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那人便是章昭训。
贺兰心接收到章昭训的暗示,眸色一深。
她曾听章昭训说过,容茶这个太子妃名不副实,好像并没什么墨水,平日里只能靠读些女诫女训,来博得太子的欢心。
此时,贺兰心受了容茶的气,也不多去思考章昭训的意图,只顺着章昭训的话说下去,佯装出惊喜的模样。
“太子妃精通书画,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不若让太子妃谱一曲应景的琴谱,并在花朝节当日为我们奏一曲天籁之音,再当场做一副百花之图可好?”
话音落,其余人附和道:“我听说大皇子妃的琴艺也很是出色,要不大皇子妃也弹曲作画,顺道与太子妃切磋一二。想必,有你们两位奏曲作画,陛下想必定会龙颜大悦。到时候,无论什么晦气,都可以被冲淡了。”
“好啊,我却之不恭。”贺兰心坦然应下,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
贺兰心都答应了,太后自是要问一问容茶。
“太子妃,你觉得呢?”
容茶原是想搪塞过去的,但见话头已被挑起来,不禁蹙了眉,仔细地思考着。
她直接拒绝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大皇子目前颇为得势。如果贺兰心在花朝节上,还有出色的表现,令皇帝龙颜大悦,别人心里岂不是更要看低东宫了?
七哥已经连同大皇子坑过狗太子一次,狗太子也很惨了。她要是再令他失了颜面,就更对不住他了。虽然大局上,她站在自己亲人那一边,但这些小事上,她还是愿意弥补他的。
“我当然没有问题。”容茶的眉眼间里,蕴了满满的自信。在气势上,并未输给贺兰心分毫,“我就等着花朝节那日,同大嫂切磋一二了。”
窝在她怀里的尉迟璟怔了片刻。
他清楚,容茶不大喜欢同人比拼,也不会轻易被激。倒不曾想,她竟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
她是为了他?
一时间,尉迟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猫眼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复杂。
*
晚间,容茶的寝殿内,一灯如豆。
夜已深,容茶仍是坐在一张玫瑰椅上,身前摆着一架琴。
她不时地擦擦汗,再翻阅琴谱,拨动起琴弦。
几声琴音飘入窗外,响荡在寂静的夜里。
“太子妃,这已经是三更天了。你要不先歇下,明早再起来练吧。”春晓进来,见到案上还凌乱地分布着一沓画纸,以及各色颜料时,充满了忧虑。
容茶摆摆手,继续专心地翻看琴谱,“我晚点再歇息,不打紧的。你去多为我准备些消夜便好。记住了,杏仁露里多添些糖,鸡腿上面要多撒些番椒。”
“诺。”春晓见劝不了,遂依照容茶的吩咐,去令小厨房备下消夜。
正要出去时,她却在门口,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上。
“太子殿下……”春晓没料到这么晚了,太子居然还往这边跑,不由得惊呼一声。
容茶听到声音,也豁得一下,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尉迟璟抬手,示意春晓先去将容茶吩咐的事办了。
再抬眼扫向琴和画纸时,他的眸光深邃了些。
“太子妃这么晚不睡,就是为了练琴习画?”
容茶讪讪地笑了笑,同他解释:“妾身今日在昭阳宫答应过皇祖母,称要在花朝节那日,献曲作画。但妾身嫁过来后,不似往常那般勤奋,无论是弹琴还是作画,都颇有些生疏,故而需要重新温习多遍。”
尉迟璟微颔首,也没表现出多少意外,而是朗然笑道:“孤对琴棋书画略通一些,既是如此,不如由孤来同你一起温习吧。”
容茶深知,身为储君,太子的琴棋书画一向不输于任何人。要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必然能有很大的提升。
但是,他才刚受过伤,又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这么晚了,难道不需要先去休息,调整心态吗?
“殿下不如先回去歇下吧。”容茶垂了睫,柔声道:“妾身先自己琢磨些时间,明日再去找殿下指点吧。”
尉迟璟很是郁闷。
这两日以来,容茶好像对他总是充满了怜悯?
