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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我后,他们悔不当初——暮寒公子

时间:2020-01-12 10:46:50  作者:暮寒公子
  那有关于人类的本性,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负后不敢和大人说。
  “可应该羞耻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云飞镜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眉目间逐渐染上几分疲惫之色。
  但她从踏入房间开始,就紧紧绷直的那根弦,却伴随着她发泄般的倾诉慢慢松弛下来了。
  “我出了学校,没着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了个理发店。”
  云飞镜自嘲地一笑:“我走进去,对他们说‘剃平’。然后就剪了个短头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她原本喜欢长头发的,即使学习那么忙,也始终没有剪掉它。
  她曾经攒了一沓不同花色的发圈,那几乎是云飞镜前半生中奖励自己的,唯一一点小小放肆。
  “头发被剪掉的时候,理发师很惋惜。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云飞镜微微朝着陆纵的方向俯身:“来,你抬起头,看着我,看看我额角上的疤痕。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
  陆纵哆嗦着,他的脖子沉重得简直像是拴了铅球,然而他却不能拒绝云飞镜的要求。
  他稍微抬起了头,视线才接触到云飞镜额角已经淡去的伤疤,就如同被灼伤一样,迅速缩成了一团。
  在这个距离下,云飞镜能听到对方齿列碰撞的嘎吱声,就好像在盛夏里已经寒冷到了极点。
  “我在想……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揪着我的头发打我。”
  “我甚至松了一口气。”
  “……”
  陆纵匍匐在地上,青紫肿胀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他前额挨着的那块地板上,已经沾染上了点点鲜艳的血色。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像一个深深忏悔,五体投地的罪人。
  “我……”他牙齿打战地说,“我……”
  云飞镜嘲讽一笑:“你也和他们一样,还想请求我的原谅吗?”
  “……”
  “滚出去吧。”云飞镜漠然无波地说.
  “现在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向我乞求原谅,也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云笙同步抬起眼睛,平视着已经一头冷汗,脸上写满尴尬、惊异、难堪和担忧的陆父。
  “滚。”他说。
 
 
第78章 忏悔的陆
  陆家父子灰溜溜地离开了云宅。
  在这两个人之中, 陆父的表情非常尴尬,从刚刚陆纵跪下开始,神色就明显转为坐立难安。
  在听到云笙的那一声“滚”字后,他眼底浮现出几分难以遮掩的羞恼, 但看起来更像是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是感觉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还是终于能把儿子带走, 不再让人丢人现眼。
  至于陆纵, 他跪在地上,额头上还留着磕头磕出来的鲜血印痕。在听了云飞镜请他远滚的指令后,他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他始终不敢抬头再看云飞镜一眼, 显然早就丧失从前闯进云飞镜班级, 直接把云飞镜砸成脑震荡的勇气。
  陆父毕竟已经是一个体能下滑, 肥脸圆肚的中年人。面对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亲生儿子, 他总不能艰难地把人拖走。
  他连续叫了陆纵几声, 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最后还是云笙冷笑着打了个电话, 叫了楼下的保安来, 把手脚无力的陆纵直接从会客室里架走。
  至于大理石地板上的鲜血, 他也叫阿姨过来清理干净。
  那套招待陆纵父子二人摆出来的茶具,云笙也让人直接砸碎烧了——想想刚刚那两个人, 他实在是嫌脏。
  简单的几个指令吩咐下去, 佣人们就像是上过润滑油, 运转良好的机器一样运作起来。
  而号令的最中心, 也就是云笙本人,他已经不再关注那些微小的细节。现在,他几乎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云飞镜身上。
  云飞镜在命令陆纵滚蛋以后, 就一直阖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沙发背上。
  刚刚陆纵被人架走时,嗓子里呼出几声垂死老狗一样的嗬嗬嘶气。在双脚马上被拖出会客室前的一瞬间, 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睛来看了云飞镜的方向一眼。
  ——他只见到少女漠然冰冷的侧脸,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压在雪白的肌肤上,甚至不曾颤动一下。是无声而冷然的绝对拒绝。
  陆纵嘴角下垂,又向外咧开,眼角也向两边拉长,露出了一个无声悲泣的嚎啕表情。
  直到此时为止,他才算真正重视起云飞镜说过的话。
  曾经云飞镜问陆纵,假如自己不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陆纵会为此感到后悔吗?
