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可以在西楚境内,任意妄为。
殊不知,慕容央此举,已经是引狼入室了。
清离的脸上却是含了笑。
他用劝慰的语气,对容茶道:“公主,既然人家是主,我们是客,就要多听东道主的意思。他既然动用了如此大的阵仗,邀请我们留下。我们岂有拒绝的道理?倒不如,我们安心在西楚皇宫住两日,想必,西晋的大皇子定是会善待我们,好吃好喝得招待着。”
尉迟琏多看了眼清离。
在见到清离的一瞬间,他的眉心微拢。
总觉得这位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有些熟悉,但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尉迟琏一边疑惑着,一边对容茶轻笑:“还请东晋公主见谅。我可以同你保证,你留在西楚皇宫的这些时日,定是会毫发无损。”
容茶杏眸溢出讥诮的笑,“会不会善待我们还说不好。谁知道,西晋大皇子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们多留两日倒是没什么,就怕这一留,再也出不去了。”
闻言,尉迟琏覆了霜雪的眸里掠过些微恼色,清润如玉的外表下,竟也因她起了些波涛。
他轻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容茶见他被自己激怒,暗觑了眼慕容央,又不屑道:“不然呢?你同我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善待我?你难不成是想说,我在你心里地位不同?”
尉迟琏的眸底,暗芒汹涌,险些就应了她的话。
容茶却冷笑道:“你不必这么告诉我。因为你和东宫之前那位章昭训的关系,我一清二楚。”
尉迟琏的眸色阴沉得可怕。
她以为,在猎场时,他和章昭训从木屋里出来后,不知道她就在附近吗?只不过,他不想平白给她招致祸端,才没有揭穿她。
尉迟琏的剑眉拧成一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通她说清楚。
转念一想,他见慕容央在此地,料想到容茶的意图,遂将备好的话都咽回去。
“就算是为了将来。我并不想与东晋交恶,当然不会为难你们。”尉迟琏侧过眼,平心静气地说罢,不再同容茶等人多言。
清离则是心平气和地继续劝容茶:“公主,既然西晋大皇子都许下承诺了,我们就放宽心,自己走吧,不然,他强行让人请我们,就不好看了。”
容茶寻思片刻,不发一言地随侍卫们离开,前往临时扣押他们的宫室。
而女子的心思颇为敏感,慕容央还是捕捉到了尉迟琏面上的细微变化。
慕容央微是失神,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面色逐渐发白。
待宫里的侍卫将容茶和清离带走以后,她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宫人将她先前要换的凤袍送过来,她才觉察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女帝陛下,奴婢按你的吩咐,将你想要的白色凤袍送来了。”
“给朕放下吧。”慕容央兴致恹恹,淡淡落声。
宫人看着忧心,认为心病还须心药医,遂退出去,改请尉迟琏过来。
到了这种时候,慕容央不再在意生辰宴那日的着装。
她愣怔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里那张姣好的面容,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父母灌输给她的思想都是,她对西楚子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他们从没有为她个人着想过。
她父母去世后,她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但因父母的珠玉在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显得不够出色。但她也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没有生出其它欲念。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于是,为了西楚皇族的血脉传承,她曾试图物色过各类男子。然,大部分男人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对她阿谀奉承,爱做表面功夫。她见识过以后,心生厌恶,遂将婚事搁置到一侧。
只有尉迟琏待她不一样。
这个男人,初来西楚后,就对她没有隐瞒。他明明白白地告知自己的想法,并帮她摆平困难,帮她分担挤压于她肩头的责任,太像是上天派来救她的人。
她的世界里,仿佛照入了光彩。
甚至,她的心里有了更多的奢求。
虽然尉迟琏对她向来冷淡,但她以为,他素来是那般冷情的性子,不会对任何女人上心,只需要权势即可。
她认为自己算是成熟明事理,不似他的皇子妃贺兰心那般只懂得无理取闹。与其他女人相比,她又有足够的权势,能助他实现他的抱负。他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谁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直到那天,她去他的寝宫内寻他,却意外地在他寝宫内见到几幅画像。画像上所绘的是年轻女子。只不过,他并没有将女子的五官添上,只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到那时,她意识到,他其实是有心。
他的心,却是并没有放到她的身上。
而到了今天,她也终于意识到,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谁……
思及此,慕容央的眸色茫然,神情僵硬,仿佛成了个没有知觉的木娃娃。
那若冷玉相击般的声音,悠悠地响荡在她耳侧——
“女帝陛下可有心事吗?”
僵成木娃娃的面容上似是绽开裂隙,慕容央微转眼眸,徐徐地转过脸来。
她的面色苍白,唇角扯出生硬的笑容。
她道:“尉迟琏,你喜欢我好不好?”
此时,那双素来温和的眼里,含了希冀,遽然凝了执着的念想。
尉迟琏显然是愣了会。
在他面前,慕容央从不会有这般的失态。
迟疑一番,尉迟琏侧过眼眸,悉心提醒:“我来西楚的时候,就同陛下说清楚了,女帝陛下应当明白。”
慕容央唇边的笑容倏然冷凝。
她的眸色恸然,纤纤素手搁放到梳妆台上。
袖角不小心拂过一个胭脂盒。胭脂盒被打落到火红的凤袍上,继而,瓷质的小盒与地砖相触,发出“叮”的声响。
这声清响让慕容央拉回理智。
“朕同你开玩笑的。”慕容央敛了眸色,盯着镜中的容貌,对旁侧的男人说道:“其实,朕觉得,范容茶他们身为贵客。你用强硬的手段将他们留在皇宫里,不大合适。若是范溪来同朕说理,朕也没法和他解释。”
尉迟琏郑重地提醒:“女帝陛下,我留下他们,不是想为难他们,而是不想让他们来添乱。范溪是明白人,不会胡来。”
慕容央清冽的眼眸扫向他,缓缓道:“那我如果说,我也想阻止你呢?”
