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据说,给铁柱治病的神医被找到了,如今,暂居在帝京的驿馆内。
是什么样的神医,乘风也没细说。
容茶想了会,寻思着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帝京城有盛大的上元灯会,宫里的女眷在那天,都有机会出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她想看灯会,也想顺道去看望李沂一家,将她研制的美颜配方交给他们,让他们家能有一份营生。
把这些事办了,她就让七哥纳贤,给东晋多提供一些保障。如此一来,她在帝京便没有遗憾了,将来可以想个办法离开皇宫,带着铁柱一道逍遥自在去了。
待在狗太子身边,是万万不可能的。
上元佳节,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帝京的灯市,翩翩公子和窈窕淑女比比皆是,有些人驻足在贩卖各类上元节吉祥物的小摊前,在商议着哪款花灯和面具好看,有人行至河畔,放起花灯来。灯市的小食摊上,也是非一般的火爆。
虽然模样地位并不相同,但大部分情人望向彼此的眼里,都是情意绵绵的,可谓羡煞旁人。
容茶刚从李沂家里出来,想带铁柱前往神医所在的驿馆。
驿馆所在的位置距离花市不远。途径花市时,她见到一盏盏形状各异的花灯,难免心生喜爱。
而见到一对对情人时,她又感慨自己遇人不淑,在古代上元节七日节等属于情人的节日里,都活得跟单身狗一样。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位于遥远的西晋,到了这种时候,连家都是回不得。
陷入一段丧偶式婚姻,实在浪费了她的大好年华。
容茶抓起一只雪白的兔子花灯,看了又看。
她终究还是将花灯放回去,继续前行。
恍神之时,她听人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唤她。
“咦,太子妃,你也来看花灯啊?”
容茶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见年偲偲着了红色的小斗篷,手里托着一盏薄纱纸所糊的莲花灯,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容茶朝她走近,见她身边没有人,好奇道:“年良娣,你是一个人出来吗?”
“没呢,我今日回了趟年府,晚上,我和我哥一起出来的。他现在却在隔壁的春风楼。”年偲偲嘟了嘟嘴,解释道:“他忙着去会他的各位红颜知己,喝各种花酒呢,我不好夹在中间,就一个人来玩了。”
说罢,她转头打量了容茶周边的人,又问:“你呢,太子殿下没陪你一起出来吗?”
容茶先是一怔,后来,也想通了缘由。
自从太子醒来后,便和她高调地秀着假恩爱。整个东宫上下,估计都以为她和太子是处于蜜里调油的状态。
“太子殿下醒来后,过于忙碌,这种节日,自然也是没得空闲。”她转过头,垂落纤浓羽睫,脸上适时地添了些怅惘之意。
年偲偲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她原以为太子清醒了,会和太子妃长长久久。而照太子妃的样子来看,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仿佛又出现了裂隙?
她抿了唇,提议道:“那我们两人在花市里走走逛逛吧,也算是有个伴。”
“不了,我怕没时间,还要先带我的猫去看大夫。”容茶摇摇头。
摸了摸怀里昏迷不醒的波斯猫,容茶的神情里多了真实的失落感。
她抬首望向繁华的灯市,流露出优美的侧脸线条,嗟叹一声,“我今日出来,不过是为了给猫治病罢了。猫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它会撑不住。”
年偲偲静默一瞬,不知该如何安慰容茶。
太子没有陪在身边,太子妃应该就不好受了。
加上太子妃的猫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太子妃的心情估计很低落。
“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善良。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欢你,他今天可能是真的很忙,没有时间陪你出来。”须臾,年偲偲的两靥生出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张小巧的脸蛋,甚为清新别致。
她道:“我送你一盏花灯吧,我们一起去河边放灯好不好?你可以向河神许愿,说不准,许愿之后,你再带猫去看大夫,猫就马上醒了。”
容茶恍惚着,轻轻点头。
年良娣倒是个温暖的女孩子。她心道,这样的女孩子,应当顺遂地度过一生才对。
可一想到年将军府鸟尽弓藏的结局,她就颇为感伤。
“你小心点。”容茶见年偲偲跑得快,想出言提醒她多看路,遂追着她跑。
这时,街上来了耍杂的,几只猴的背后负了一把小伞,悠悠忽忽地走在极细钢丝上,模样很是滑稽。很多人凑热闹,纷纷涌过去看。一时间,本就拥挤的路面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满。