  陆纵对此不以为然。
  直到云飞镜把自己曾经受过的一切伤害,化作站着鲜血的利刃和短匕,由她如刀般锋利的言语,一柄接一柄的剜进陆纵的心脏,陆纵这才感觉到几乎要把他撕裂的、近乎刻骨的剧痛。
  真的太疼了,他疼到甚至没有发声的力气。
  云飞镜让他滚,让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他从此再也不要打扰到她的生活。
  于是真的哪怕被人反拧着双手架出别墅,陆纵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曾稍重一点呼吸。
  可他此时才有这份觉悟,已经是晚了。
  云笙倾身看着云飞镜,几次犹豫着张口,都只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太心疼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女了,在刚刚听到云飞镜的自述时,简直千言万语都难以诉清他那一刻的震惊和心痛。
  他有点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和舅舅说,又自责于自己没能让云飞镜向自己敞开心扉。
  他也有追问的念头,想问问云飞镜除了陆纵之外还有谁,可此时并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好时机。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幽幽长叹。
  云笙把自己颤抖的掌心轻轻地搁放在云飞镜的肩膀上,低声道:“对不起,舅舅来晚了。”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只要一个月……
  不,没有这个可能。他是通过周靖的动向,结合着从周海楼嘴里的情况,这才知道云飞镜的消息。
  而周靖会知道云飞镜的身世,还是因为云飞镜被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给逼急了。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学校,直到今天,云笙都没能拿到云飞镜之前的监控录像,对很多事情也就无从得知。
  云飞镜摇了摇头,她没有拒绝云笙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自己也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云飞镜说。她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眸如同水洗。
  “说出来的时候是很难过的,但全都说干净了,就好过许多。”
  云飞镜轻轻拨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失败的笑容。
  这笑容虽然不成形状,但她眉眼之间已经不复刚刚的激愤和戾气。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那些事都结束了。”
  全部终结了。
  在陆纵跪在云飞镜脚边的那一刻,在他疯狂地拿自己的脑袋和地板相撞,咚咚地磕出一声声颅骨砸出来的、和记忆里一样熟悉而怪异的声音时,曾经覆盖着云飞镜的恐惧也慢慢地离她而去。
  曾经带给她最恶劣,最直接,最暴力记忆的人……原来就是这么一副烂泥一样的模样。
  这一回,透过曾经堆叠在心理上的层层阴影,云飞镜“直视”了他。
  闯进云飞镜班级的陆纵,宣告着那场校园暴力的开始。
  而此时此刻跪在云飞镜脚边的陆纵,则昭示着所有噩梦的结束。
  而这一次,是真的过去了。
  会客室被清理得焕然一新,茶几上换了一套新的茶具,花纹风格和前一套截然不同。地板上的血迹也早就被人打扫干净,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曾经有人在这里痛不欲生、后悔莫及。
  身体上的伤害都如同被打扫过的会客室一样过去。
  而心灵上的伤害也在一点点淡去,总有一天会消磨掉所有痕迹。
  云飞镜站起来,这一次,她成功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大舅不要担心,我回房间学习了。”
  云笙也站起身,几步跟上云飞镜,不动声色地说:“正好大舅也要回书房。”
  他的书房和云飞镜的卧室并不是完全顺路,会说出这话只是想再确定一下云飞镜的精神状态。
  云飞镜也知道云笙大舅的意思,因此不但乖乖地让他送自己回了卧室,还请他进来喝了杯果汁。
  ——她卧室里怎么可能有茶水或者酒呢,当然除了牛奶就是果汁啊。
  云笙喝了一口云飞镜最喜欢的水蜜桃汁,顿时甜得舌头都麻了。
  而在脸上,他还自若地微笑着,点头应和着云飞镜特意为了展现自己状态不错,因此轻快地说出的每一句话。
  看着云飞镜现在的模样……哪怕只是特意表现出来的,云笙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人格面具”,是很多人对外交流时都会特意打造出来的一部分。
  当一个人资源耗竭,再也没有心力应付自己支离破碎的内心时,他是不会有余力去打造人格面具的。
  还能形成这个“假面”,就意味着云飞镜还有余力来支撑她。
  至于剩下的部分,云笙会替她走。
  离开云飞镜的卧室以后,云笙直接回书房去见他等待良久的二弟。
  这一次会面他没让云笛露面。
  他这个弟弟服过役,是个直性子,暴脾气。早在见面之前,他就猜到陆家那边的话绝不会很好听,生怕云笛在当场会直接抡拳头上去。
  不过后来听云飞镜说到一半,他还真有点后悔没让云笛出现。
  ……算了,要是云笛在那间会客室里,陆纵就不可能是被保安架下去的。
  陆父可以直接联系火葬场,把他的宝贝儿子收拾收拾烧化埋了。
  一见云笙踏进房门,云笛立刻着急地问:“大哥,怎么样?”
