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这时候有人想为难他……
那也只能为难到李小三的麦田和粪肥呀!
李馥想了想,竟当真有些期待有人去菜地里刁难李小三的一天。
王皇后在李嗣升新开辟的菜园子里看他种地。
李嗣升在和王皇后侃侃而谈:“这是禁苑送来的葡萄藤,特意挑了味道不太一样的几种,那一株是个头大但是味道淡的,这一株是个头小但是特别甜的。移种什么的都是别人在管,我就想等明年试试看杂交到底有用没。”
禁苑的葡萄都是西域来的种,种了好多年,基本的培育手段都很成熟。
王皇后听李嗣升说得头头是道,她就觉得他明年一定能成功。
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王皇后觉得一切都很好。
“大收,”她许久没这么叫李嗣升的小名,是为什么呢?也许是怕有失自己的体面,也是想让李嗣升尽快摆脱幼童的稚嫩吧。
李嗣升一愣,他觉得被人叫乳名果然羞耻……
“大收能有喜欢的事,就用心做下去,阿娘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王皇后摸了摸李嗣升的脑袋。
李嗣升的脸忽然爆红。
好了,被人当小孩,这下更加羞耻了……
王皇后现在觉得看什么都特别有意思,她开始逗李嗣升,才逗了没两句,陆尚仪就捧着一本册子匆匆向王皇后他们这边走来。
王皇后和陆尚仪交谈了几句。
李嗣升只是零零星星地听见,“按规矩办”、“都管起来,不要任由刘姬胡闹”几句话。
李嗣升开动脑筋,猜测这是有些年轻的宫妃,觉得既然皇后和皇帝闹掰了,就以为皇后不敢管事,于是刚冒出头来就想争一争待遇。
但是殿下不仅没有怕事的意思,反而更加雷厉风行,连以往宽仁的姿态都少见。
那位“刘姬”,这下肯定惨了。
李嗣升皱起了眉头,他看看自己的菜园子,又看看皇后和陆尚仪。
皇后处理完了一件小事,回头就看见苦大仇深的李小三。
她噗嗤一声笑了。
“大收不必担心,”她像是知道李嗣升在想什么,“这些事,还影响不到大收身上。而你阿娘我嘛,不再想多余的事,其实心里都舒服多了。”
对着皇后脸上犹未散去的笑意,李嗣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刘姬”的事,没有在宫里掀起任何波澜。
等到了十月初,所有人差不多终于适应了帝后之间互不相见的关系,不会再大惊小怪的时候,皇帝带着一家上下去骊山温汤洗温泉。
骊山温汤就是后来的华清池,现在就叫温泉宫,占了从骊山山脚一直到半山腰好大一块地方。李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只不过她还记得华清宫出了名的奢华,她现在看到的建筑群占地面积倒是大了,但还是普普通通的宫殿楼阁,说不上特别华丽。
想必,华清宫就是在她爹手上达到鼎盛的。
顺便一说,这次游幸,皇后和武惠妃都没来,皇后是因为不想和皇帝照面,武惠妃则是因为她年底就要临盆,这时候不方便移动。
所以说,她爹虽然和王皇后算是彻底不见面了,但他还真是相信皇后的操守。
就是不知道惠妃娘娘,会不会也这么放心了。
因为这次皇后没来,是刘华妃和钱德妃一起管着跟来的妃嫔和皇子皇女们。
来到温泉宫之后,李馥安顿好自己的东西,就带上必需用品,穿过连廊来到隔壁杨贵嫔住的地方——她这次又被托付给对方照顾。
“娘娘去泡汤吗?”她问,“小八呢?咱们赶紧去,不要让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
第94章 渭水边
杨贵嫔带着李馥和八娘, 当真赶了个大早,将给妃嫔准备的长汤十六所占了个先手。
温泉宫这里的宫殿大都是贞观年间修的, 在她爹之前的皇帝几年也不来一次。但是占地面积又大,布局比较稀疏, 看守的禁军也不太充足,且大都驻守在和西绣岭相对的东绣岭上, 李馥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如果随便乱走,都觉得自己一不留神要走到山里去。
李馥抱着自己的洗护用品和端庄的杨贵嫔以及假装端庄的八妹先把自己都洗干净了,这才下水泡温泉。她和八妹在小澡盆里泡, 杨贵嫔在大池子里泡。
李馥和八妹比了比胳膊腿, 觉得每天一杯牛奶还是很有用的, 她们都长得不矮。
“咱们可以学骑马了吧, ”李馥觉得以现在自己和八妹的身高, 驾驭一匹小马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阿耶不是说找日子打一次猎?那咱们正好可以让人教骑马。”
李馥刚开始盘算,杨贵嫔就听见了她和八妹的小话。
“是差不多了,”她看了看李馥和八娘, 这俩小姑娘在汉白玉的澡盆里坐着玩水,已经有几分介于少女和孩童之间的模样。
“回头和圣人说了,去挑两匹马儿, 让内侍教你们就好了。如果你们学得快,还能赶上打猎的时候,让人牵着跑一小圈。”
