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你把猫给我。”她去接过春晓怀里的猫,打算喂猫吃点东西。
在容茶的印象里,这只猫一开始就过分黏人,因而,她也偷偷将猫带来除夕宴。
她怕猫会饿,还特意为猫备了些许小鱼干。
可今日的猫,倒不像往常那般黏她。
她才刚把猫放到腿上,猫就跳下去。
实际上,在容茶身边调养多日,尉迟璟发觉这只猫的身体恢复不少。刚才,容茶离开一阵子,他都没出现难受的反应。
他觉得一个大男人,成天黏着一个女人不像回事,自然不愿意让她抱。
而见到如月方才的举动,他并不放心,遂跟在容茶身边,暗中观察。
容茶试了几次,猫都不给碰,她也就作罢,想着将猫看紧点便是。
吩咐过其他宫人后,容茶觉得乏味,携了春晓,在东苑范围内走动。
忽见前头的花草丛里热闹得很,隐有芳香入鼻。
众多宫人们分散在东苑,用细指拨开覆了残雪的花草枯枝,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些年纪小的贵族公子在旁侧指手画脚,“你们找快些。”
容茶驻足,兴致勃勃地向一名宫人打听:“她们在做什么?”
宫人回道:“回太子妃,是年纪小的皇子公主,还有公子们,在玩斗草呢。”
斗草是是大人小孩参宴时,都常玩的游戏。所谓斗草,也分文斗和武斗。武斗是比试草茎的韧性,双方将草茎缠到一起,各持己端往后拉扯,谁先扯断,谁就胜出。文斗则是大家采摘奇花异草,用来比赛。谁找到的花类品种最多或者最新奇者获胜。
小孩子受不住太极殿的烦闷无趣,只好自己到东苑里寻乐子,选了文斗的方式。
众多孩童中,容茶捕捉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小皇孙少康伏在草丛前,将小脑袋往里头探去。
他的手指冻得发红,洁净的衣袍上已是沾了些雪粒。雪粒一化,将衣袍打湿,寒气即是侵入他的骨髓。
“小皇孙,天儿怪冷的,别说稀有的花种,我们怕是连野花都找不到。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身边的宫人搓着手,呵了口凉气。
少康摇了摇脑袋,神态认真,“不行,九皇叔和我玩斗草,说谁输了谁就是小狗。我一定不能输给他。”
他口中的九皇叔是宁贵妃所出的九皇子。
九皇子不过七岁,而宁贵妃享尽盛宠,皇帝爱屋及乌,把九皇子宠坏了,让其养成了嚣张的性情,喜欢仗势欺人。
此时,九皇子披着厚重的裘衣,手捧暖炉,来到边上,嘲上一句:“少康,你怎么找了半天,都没有回来?你该不会是找不到吧?”
因是伙食过好,九皇子的身形颇为圆润,两颊处肥嘟嘟的。
少康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跟他较真道:“时间才这么短,我是还没什么花,九皇叔就找到了吗?”
“我当然找到了。”九皇子略一挥手,一位宫人即是拿了一支白色梅花过来。
梅花色白,花瓣也小,却有一缕芳香袅袅弥散,萦绕在众人鼻尖。
“这可是金钱绿萼梅,就算我让着你,多给你点时间,你能找到比它更名贵的花吗?”九皇子翘起脑袋,眼里不无得意之色。
宁贵妃素来喜梅。自打入宫后,皇帝特让人在宁贵妃的宫苑内,栽下稀有的梅树。
今日,九皇子向宁贵妃讨要了金钱绿萼梅来,直接碾压了少康。
冬季的花木本就稀少,少康仿佛已经没有胜算了。
“九皇叔,你是在作弊。”少康的小脸蛋涨红,还想讲道理。
“我母妃帮我,她乐意。有本事,你也去找你母亲帮忙啊。”九皇子心想,少康那个侍妾亲娘,铁定拿不出什么稀罕的花草。
少康呆愣地看着花,无措地捏住一株枯草,垂下头,彻底说不出话来。
自从上次,他违抗章昭训的意思,将猫送去还给太子妃后,章昭训多日都不曾理睬他,还说,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孩子。
想要找生母帮忙,貌似也很困难。
“哈哈,这下,你要当小狗了。”九皇子手指着少康,大笑出声,“小狗不是汪汪叫的吗?你叫两声给皇叔我看看。”
“是啊,少康,你说话要算数哦,不然你也是乌龟王八。”跟着九皇子一起来的公主和贵族公子们也跟着起哄。
在大家眼里,少康虽然是太子之子,但毕竟是一个分位不高的妾所出。
如今,太子不省人事,章昭训没有任何晋升的指望,少康就成了任他们欺压的主。
