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了如月所言,她倒是有了主意。
“你说,年小将军与太子妃之间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宁贵妃美艳的眉尾一挑,目光直直地盯着如月,眸里浮现些许碎芒。
如月愣了会,再道:“也许真的有可能。奴婢方才跟着太子妃时,就见太子妃和年小将军私会过。就是奴婢离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两人可有点意思。”宁贵妃目望亭角处的琉璃宫灯,一张银盘脸隐在黑暗中,“年将军既然总跟本宫过不去,本宫也不介意将火引到年成渊身上。”
她喃喃感慨,“年将军府如今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但已是脚踩刀尖。陛下和太子看似对其客套热络,暗地里,却对其有所忌惮,正是因为如此,年家的千金只能是太子良娣。几年以来,陛下和太子一直在暗中打压年将军府的势力。现在只稍有一点苗头,陛下就不会客气。”
如月略一抬眸,“娘娘的意思是?”
“若是年成渊与太子妃私相授受,陛下想必有理由去处置年成渊。”宁贵妃在亭内徘徊往复,嵌了宝石的长指甲在亭柱上划过,带下一片漆,“年将军可就只有这么一位公子。年将军那个老匹夫既然总跟本宫过不去,本宫不如先损他一个儿子。”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如月,“至于西晋和东晋两国的盟约,本宫倒不急于一时。上回的事情,是本宫鲁莽了。”
“奴婢明白了。”如月领命离开。
当宁贵妃和如月在商议时,尾随如月而来的尉迟璟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猫眼的弧线圆润,在黑沉沉的晚间,瞳眸亮得惊人。
此时,他该明白,之前算计容茶的人就是宁贵妃。
宁贵妃未入宫前,据称是父母双亡的孤女,被养在其叔父家中。
对于这个女人,他早觉察到不对劲,还为此跟父皇起过争执。偏生,父皇像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智一般,即便臣子上奏的折子都堆成一摞了,他说什么都不愿动她一根汗毛,还为她,不惜诛杀一名敢于谏言的重臣。
久而久之,朝中无人敢对宁贵妃有异议。
他曾让人去调查过宁贵妃,刚有些苗头的时候,他就从马上摔下,成了一只猫。
这个时候,尉迟璟对宁贵妃的所作所为,并不意外。他甚至猜测,他坠马一事,可能也是出自宁贵妃的手。
他在寻思,他该如何去阻止宁贵妃要做的事。
如今,他连开口都是一大难题。
尉迟璟烦恼之际,想到当务之急是先去阻止如月,遂迈开腿,一路跑回容茶身边。
*
东苑内,宫人们按时在庭院内燃起烟火,如黑绸缎般的夜幕中,乍现火树银花。
贵人们大多都入殿取暖了。如彩霞般的烟火中,有一个身影却往外而去。
她身着鹅黄色裙衫,外罩浅月色织锦披风。披风上,有银丝勾出西番莲的图样,在宫灯余晖下,潺潺流动,端得是流光溢彩,光彩夺目。
年偲偲得知兄长过来挑衅了九皇子一番,特意去苑内寻年成渊的身影。
见到年成渊时,她几乎一眼就瞥见年成渊额上的白布,以及鼻子上新添的伤。
“咦,大哥,你是被谁打了吗?”
“瞎说,有谁能打得过你大哥。”年成渊的神色颇不自在,当即否认。
年偲偲轻笑了笑,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年成渊想起正事来,挥退左右侍卫,朝她凑近,说道:“太子殿下既是醒不过来,大哥和父亲想办法让你出宫可好?”
年偲偲的笑容凝固,摇头说不愿。
“世上男子那么多,你怎么就偏要在一株树上吊死呢?”年成渊颇为不忿,“他能娶手下败将的女儿当太子妃,却给我年家千金一个良娣的名分,着实欺人太甚。当时,我若在京中,我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年偲偲却是回怼道:“当了太子妃又如何?我也不见太子殿下多宠现在的太子妃。”
她直接省略太子也从没宠幸过她的事。
太子喜不喜欢她不要紧,她只消远远地看着就很满足了。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妹妹。”年成渊见她执拗,不由感慨。
“大哥,你就别说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回帝京就成名人了,前些日子差点撞伤一名怀有身孕的夫人,回了府还被父亲数落一顿。你这伤,八成也是吃了别人的教训吧?”年偲偲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哥哥。”
年成渊喉间一噎,“我这伤是不小心撞到的。”
年偲偲:“呵呵。”
随她走到殿门口,年成渊揉了揉额头和鼻尖的伤,又回忆起她的话,仿佛抓住了重点,“你说太子妃不得宠?”