杨贵嫔说的不错, 泡完汤,她们回到住的地方,杨贵嫔转头就让人去和高阿翁说一声,托他看圣人有空的时候问一句。
李馥和八妹等了一天,回头就看见了两匹长得很像的栗色小马,被两位内侍牵着,正立在她们住着的院子里等着。
李馥呼啦一声就冲了上去,八妹还在后头装端庄,李馥已经一个翻身自己上了马。
牵马的内侍被她吓了一跳,想拦住的时候已经晚了。
其实李馥上辈子就会骑马,在内蒙做项目的时候和牧民学的,可惜这辈子从头开始长起,她知道学太早也不行,之前也就是坐在她爹的马背上找找感觉而已。
李馥上马之后找了找平衡,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哎呦,我去换身衣裳。”她一拍脑门,又嗖嗖两声下了马背,回自己屋里换男装去了。
八妹这时候才走到自己的马儿身边,抬起头,和那匹栗色小马温顺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八娘,我长得挺高了,可你也不矮呀!七姊姊刚才怎么嗖地就上去了?”
李馥换了一身利落的袍子和裤子,她暑假出去逛街习惯了,直接把鞋子和发髻也给换了。
等她再一出来,别人看她就是一愣。
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七娘这么穿特别挺拔利落,和做裙衫打扮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李馥看见又有人站在她和八妹的马儿边上,同样也是一愣。
“咦?王十六,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地问,不过转而一想,她就自己想明白了,“你和禁军一起过来的,那肯定是阿耶让你到宫里来住了。”
李馥三两步走到那两匹小马身边,八妹手里拿了一枚不小的柰果,也就是这时候的绵苹果——真的不好吃,没人吃它,正在一脸严肃地和她那匹小马联络感情。
这时候王训回过神来,对李馥点头,“今日圣人在那里和我们将军说话,正好听说你们要学骑马,就把我派过来了。”
李馥转头又上了自己那匹小马的马背。
王训觉得七娘不是早就偷偷学过了吧?哪里还需要自己教?
李馥拍了拍自己身下马儿的脖子,她这匹马和八妹的马看着相似,但实际上性格好像有点蔫坏。
李馥从内侍手里接过一把豆子,开始和身下的马讲条件,“你看,咱们今天就先认识认识,在院子里走两圈,走完了再给你浑身刷刷毛,再吃点好吃的,咱们今后就是好搭档了哈。”
李馥说完,又当着马儿的面把豆子收了起来,她故意收得特别慢,王训看那匹马都气得翻白眼了,七娘才让内侍牵着马儿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
王训看她这么驯马,简直无话可说。
李馥兜完两圈,觉得自己上辈子就马马虎虎的感觉差不多都找回来了,回来之后,发现八妹还在和马儿互相比谁的眼睛大。
李馥向豆卢姑姑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八妹的方向,豆卢姑姑明白她的意思,向一旁看着的杨贵嫔请示了方才过来。
豆卢姑姑过来之后,和八妹商量着要不要被她带着先在马背上小跑一圈?八妹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答应,于是豆卢姑姑便自己先上了马,又将八妹小心地抱上马鞍,院子里慢悠悠地转起圈来。
李馥自己牵马走到一边,牵马来的内侍被她打发去拿刷马的木桶和大刷子了,她一面拿梳子梳理对方的鬃毛,一面和王十六闲话:“这里会骑马的人多着,其实用不上你,你不如趁机偷个懒吧。”
王训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他好不容易见到李馥,却是有事要问。
“七娘,殿下和陛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三郎还好?”
李馥将手里的梳子交给王训,让他帮忙梳一梳她够不着的地方,对方照办之后,她才说:“别担心,是大事,但暂时不是坏事。我三哥好着呢,这次没来也是他自愿呆在宫里,照看他要越冬的菜园子了。”
李馥简单说完,就看见拿东西的内侍已经快过来了,她抓紧时间和王训说了几句皇后和皇帝闹掰的情况,又约好回头有机会细说,就迅速结束了话题。
李馥骑马“学”得飞快,在八娘才刚敢一个人坐在马背上被人牵着走的时候,李馥已经可以骑着自己那匹名叫糖炒栗子的小马慢跑起来了。
这时候,她爹也准备带人打猎去,李馥跟着去凑了个热闹,在猎场外围晃了一圈,就捡着了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
真是捡到的,那兔子是被糖炒栗子赶着,自己撞死在树干上的。
亲手射中了两只兔子的四姐无情地嘲笑了她。
“哈哈哈,还真有傻兔子跑你那里去了?原来守株待兔真的有用诶!”