不出一会,年偲偲娇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容茶的视线里。
容茶心切地寻人,一不小心就要汹涌的人潮挤到一侧,摔到地上。
却有一人及时扣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而指尖捎带了些微的凉意,如晨间的露珠。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匀称。洁白的窄袖中,露出一小截干净的手腕。
容茶扶墙,稳住身子后,向手的主人投去目光。
“谢……”一句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容茶的眸光已是凝滞住。
顺着不染尘埃的白袍往上探去,目之所及处,她见到一张由朱红色的凶兽面具。
红与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衬得此人在游人如织的花市里,尤为突出。
面具上的凶兽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朝人扑面而来。而面具下所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潋滟生姿。
浮光掠影间,他的眸里蕴了无限星辰,能照亮她的世界,又似引她去堕入浩瀚的深渊。
容茶双脚钉在原地,两眼迷蒙,心下竟是生出几分希冀。
眼前的男人,将手扣在面具的边缘处,缓缓地将面具摘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一下,铁柱应该明天醒。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是上午晚上双更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道残阳 18瓶;我是鲤鱼 10瓶;努力复习中、你的小温油╭?、酥茶饼 1瓶
第32章 一吻
面具底下,是尉迟璟的脸。
他如平日里那般,俊雅出尘,遗世而独立,凤眸里清波流转。刹那间,让人如置身于春意盎然的十里桃林。
尉迟璟握了面具,风度翩翩地冲容茶一笑,“好巧,孤的太子妃。”
容茶望着他的脸,神色懵懂,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她心中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仿佛有一阵激流涌过,冲至她的心尖时,带有微微的喜悦。而另一股寒流在袭击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心里平添了几分畏怯,想要逃离此地,逃离此人。
既然碰到了,还见了面,逃离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巧……”容茶的脸颊绽开灿烂的笑颜,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双手交叠在身前,揉来揉去。
“孤正巧出宫办事。”尉迟璟说得坦然,叫人看不出假意,举止谈吐带着天生的贵公子仪态,“现在刚好有点空闲,不若陪你在花市里走走?”
容茶揉手揉得愈发不安。
对于太子的提议,她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们两人好像从没有在一起,逛过这类花市。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拒绝时,忽见年偲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不远处,手里还抱着两盏相同的莲花灯。
容茶的眼里当即浮现出星芒。
“殿下,我刚和年良娣说好了,要和她一起去放河灯逛花市的。”她狡黠地笑笑:“做人要守信,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对不住了。”
尉迟璟依旧保持温雅的笑容,心里已是万分讶然。
一个是他的太子妃,一个是他的良娣,她们两人相约好了,一起去玩,然后,撇下了他?
好像有点怪怪的。
而年偲偲见到太子和太子妃站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却是惊叹万分。
哇,她喜欢的男人,和她喜欢的女人终于在一起了。
果然养眼。
果然登对。
她就知道,像章昭训那种婊里婊气的女人,迟早会被慧眼如炬的太子厌倦的。太子早晚会发现,谁才是值得他爱的人。
年偲偲欣喜地后退几步,利索地将莲花灯藏到身后。
这么美好的画面,她怎么能搞破坏。
“不是,没有,是太子妃胡说。”年偲偲的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只是碰巧遇到了孤单寂寞的太子妃罢了,从来没有说过要约她放河灯之类的话。我哥还在街口等我呢,我先走了,再见。”
年偲偲拔腿就跑,动作飞快。斗篷在上元节的晚风里扬起,留下红色的一角。
容茶眼睁睁地看着年偲偲成了一个红色小点,再逐渐地消失。
她想喊一句都来不及。
容茶无奈,只能跟着尉迟璟,一同逛花市。
路过一处卖花灯的摊前,尉迟璟指了一处白兔子样的花灯,询问她:“你喜欢这只花灯吗?”
