,嫁谁会受这种委屈?
只他徐演,面慈心狠,畜生!
第76章
镇国公徐演今日差事清闲,便没等天黑下值,提前两刻钟回府了。
未曾想走到宫门附近,瞧见自己那小五弟竟然也出来了。
兄弟俩互相都瞧见彼此了,徐演停下脚步,等五弟过来。
“大哥。”徐潜招呼道。
徐演笑:“难得见你偷懒,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徐潜没说什么。
徐演知他不喜闲谈,便也不再说话,分头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里头,徐演靠着车板,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脑海中却想到了那刚进门的娇滴滴的五弟妹。楚楚可怜的美人,这几晚在五弟怀里又是何等风情?
想着想着,徐演不禁代入其中,仿佛他才是与小美人共赴巫山之人。
男人的兴致,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下了马车,徐演先去了自己的书房,进去就将书房里伺候的小丫鬟抱到了里头的暖榻上。小丫鬟服侍主子快两年了,知道规矩,便是闹得浑身是汗都没有出声。
约莫两刻钟后,小丫鬟爬下床,抱着衣裳去屏风后穿了。
徐演敞着中衣躺在床上,寻思着是不是该换个书房丫鬟,新丫鬟容貌肯定不能像阿渔,但那股柔怯劲儿可以有。
歇够了,徐演这才换身家常袍子,去后院陪容华长公主吃晚饭。
容华长公主这一日心情起起伏伏,最终只化成了一个字:恨。
现在京城都传阿渔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容华长公主听了只想冷笑,阿渔那种狐媚样,怎可与年轻时候的她相提并论?给她当丫鬟容华长公主都嫌弃阿渔没伺候人的力气。
美貌尊贵的她,除了曹廷安那个有眼无珠的,容华长公主自信她选谁当驸马,都是驸马的福分。
当时年轻的公子里只有徐演能与曹廷安相提并论,而且曹廷安霸道张狂,论名声并不如国公府的世子爷徐演好听,所以容华长公主被曹廷安拒绝后,故意嫁了美名在曹廷安之上的徐演,好让曹廷安知道,她想嫁什么样的好男人都行。
可是徐演却那样欺她!
以前容华长公主不知道真正的夫妻夜里该是什么样,现在她虽然没有领教过,但也猜到那应该是件快乐的事。
别的妻子都在快乐,她却吃了那么久的苦头!
容华长公主恨徐演,假如她还年轻,她可以一气之下和离回她的长公主府,重新挑个驸马,但现实是,她不年轻了,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子,其中长子还是这国公府的世子爷,她得给长子留颜面。
既然不能离开,那就报复回去吧!
徐演让她痛苦了二十多年,那接下来的二十多年,徐演也别想再舒服。
“国公爷回来了,今天挺早嘛。”容华长公主笑着迎接夫君。
徐演明面上待容华长公主还是挺好的,夫妻俩一起演了二十多年相敬如宾的戏,携着容华长公主的手,徐演笑道:“饿了,上菜吧。”
方才一番运动,徐演确实有些饿了。
容华长公主马上叫品月去厨房传话,然后对徐演道:“最近天寒,今晚咱们涮锅吃,我叫人特意买了一头草原肥羊,锅里放上辣椒,保证合你的胃口。”
徐演爱吃羊肉,闻言胃口大起。
片刻,丫鬟们端了汤锅上来,锅底下架着火盆,点上不久,锅汤便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红色的辣椒在里面翻滚,热气腾腾。
旁边的盘子里摆着切成薄片的羊肉、牛肉、驴肉等,容华长公主屏退丫鬟,含笑替丈夫夹菜。
寒冬美食,徐演吃的津津有味,余光中见容华长公主一直站着伺候他,徐演咽下嘴里的羊肉,温和道:“别只管我,你也坐下吃吧。”
容华长公主笑着看他:“好,这块儿马上好了,我夹给你。”
说完,她认真地捞起新涮好的羊肉片,放到徐演碗中。
徐演笑笑,低头吃。
容华长公主等的就是这一刻,猛地攥住涮锅一端,一股脑朝徐演怀中掀去!
徐演正低头吃肉,哪料到好好的妻子会突然掀锅,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往后退时,又因为椅背挡着挪动不了,刹那间一盆火辣辣的热汤全倒在了他身上!
方才还温馨和睦的厅堂,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啊,您没事吧!”
眼看徐演痛苦地跌到地上,容华长公主一手以补救的姿势攥着涮锅一侧把手,一边花容失色地尖叫道!
徐演这辈子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疼过,如利刃扎进了蚌肉,又如热油泼在了豆腐之上。
“太医,太医……”
疼到睁不开眼睛,徐演艰难地催道。
——
春华堂。
徐潜才陪阿渔用过晚饭,丫鬟们收拾桌子,阿渔带徐潜去看屋里的衣柜了。
“都在这里了,明早你别忘了地方。”
两个大衣柜,阿渔打开外侧的柜子对徐潜道。
徐潜看向里面,都是自己的衣裳,点点头道:“好。”
阿渔重新关上柜子,回头,对上徐潜幽深的目光,阿渔心头一跳,才吃过饭,他都不歇会儿吗?
别开眼,阿渔问他:“你是看看书,还是这就歇了?”
徐潜反问她:“你还有事?”
阿渔红着脸道:“老人们都说,饭后消消食再睡才是养生之道。”
徐潜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几日他不是很想养生。
“那就看看书吧。”不想表现地太急切,徐潜走到了书桌旁。
他看书,阿渔去外面待了会儿,回头捧了两个手炉进来,摆在徐潜面前,问他:“你喜欢哪个?”
徐潜以为她自己要用,打量片刻,朝右边那个花篮状的掐丝珐琅手炉点了点下巴:“这个吧。”
阿渔笑着将手炉推到他面前:“送你了,以后从家里出发时就捧着,进宫前放在马车里,傍晚归家时热一热继续用。”
徐潜愣住,送他的?
他下意识地道:“我从不用手炉。”
阿渔看向他手:“那你不冷吗?”
徐潜抿唇,冷还是会冷的。
男人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礼物,阿渔低下头,细声道:“我不想你整个冬天都冷着手。”
小妻子羞涩又体贴,徐潜放下书,声音低哑道:“你怎知我手冷?莫非这两日我冰到你了?”
阿渔:……
这两日她能碰到他手的时候,全都是在床上。
“没,没有。”阿渔窘迫极了,面红耳赤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早上……”
徐潜立即打断她:“那是今早我冰到你了?”
阿渔:……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爱要不要吧!”羞红了双颊,阿渔转身要逃。
身后椅子声响,阿渔心中一紧,下一刻身体突然腾空,却是被徐潜抱了起来。
“想方设法勾我,是不是?”小妻子往他肩窝藏,徐潜捏了她胳膊一把,惩罚似的问。
阿渔反驳:“我没有,是你自己想歪了。”
徐潜原地不动,非要她承认:“若不是勾引,你送我手炉作何,你怎知我早上手冷?”
阿渔懊恼道:“我自己手冷,以己度人,你不领情就算了!”
徐潜顿时抓住她的小手,捏了捏道:“如此温热,哪里冷了?”
阿渔气道:“我是说早上出门时!”
徐潜不管,抱着她朝床上走去。
纱帐落下,就在徐五爷准备好好疼一疼自己的小妻子时,门外忽然传来宝蝉的声音,夹带着几分震惊:“五爷,夫人,正院那边急匆匆去请太医了,好像是国公爷受了伤!吴随叫我通传一声,二爷二夫人好像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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