丝竹笙箫乐中,容茶扶了下发髻,拖曳红纱茜罗裙裙摆,缓缓行至少康身前。
“谁说少康赢不了你?”她轻扬眉梢,眉目间俱是笃定的气息,好似九皇子已经输了一般。
九皇子和其他人被突然出现的太子妃惊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有人“咦”了一声。
属于男子的感叹声,透过喧闹之声,随着丝竹之音,弥漫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女主亲妈,不可能会虐女主的啦,喜欢女主的人也会蛮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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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晓,去取一盆花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容茶吩咐春晓去取花。
因先前有过被容茶拧手腕的经历,九皇子不敢对容茶不敬。
憋了半天,九皇子才憋出一句话,“太子妃,你要拿什么花出来。”
容茶淡扫了眼九皇子。
她也看出来了,九皇子估摸觉得太闷,又仗着皇帝和宁贵妃的宠溺,有恃无恐,故意找个由头欺负少康,让少康在大冷天寻花。
少康年纪小,心思单纯,还以为九皇子真的只是跟他比赛。
“没什么,就是比你的金钱绿萼梅,还要珍贵很多的台阁梅。”
台阁梅……
九皇子有些懵懂,而小姑娘们则对花木了解的多一些。
十四公主在九皇子耳边嘀咕道:“完了,九哥,你要输了。”
台阁梅因奇特的花型出名,是梅花中的珍稀极品。
不多时,春晓抱了只细颈青花瓷瓶过来,瓶里斜插了几株台阁梅。
台阁梅花瓣亦是素白,花的中心有一个形状似楼阁的小花苞,清雅迷人。
九皇子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倏然,垂下的眼睑处掠过窃笑。
趁人不备,他走到春晓身边,手指迅速地捻下花瓣,放至手心,揉成花泥。
“三嫂,你看,花已经没有了。”九皇子嘿嘿地笑着,“你还要拿其它的花来吗?”
他想好了,容茶拿一种花来,他就毁掉一种花。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赖掉了。
容茶暗暗叹气,心觉,熊孩子确实欠管教。
先前拧的手腕一好,就忘记疼了。
“这几株花价值多少钱,我会记在账上,回头找你母妃索要。”她不咸不淡道:“反正,上一回,你母妃就花重金找人打了只钗子来当赔礼。”
九皇子刚腾起的笑意,顿时又暗淡下去。
可花已经毁了,他想要赖掉也是容易。
春晓再问容茶,“太子妃,奴婢再回去取花吧。”
容茶摇摇头。
差春晓回去取花太费时间,她也不愿让自己的花再被小毛孩糟蹋。
“我身上就有比台阁梅更珍稀的花儿。”
她干脆掏出一方绣帕,将绣帕展开,让边角上的小花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小花只有朦胧缥缈的轮廓,九皇子认不出来。
“点衣……那可是点衣花啊。”十四公主激动地喊了出来。
九皇子斜过脑袋,盯着手帕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点衣花是什么?”
“九皇子,点衣花是异木,是一种传闻中的花,为江北王家所拥有。花开百种,落花之时,缤纷璀璨,有如仙境。”容茶粲然一笑,耐心地同他做解释:“可是,能令点衣花落下的只有王家子孙。传闻,王家的子孙在花树下唱歌,花儿便会落下,王家子孙会拿落下的花瓣簪衣簪发。其他人在树下唱歌,花就不会落下。”
说话时,她的眸里泛起点点碎芒,绵延开一片星河,周身若蒙了层光晕,萦绕着朦胧的仙雾,如同站在点衣花树下的神女。
众人如痴如醉,恍若通过她的话语,可以想象到点衣花落时,那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只有九皇子除外。
九皇子的目光投在身侧侍女的衣扣发钗等物事上,试图找到可以与点衣花媲美的花样。
找不出比点衣花更稀有的花后,他鼓起腮帮子,表现得愤愤不平,“三嫂,你用手帕上的花替代,是在帮少康作弊?”