容茶是喜欢的。
方才,她路过摊前,一眼就瞧上了这只花灯。白兔花灯由雪白的薄纱制成,眼睛处被染了色。内里的灯芯一被点燃,两只兔子眼就变得红红的,煞是可爱。
但她觉得一个人提了盏花灯,确实不像回事,便没有买下。
即使喜欢,她也不会当着尉迟璟的面说出,而是拘谨地答道:“妾身……妾身不喜欢。”
尉迟璟却立时停在摊前,利索地买下了花灯。
摊主点了花灯内的灯芯后,尉迟璟才将灯交到容茶的手里。
容茶讷讷地接过,心口处跳了跳。
她愈发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便加快步子,掉过头,“殿下,妾身还有要事在身,陪不了殿下了。”
“等一等。”尉迟璟抬手,攥住她的手臂。
却见尉迟璟带她去了邻近的一处小巷里。小巷虽处在花市旁边,但巷内的房子年久失修,墙面上布满苔藓,鲜少有人踏足。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容茶匆忙的脚步被打断,又被带来黑黢黢的巷子里,自然有些担忧。
尉迟璟从容笑道:“你不是说想要孤还你和东晋一个清白吗?不想听孤同你仔细说说宁贵妃的事?”
容茶的目光一定,错愕地抬眸望他。
尉迟璟道:“前几天,孤的人擒获一批信使。经过几番审问和调查后,孤可以确定他们是东晋的人。”
容茶见事情与东晋有关,蹙了眉,“信使?”
尉迟璟眸里的笑意更甚,“没错,派人向大理寺抖出宁贵妃乃西宁细作一事的人,其实是你很熟悉的人。”
容茶却被他的笑和话惊到。
原来事情扯来扯去,东晋还是没有逃脱干系。她心里有些不安,她的双唇翕动,想问那人是谁,可到底,又被自己会失望。
“是你七哥,范溪。”尉迟璟道:“因为范溪让人将证据拿出来,宁贵妃才会那么轻易就暴露了。”
轻飘飘的话语还是落入容茶的耳里,却是震得她的心微颤。
容茶的眼里添了几分惧意。
如果她不在西晋,七哥的做法并没有问题。可她尚是东晋的太子妃。七哥应该清楚,若是宁贵妃知道身份败露,必会狗急跳墙,对她下手,很可能让她蒙难。
七哥不至于将她推入火坑。
“不会。”容茶定定地看着尉迟璟,眼神无比肯定,“我相信七哥对我不会那么狠心,其中应当也有什么曲折。”
她在东晋皇室待过一段时间,可以感觉得出来,东晋皇室上下,的确对她这个公主很好。若非当时情况急迫,东晋皇帝也不会让她来和亲。
虽然东晋皇帝的做法伤了她的心,但东晋皇后和七哥都是反对让她和亲一事的。东晋皇后哭了很多个日夜,七哥也天天去跟东晋皇帝求情。
有时候,人对人真心实意的好,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孤也不相信。”尉迟璟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你去忙你的吧,孤也还有事。”
太子同她说完这些就走了?容茶诧异。
她可以相信,太子今晚出来,还真是办事的。
“殿下记得当心身体,事情办完了,就早些回宫吧,免得在外头受了凉。”她如往日那般,温柔地提醒一声,看起来像一个尽职的太子妃。
尉迟璟已是走开两步,听到绵软的话语时,又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容茶今天穿着雪白的狐皮斗篷,一张莹白的小脸被笼在一圈柔软的狐狸毛里,耳朵尖泛着微微的红意,许是被寒风吹的。
白兔花灯亮着,昏黄的灯火映着她的脸,衬得那双眼睛清亮有神。而在朦胧的光束中,她的眼里竟是多了些许媚意。
尉迟璟心道,她可不是什么小兔子,而是只小狐狸。
不是狐狸,为何连续几日,都勾得他心神不宁。
这几日,尉迟璟并没有去找过容茶,但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他觉得自己当猫时,在她身边待久了,居然都不争气地去想自己最厌恶的女人了。
尉迟璟心猿意马,在容茶即将要走时,又走回去,一把将人按到冰冷的墙壁上。
他俯下身子,薄唇覆到她的左耳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他想尝尝看,狐狸的耳朵会是什么味道。
容茶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受了惊,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入鼻的是墙上的青苔味,以及男人身上的雪松味。
她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心跳得厉害,脑子迷迷糊糊的。
不知几时,尉迟璟已是离开,她面对是一整面的墙。
周围的一切都是冷的,只有耳尖的热量似是无法散去。
容茶摸摸耳朵,再一抬首,只见苍穹中,是相继绽放的上元烟火。烟火炸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迷花了人的眼。
烟火也迷花了她的眼。
她下意识地留意带各色面具的行人,仿佛那张朱红色的凶兽面具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恍恍惚惚中,容茶已是来到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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