“范氏。”他低咳一声,走到容茶的身边,撩了衣袍,自顾自地坐下,“你夫君还没有被废,你大可不必比孤还要紧张。”
说着,尉迟璟的长臂绕过她的后背,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摁在琴弦上,纠正她的指法。
容茶轻挑琴弦,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几乎是一下子僵直了脊背。
对于两人这般亲密接触,她有些不习惯,甚至连脖子都不敢扭,视线不敢乱瞟,只能由着他手把手教她。
直到春晓送了几碟点心和两碗杏仁露来,容茶才转移了心神。
容茶花了大半天来练琴练画,早就饿得不行。
一闻到糕点和鸡腿的香味,视线不由自主地瞥过去。只见桃花酥是按照桃花的花样所制的,桃花瓣栩栩如生,被整齐地码在玉碟子里,又香又酥。而另一个碟子里是鸡腿,鸡腿上淋了酱汁,撒着些许番椒,是她最喜欢的甜辣味。
但碍于尉迟璟在场,就算肚子已经唱起空城计,容茶也生生地忍住。
她的目中流露出几分幽怨,不无委婉地提醒身后的人,“殿下前阵子重病初愈,身体怕是还没完全恢复,不需要时间来调养吗?”
“孤的身体没有毛病。”尉迟璟腾出一只手,拿起象牙筷箸,夹了一小块桃花酥,塞到她的嘴里。
容茶满嘴都是桃花酥的甜味,吃惊地抬眼。
她发现尉迟璟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意味不明。
“当然,也没有任何隐疾。”尉迟璟贴着她的耳畔,呵了口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 狗太子:每天都在那么努力地暗示明示,卑微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给你wink鸭 2瓶;
第43章 惊艳
容茶美滋滋地咽下桃花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听到最后那句时,一肚子话都被咽了回去。
她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深层次含义。
容茶想了想,看了外头的天色,再低下头,看指下的琴弦,以及指边的琴谱。
今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距离花朝节不远了。
她以前虽然学过琴和乐理,但是,太长时间没有上手练习,难免会有些生疏。
贺兰心是大家千金,琴艺应该是很厉害的,没两把刷子,可能真的比不过……
容茶左思右想,又心觉,她练个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大不了就是少睡会。
她干脆地转过身来。
谁知,她刚想说一句“殿下,来吧”,尉迟璟却是再夹了一块桃花酥,喂给她。
容茶所有的话都被堵住,懵懂地看着尉迟璟,不知所以。
“你为什么那么想赢大嫂?”尉迟璟垂落眼睑,睫毛覆下,没了方才的调笑意味,而是显得有些一本正经。
容茶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说人不是,道出原委,“当然要赢了她啊。大嫂的性子刻薄嚣张,若是赢了我,她以后不是要上天?我不能给她这个上天的机会。而且,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我不能让那帮子人看低了东宫。”
说罢,她自己给自己拿了个甜辣味的鸡腿来慢慢地啃。
反正,太子都主动给她塞点心,她就不需要保持什么淑女的仪态了。
尉迟璟看她一点点啃鸡腿的样子,觉得女孩子的吃相怎么能那么娇憨。
相比而言,他的太子妃才更猫啊。
尉迟璟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逗逗他的这只猫儿,恨不能将她立刻揉到怀里,与她彻夜相欢。
但听了她的话,他心道,容茶能为了他,空着肚子,披星戴月地练琴习画。
他若是不合时宜地提出欢好的要求,怕是容易让她以为他是急色的人。以后,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怕是要一落千丈。
尉迟璟觉得这种时候,要多照顾女孩子的感受一些,便动手解了圆领衣袍的扣子,让凉意灌入他的胸口,冲淡体内的燥意。
待容茶吃得差不多了,尉迟璟又是按住她的手指。
了解过她的基础后,他继续教她指法。
“那你就认真点。”尉迟璟端正了容色,眉宇间若着了西山的薄雪。
他的语声沉沉,“孤那处有百年前的琴艺大家无尘留下的琴谱,还有珍藏的百花图。等孤先帮你将最基础的指法回顾一遍,再将琴谱给你。你务必要照着琴谱勤加练习。如此一来,你的进步才会快。”
容茶愣怔地点头。
听着缭绕在耳畔的低沉声调,她的心尖若置了一盏温茶,悠悠荡荡,沁人心脾。
容茶的手指随他的手掌而动,挑起琴弦,勾出悦耳的琴音。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瞥他,顿觉,狗太子当起人来,好像更令人赏心悦目了。
再低头看那双匀称修长的手指,她又觉,这的确是一双弹琴的好手。
而且,太子的手如玉一般,看起来很好闻。
好想蹭。
好想啃。
一阵寒风自花窗灌入,容茶倏然清醒。
呸!