“就是作弊怎么了。”容茶笑容温婉,回得却是理直气壮,“方才,你自己毁花的举动,不也是作弊,我现在拿条手帕怎么了?何况,你们一开始就没说不能用帕子衣饰发簪等其它物件上的花替代啊。”
九皇子还想争辩,却听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随晚风飘来。
“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剑,饮过无情的风沙和鲜血,偏生又裹挟了吊儿郎当的意味。
随着一声声“年小将军”的寒暄声响起,一张棱角分明的俊容出现在宫灯的光影里。
年成渊还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姿态。
他抱着胸,俯视着只到自己腰际处的九皇子,啧啧摇头,似乎有些看不上眼。
“九皇子,你刚和别人怎么定规矩来着?谁输了谁就是小狗?”
除了皇帝和宁贵妃之外,恐怕只有年成渊敢公然质问九皇子了。
九皇子气得跳脚,小胖手指了少康,连连叫嚷:“我没输,我也不要当小狗,他才是小狗。”
少康因他是九皇子,不好反驳,只能闷闷不乐地转过头。
年成渊斜睨九皇子,“小狗骂谁?”
九皇子想也不想,便道:“小狗骂他。”
“他像不像小狗,我看不出。但你大声吼叫的样子,还真的蛮像小狗。”年成渊的手撑在墙上,肆无忌惮地大笑。
其余人也很想笑,但只能尽力憋住笑。
九皇子从未栽过这种跟头。
如今,他觉得自己受了屈辱,“哇”得一声哭出来,再撇下宫人们,跑开了。
容茶看了眼九皇子的方向,来到少康身边,温声细语道:“少康,外面确实太冷了,你跟我进殿内取暖吧。”
小孩子转眸,看了眼容茶。晶莹的大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他想起当时章昭训说的话,她说都是因为他,她才会遭太子妃的罚,无端受那么大的罪。她永远都不想认他这个儿子。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母亲那天脸上确实受了严重的伤,又被罚禁足一个月,以至于今日都没办法参宴。如果挨近太子妃会让母亲不高兴的话,他还是离太子妃远点为好。
少康一声不吭地走了。
“太子妃,小皇孙好像不太领你的情。”年成渊吐字幽幽,声音轻到只有容茶能听到。
一股子凉意爬上脊背,容茶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紧自己的肩膀。
她心知年成渊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再多说已是无益,遂拢了披风,低下头,默默走人。
她健步如飞,仿佛在避魑魅魍魉。
年成渊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走了,未免纳闷了些。
他刚态度不差啊,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吧?
他迈开腿,正准备跟上时,黑靴冷不丁撞上一团毛球。
一低头,他就见到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如静立的雪球,挡了他的路,在不善地看着他。
迷蒙夜色下,一蓝一黄的猫眼甚为明亮,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
毛茸茸的波斯猫脊背拱起,朝他炸毛,还发出“哈——”的凶人声,模样奶凶奶凶的。
年成渊不认得这只猫,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猫。
他打了个哆嗦,望了眼天。
奇怪了,他向来耐寒,怎么觉得今晚冷得出奇?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给抱,媳妇说不定要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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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九皇子遭了委屈,跑去找宁贵妃处哭诉。
宁贵妃心疼地将人哄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九皇子才安静下来。
“母妃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烧鹅肝,让秋容带你回去品尝。”宁贵妃让宫人带九皇子去吃点东西后,去了一处偏僻的亭内,差人在四周望风。
“太子妃可当真是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小九动手。上回,小九不过是折了她一朵花罢了,她就折了小九的手腕。本宫赔她一只贵重的珠钗,她倒真以为本宫有多让着她。”宁贵妃的面上再无哄九皇子时的和煦神色,而是融在黑夜里的冷沉神情。
如月侍立在她面前,附和道:“太子妃的确是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小皇孙只是一个昭训所出。她也不该如此护着小皇孙,不给九殿下面子。还有年小将军也是的,仗着陛下对年将军府的纵容,竟同太子妃一道奚落九殿下。”
“年小将军?”宁贵妃凝了眸色,似是讶异,“他为何要奚落九殿下?”
如月照实道:“奴婢也不知,兴许是年小将军和太子妃有交情。”
年成渊是年良娣的兄长,宁贵妃原以为他会对容茶不满。而今,他反过来帮着容茶一事,倒是出乎宁贵妃的意料。
“小九的事,本宫记住了。”宁贵妃沉了几口气,暂先将九皇子所受的气压心底,琢磨起正事来。
年将军曾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表达过对宁贵妃的意见,指责她是红颜祸水。宁贵妃早对将军府心怀愤懑,只不过碍于年府权势过大,她不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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