“是啊。”年偲偲的眼里涌起愤懑之色,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我心想,太子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吧,他喜欢范容茶也成,至少范容茶的为人也没什么毛病,长得也好看。没想到,他眼光那么差。范容茶也太不争气了,竟然输给一个昭训。”
“结果倒好,太子殿下醒着的时候,那个婊里婊气的昭训荣宠不衰,每天都耀武扬威的,净是整些幺蛾子出来,看得我真是气啊。”
年成渊:“……”
路过此处的容茶,听到这番话,不自觉打了个呵欠。
年偲偲越说越来劲。
她香汗直冒,便以手扇风,“明明太子和太子妃才是最般配的一对,怎么会被章昭训横插一脚呢。”
她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星光,仿佛容茶和尉迟璟就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容茶看了看年偲偲,顿觉毛骨悚然。
她怎么感觉,年偲偲对待尉迟璟,很像粉丝对待偶像的心态?
她忍不住对着怀里的猫,嘟哝一句:“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狗太子居然还有死忠粉?年良娣确定我和狗太子能凑到一块?这分明是邪教粉?狗太子明明就配不上我!”
波斯猫不悦地“喵”了声,立马从她怀里跳下,狂摇尾巴,刨起地砖来。
面对年偲偲幽怨的眼神,容茶勇敢地用目光迎了上去,适当地表达自己的歉意,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年偲偲的思想。
很不好意思,她辜负了年偲偲的期望。
但她自己也很无辜啊。
男色虽可贵,生命价更高。
太子殿下太过英明神武,她高攀不起,只能告辞。
“年良娣,外头冷,我们进去烤火吧。”容茶搓搓手,转移了话题,邀请年家兄妹入内。
皇室的除夕宴还是很有档次的。在热乎乎的室内,享受美酒佳肴,看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来年,她就没这种机会了,得珍惜最后的晚餐。
但在人前,她还是需要表现出一副闷闷不乐,见什么都没胃口的样子。
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想要偷尝两口糕点都不行。
如是一想,她又觉得这类宴会忒没意思,还好她以后不用再参加了。
简直是折腾人。
苦恼时,容茶别过头,眯眼觑着年家兄妹。
她指了案上几份茶点和一壶西域的葡萄佳酿,吩咐春晓:“本宫实在没心情用膳,把这些都给年良娣送去吧。”
身为年将军的爱女,年偲偲素来也是眼高于顶。年偲偲将她和偶像尉迟璟配对,说明她还是能得到了这位大小姐的认可。
贵重的物事,年偲偲想必不缺。
她送些点心和酒过去,算是表达了“承蒙厚爱,感激不尽”的意思。
春晓奉命端起碟盘时,如月麻利地拎起白玉酒壶来,笑嘻嘻道:“春晓姐姐,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我随你一道去送吧,省得你再跑一趟。”
春晓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两人将东西送去年偲偲的席案时,年偲偲怔了怔。
她的视线朝容茶投去,显然是在探究。
容茶的两眼弯成月牙,报之清甜的笑靥。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茶:快住脑,快住嘴,这是邪教CP!
狗太子: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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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年偲偲许是明白这是容茶的好意,便收回视线。
“把酒拿去给我大哥吧。”
容茶送的几样茶点,年偲偲收下了。
但对于陈年的葡萄佳酿,她暂时没什么兴致,遂挥了挥玉臂,臂上的经珠钏轻轻摇晃。
如月转到年成渊案边,低垂眼帘,恭敬道:“小将军,奴婢为你斟酒。”
年成渊淡瞥她两眼,微一颔首,如月便开始斟酒。
只不过,她似是出于不慎,在斟酒的时候,手一歪,将葡萄酒液洒到了年成渊的衣袍上。
“奴婢该死。”如月一面认错,一面掏出帕子,着手去帮年成渊整理衣袍。
她的动作莽撞,手下的帕子毫无章法地在衣襟和衣袖处扫过。
年成渊的双眉间浮现褶皱,目光再次落在如月身上时,语声陡变森寒。
“退下!”