  “都滚了。”云笙低沉地说。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配了两三块冰块,把杯子倒得七分满,然后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云笛意识到,云笙现在的心情一定极其不好。
  在威士忌刚刚入口的瞬间,云笙的表情稍微扭曲了一下。
  ——他刚刚在自己外甥女那里喝过一杯很甜很甜的蜜桃汁,是他相当不喜欢的味道。
  那味道还残存在他舌苔上,而云笙心里想着别的事,忘了漱口。
  ……现在串味儿了。
  喝光一杯加冰威士忌,云笙这才转过身来。
  他绷紧的肩膀略略放松,斩钉截铁地说:“陆家还想进军通讯行业?”
  “只要我活一天,他们就做梦去吧!”
  ————————————
  晚上的时候,陆纵一个人离开了陆家。
  有了之前道歉认错的事,陆父也知道他再不会去找云飞镜了,于是撤了对他的禁足。
  现在他再也不用被反锁在房间里,门口不用保镖把手,一举一动也不会被人时刻盯着,以防他想溜了。
  那都是之前让陆纵无比烦躁的扣押,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点怀念那个时候。
  一无所知的,不用听到那些言辞的自己……
  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自己……
  没有被云飞镜当面送来一个“滚”字的自己……
  但已经产生的记忆,决计不会凭空消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痕迹。
  即使陆纵无比想要时光倒流,把那个对云飞镜伸出拳头的自己直接打死,或者让当年被绑架的自己代替云飞镜跳下悬崖,也全然不可能做到了。
  他只能蹒跚在街头,盲目地被人群推搡,随着人流涌动。
  整个过程中,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痛苦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景物的流逝。
  等他恍惚着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一所职高附近的小巷旁。
  ……他之前在这里打过架。
  陆纵就算被塞到了盛华读书,就算盛华的师资力量已经是全省一线,陆纵的心思也不会放在学习上。
  他所有多余的智商和力气,都放在了在附近学校称王称霸上。
  他自己有钱,手又松,人又能打,因此很快就在职高附近收下了一票“小弟”。
  这条小巷是他平时和外校约战的地方,已经相当熟悉,所以他才会在茫茫中下意识地来到这里。
  即便是潜意识里,找到的地方都是这么暴力吗……
  那难怪云飞镜恨我。陆纵苦笑了一声,一屁股靠墙坐在地上,伸手挡着自己的眼睛。
  云飞镜冷淡如刀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音放大。
  “我听见颅骨内声音……脑袋像个西瓜……一下、两下……我数着呢,数着呢,数着呢……”
  巷子口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陆哥?”
  几个混混走近了,声音又惊又奇,还有点怕:“诶,还真是陆哥你啊。刚刚阿翔说是你,我还不敢认……那个,怎么了?”
  混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显然看清了陆纵额头上自己磕出来的伤口。
  他嗫嚅着问:“陆哥,那个,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留下。”陆纵突然说,“我有事。”
  小混混当时就是一个激灵:“是!陆哥什么事?”
  陆纵随手从身边摸起一块废砖递了过去:“砸我。”
  “……啊?”
  “砸我脑袋。”陆纵低声说,“把我砸成脑震荡……我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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