她都想了些什么。
容茶默默地背诵了几遍圆周率,敛了心神,专心刻苦地跟尉迟璟练习起来。
这一晚,容茶的寝殿内不时地传出若天籁般的琴音来,其后,两人似乎还开始讨论画作,多了许多细碎的声音。
在殿外当值的宫人都忍不住捂唇偷笑。
万事开头难。太子从前貌似不会在太子妃这边过夜,他现在既然能整晚留在太子妃这里,那离夜夜留宿也不远了。
这般说来,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还要感谢向太子妃宣战的大皇子妃。
第二天,春晓将太子命人送来的琴谱,转交给容茶时,仍是掩不住面上的笑意,还要强调一句,“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你要好好照着琴谱习琴,万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容茶纳闷地接过琴谱。
她怎么感觉一夜过去,全东宫上下看她的眼神,都跟她已经怀了皇嗣一样?
正要转身进屋,继续练习时,容茶忽见一个人影缩在一株春樱树后,探头探脑的。
她的唇角一勾,细指抚过有些泛黄的琴谱,颇为感慨道:“殿下交给我的琴谱,可是百年的无尘流传下来的。有了这本琴谱,我定是能胜过大嫂。但是,我看琴谱的纸页有些潮,殿下是不是将它藏在盒子里,藏太久了?”
“是吗?可能是春季易潮的原因。”春晓凑近脑袋,提议道:“今日,日头正盛。要不,奴婢将琴谱放到院里晒一晒吧?要不然,要是琴谱上的音符糊了,就麻烦了。”
“当然是好。”容茶似是爽快地将琴谱交给春晓,便进殿去了。
春晓贴心地将琴谱摊开,放置到庭院里的石桌上,并坐在石桌边,小心看管。
不多时,却有一名侍女来找她,“春晓姐姐,小花刚一直在叫,我喂它东西,它也不肯吃,也不知道它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去看两眼?”
除了铁柱之外,太子妃最宝贝的就是小花了。
“我去看看。”春晓不想让小花影响到容茶的练习,赶忙起身,去看看情况。
而在她走后,章昭训蹑手蹑脚地来到石桌边,乘人不备,将手中的一本琴谱放下,抓起石桌上的琴谱就跑开了。
章昭训将琴谱转交给了贺兰心。
“这是?”贺兰心也在自己的寝殿内,做着花朝节前的准备,见了章昭训的琴谱,不免疑惑地蹙眉。
章昭训神秘兮兮地朝她凑近,“大皇子妃,这是太子殿下送给太子妃的琴谱,我先念着你,便将琴谱给你捎来了。据说,这是百年前的无尘留下来的琴谱。不管用不用得上,大皇子妃先收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贺兰心面上生疑,心想,章昭训之前告诉她,容茶和大皇子私下见面的事,倒可以说是偶尔碰见,路见不平。
但是,到了她和容茶比试的时候,章昭训为何还要将琴谱给她,让她打东宫的脸呢?
“你将琴谱给本宫,就不怕太子殿下生气吗?”
章昭训轻叹一声,以一种为贺兰心着想的态度,缓缓解释:“大皇子妃,其实我们都明白,你和太子妃的比试,不过是为了挣个面子,属于女眷之间的切磋罢了。陛下不会因为你们的比试结果,而影响他对太子和大皇子的看法,最多,就是夸上几句罢了。”
“不管如何,大皇子妃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可比沽名钓誉的太子妃强多了。我是见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太子妃欺压,才忍不住出手相帮。”
贺兰心被她的恭维说得心花怒放,“行吧,本宫先将琴谱收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相帮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我祝大皇子妃比试顺利。”章昭训落下长睫,诡秘一笑,再拖着曳地的裙摆,往寝殿的门口而去。
在转过身时,她的目光无意中,往别处扫去,步子也被刻意放慢。
贺兰心见了,不由得心生疑窦,“你往哪里瞧?本宫的殿里,还有其它的好东西吗?”
“没有,我不过是觉得大皇子妃殿里的装饰很有品味。”章昭训随便找了个借口,敛了目光,匆匆离去。
贺兰心也没有将她的小动作放在心里。
毕竟,眼前的琴谱比什么都吸睛。
贺兰心迫不及待地翻起琴谱来。
但是,她发现,这份琴谱内的曲子大多只注重旋律,内容却是稀疏平常,空洞无物。
无尘那样的大家会如此肤浅吗?
还是说,章昭训随便找了本琴谱来敷衍她?
贺兰心失望地放下曲谱,拧了眉,深思起来,询问身边的侍女,“秋兰,你觉得章昭训真的是为本宫着想吗?”
秋兰见贺兰心的反应,知是琴谱有异,便从头想来,如实道:“奴婢说不好,但奴婢得知,章昭训和太子妃一向不合,她还被太子妃罚过。而太子醒来,更偏爱太子妃。章昭训单枪匹马,对付不了太子妃,身份地位也差太子妃太多,故而来借你的手,也是有可能的。”
“借本宫的手?”贺兰心眯了眼眸,细细地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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