一声厉喝,令沉迷在互相寒暄中的众人纷纷回过神,目光齐齐朝声音来源处探去。
谁都清楚,年府小将府脾气火爆,容易一点就着。
那侍女怎么赶着往刀口上撞。
如月的肩膀抖若筛糠,脑袋低低垂下,似乎连正眼都不敢看年成渊。
而被眼睑覆盖的瞳眸却钉在刻有繁复花纹的案几下。
地砖上正安静地躺着一支玉牡丹珠钗,牡丹花瓣内的东珠在暗处散发出细碎的光。
先前,她在暗处跟踪容茶时,就看见年成渊拾了容茶的珠钗。
方才,她帮年成渊拭酒时,刻意寻找珠钗所在,将它挑了出来。
“年小将军,奴婢真是该死,笨手笨脚的,竟然将你的珠钗也弄掉了。”如月怯怯地抬眸,说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奴婢帮你捡起来,你……你别怪奴婢。”
珠钗?在东苑的大部分都是女眷,八卦心自然重了些。
年成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珠钗,想来应该也哪位红颜知己的。
众多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案下瞟。
她们就看看不说话。
如月伏在地上,攥紧手心,楚楚可怜地望着年成渊。
她方才在给容茶倒杏仁茶时,曾提醒过众人:太子妃的珠钗丢了。
大家对容茶的珠钗有印象,应该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私相授受是很严重的罪名,何况,与年成渊有纠缠的还是当今太子妃。一旦事情被揭晓,只怕两人都要完。
如月深吸一口气,佯装出颤抖的模样,缓慢去捡案下的珠钗。
只是,她伸出手时,手指只触碰到冰凉的地砖。
再一低头,那支珠钗已是不见。
旁侧仿佛有一团毛球扫过,待如月定睛看时,那团毛球已不见了踪影。
“你说我有珠钗掉了,怎么不拿起来给我看看?磨磨蹭蹭的,在拖什么呢?”年成渊嗤笑两声,声音幽幽地响荡在她耳边。
如月不可置信地盯着空荡荡的地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支支吾吾道:“年将军,兴许是奴婢看错了,奴婢再去其它地方找找看……”
她说得遮遮掩掩,反而引人遐想连篇。
她是太子妃的侍女,一举一动都会让人跟太子妃联系起来。
事已至此,如月匆匆起身,目光往殿中各处扫去,寻觅那团毛球。
“呵,一句看错了就想要搪塞过去,你倒是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年成渊已是敛起笑意,怒目沉沉,高大的身影当即挡在如月身前,“你方才故意洒了酒,又借机在本将身上搜罗什么东西?是当本将的眼睛瞎了吗?”
他本就在沙场磨砺多年,又有恶名在外,说重话时,难免会叫人心惊胆战。
何况,他还将手搭在腰侧的佩剑上,似是立马要拔剑出鞘。
如月面色煞白,忙是跪下,连呼“饶命”。
在场的年夫人吓得按住胸口,抚定心神,喊了句:“住手。”
这侍女虽是犯了错,但自有宫里的人处置,轮不到年成渊来处决她。
皇帝虽准许年将军和年成渊佩剑入宫,但那只是客套罢了。年成渊今日若真敢血染除夕宴,皇帝怕也是不会放纵他。
年偲偲离得近,火急火燎地跑去,用手摁住他的剑鞘,以防他真的在殿内拔剑伤了那名侍女。
年成渊的面色却是倏然由阴转晴。
他松了手,朗然笑道:“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年偲偲半信半疑,双手没有放开剑鞘。
“我不过是觉得剑鞘沾了酒,摸一摸而已。”年成渊兀自将她的手移开,踱步到如月面前,甚为随意地问道:“不知姑娘此举,可否是想引起本将的注意?”
如月一张脸蹭得涨红,膝盖骨打着颤。
她连连摇头,“奴婢不是,奴婢没有……”
“姑娘都这般主动了,我若是不顺姑娘的意,好像说不过去。刚巧,本将全都是众多爱慕本将的姑娘所送的情诗。莫非姑娘也想给本将塞情诗?”年成渊眉梢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沓色彩缤纷的信笺来,丝毫不介意将其中内容展示在人前。
信笺落到如月的手心,如月感觉像接烫手的山芋,却无法甩掉,甚至没办法去否认他的话。
年成渊大方地扬了眉,用劝慰的口气说道:“都拿去看吧,权当本将送你的。记住了,下次勾引贵人要用对方法,别再像今日这般鲁莽,丢尽你主子的脸。”
围观的众人顿时了然。
大家都是高门大户或者宫闱内的人,看多了婢子们勾引贵人的例子,自然也以为这名侍女方才的异常举动,不过也是为了勾搭上年成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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