李馥觉得四姐自从不用学习之后,真是嚣张得不像话。
不过这时,四姐又和李馥说起了悄悄话:“小七你今天看见大姐了吗?”她挤眉弄眼。
什么?大姐也出来逛了?李馥摇了摇头。
四姐嘿嘿嘿笑了几声,她悄悄告诉李馥,她今天打猎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就在猎场边缘靠近渭水的地方,大姐和人牵着马在那里散步,她带来的人都离她远远的。
“是个年轻的郎君,看着比大姐高一头,身材么,有点瘦了,但是远远看着文质彬彬的,可能大姐就喜欢那样的吧……”四姐越说越离谱。
李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如此,四姐想知道八卦,那咱们直接去问大姐就好了嘛!”
于是,李馥拉着一身火红猎装的唐昌公主,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大姐永穆和柳婕妤在猎场边休息的帐篷里。
李馥和柳婕妤打招呼:“柳娘娘好!柳娘娘出去骑马了吗?今儿天气挺好,连七娘都猎到了一只兔子!”
柳婕妤也刚从外头回来,她被李馥说的笑了:“刚小跑了一圈,今日天气确实不错,难怪永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哎呦,李馥和四
姐对了个眼神,原来大姐还在外头呢?
李馥和四姐决定坐在柳婕妤的帐篷里等一等大姐。
过了不一会,大姐就带着自己的人回来了,她今天穿着玉色团花的圆领袍,袍子下摆比男子式样的要长一些,直接遮到了脚踝。
大姐看见李馥她们也在,明显吃了一惊。
李馥和四姐还没等大姐反应过来,已经对柳婕妤留下一句“我们和大姐再出去跑一圈一会就回来柳娘娘不要担心!”就簇拥着大姐转身又出去了。
三姐妹牵着自己的马,走在猎场外没什么人的地方。
糖炒栗子是匹没成年的小母马,她马马虎虎跑了大半天,还立下了撵死一只兔子的大功,这时候不想走了。
李馥将缰绳松了,让她慢悠悠自己散步。
“大姐,四姐在渭水边看见你了哦。”
话一出口,李馥和四姐就看见大姐的脸腾地一声红了。
姐妹两人同时对大姐投去原来如此的眼神。
大姐被她们看得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原来,自早几年起,柳婕妤就在给大姐选驸马,候选人则大都是亲戚家以及近贵人家的子弟,这些人家随驾的机会不少,有些人年节也能在宫里见到。所以呢,其实这两年,大姐已经断断续续和其中几位见过面了。
方才四姐看见和大姐走在一起的,就是中宗伯祖父的女儿、她们的堂姑母定安公主和她的第一任丈夫、已故的琅琊文烈公唯一的儿子,王繇。
“他性子挺好的,安安静静,虽然没多少机会说话,不过我觉得和他挺有话聊。”大姐面上飞红,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四姐原本还想打趣大姐,但大姐说得这么直白,倒是她先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是童婚,但也算自由恋爱呀!”还是李馥坦白的赞叹声打破了沉默。
初冬奶白色的光线中,大姐亭亭玉立,她回头对李馥嫣然一笑。
李馥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转过年来,大姐就有十四岁了。
李馥和四姐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要替大姐多了解了解那位王家郎君的意思。
和大姐谈过她的少女心事之后,李馥回头就找到了扣儿。
“扣!组织交给你一个任务!咱们该试一试整理朝廷大臣这边的情报了。”
“好的公主没问题公主!”扣儿二话不说就拍胸脯答应了。
胸脯拍完,她才意识到公主方才说了什么。
“哇!”她忍不住贼眉鼠眼地和李馥说起悄悄话,“公主想知道什么?宫里和民间的事都还好办,但是朝堂上!哇!”
李馥白了扣儿一眼。
扣儿这个情报主管,眼下依然还是光杆司令一个,自从李馥对后宫动向变得关注以来,她身上的任务越来越重,但是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若是连她都觉得出格,那就说明,在朝廷官员的事情上,后宫中人打听这个是很犯忌讳的。
这么犯忌讳,那又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李馥分析了片刻,发现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办。
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是要提前知道她爹会重用谁、又会贬谪谁,又或者是要将某某人调动到某个关键的岗位上。打听这些当然很犯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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