尉迟琏顿觉可笑,摇头轻叹:“女帝陛下,若是尉迟璟执掌西晋朝政。其余的诸国岂能避过西晋的铁骑?普天之下,杀戮与征战怕是不可能会停止。你莫非是忘了西楚先帝和先皇后的遗愿?”
“朕没有忘记。”慕容央的目光落向地上的胭脂盒,幽幽道。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尉迟璟就让人送来和谈书,与她声明,将来对待西楚的态度。尉迟璟的态度很明显,无论将来如何,只要他尚在人世,西晋的军队都不会侵犯西楚的国土,西楚永远都会是当世的桃源。
她也知道,自己父母的想法并不现实。能保西楚一国平安,就已实属不易。兼济诸国的想法,着实太过理想化。
只是,她沉溺在对尉迟琏的想象之中,一直都在犹豫。
但如今,她见到尉迟琏的决心,心里有了主意。
“朕认为,你的抱负与尉迟璟执掌西晋不冲突,并不一定需要通过残害同胞才能达成。事实上,你还是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不是因为,你与我父母的想法不谋而合。”
尉迟琏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央,唇边溢出轻嘲,“女帝陛下,我把我的想法同你坦诚,我以为你该理解我的。可我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你却不信我?”
他口中的将来,和慕容央想要的将来,却不是一回事。
慕容央凝望着他,若雪莲般皎洁出尘的容色里,添了几分违和的癫狂。
“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
若是尉迟琏处于权力顶端,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正眼看她。可若是他失了势,能陪在他身侧的,只有她一人。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她觉得这回,她都不能放纵尉迟琏。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先委屈女帝陛下在寝宫里多待上些时日。”尉迟琏冷了容色,当即令侯在寝殿外的守卫进来。
“你敢软禁我?”慕容央的眸子里翻涌出泪花,她的手指着尉迟琏,股股发颤,“你别忘了,你的权力是我给你的。”
“女帝陛下同东晋公主一样,需要冷静一些时日。”尉迟琏客套且不失疏离地说道。
来西楚国以后,他心知慕容央虽然支持他,但来日当是如何,并说不好。
国君的心善变,尤其这个国君还是位年轻女子。他早已将慕容央寝殿四周,都换成自己的人,为的就是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出现。
“等我处理好与西晋太子的纠纷,我会亲来同女帝陛下赔罪。”尉迟琏言罢,即是毫不迟疑地步出寝殿。
走之前,他不忘吩咐:“照顾好陛下。”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拥簇着慕容央,恭敬道:“女帝陛下若是实在心急,可以先歇息会。”
“滚,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慕容央恼恨地将所有宫人轰出去。
她耐不住内里的心火,将梳妆台和桌案上的物事全都拂落在地,不慎打翻了几盏灯烛。
慕容央神伤了好一段时间。
等觉察到周边温度攀升时,她才惊觉,火苗已攀上寝殿中的帘幔,窜得老高,正向她张牙舞爪。
*
晚间,扣押容茶等人的宫室门被悄然打开。
一名内侍潜入宫室内,对容茶垂目道:“女帝陛下让奴才前来,护送两位出宫。”
“外面看守的人呢?”容茶一开始不敢相信内侍所说的话,等到内侍亮出西楚女帝的腰牌,她才信。
内侍道:“已经被奴才调开了。”
两人被扣押以后,慕容央想了很久,终于给了令牌,吩咐他来带人。
他费了番功夫,才将外头看守的人都调走,并提前为两人开了道。
“两位这就随奴才离开吧。”内侍没太多时间同容茶解释。
他将令牌搁放到容茶手上,催促道:“现在天黑了,尉迟琏现在应该已经率人包围了西晋使团所在的驿馆。这是女帝陛下给你们的令牌。两位若是有需要,可以拿着陛下的令牌,调动陛下的亲卫军。”
尉迟琏的行动确实够快。
容茶和清离听罢,自是没有拖延时间。
想起今日之事,容茶觉得清离的反应似乎太过镇静了。
跟在内侍身后时,容茶小声地问清离:“你早就料到慕容央会倒戈?”
“我只是赌一把。”清离的笑容依旧是淡如清风。
“慕容央和尉迟琏的相处,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愉悦。你一个劲地劝说她可能不会有用。等她对尉迟琏失望到一定程度,就有有所改变。”
容茶不再多言。
她也不清楚尉迟璟那边的情况如何。
当务之急,她应该带人赶去救援。
两人一路疾行,畅通无阻。
不过这畅通无阻似乎还有其它原因。
诸多宫人来来往往,拎着水桶前去救火。皇宫里,显然已是乱糟糟的一片。
再一抬眼,容茶即是能瞥见远处腾起团团火光。
火势旺盛,照亮了西楚宫殿上方的苍穹。
内侍刹了步子,急道:“哎呀,那是女帝陛下所在的昭台殿。”
慕容央的寝殿走水了?容茶微怔,犹豫了一阵。
她心道,虽说西楚皇宫内不缺人手,但慕容央毕竟帮了他们。若是他们就这样走了,好像也过意不去。
更何况,看慕容央放他们走的架势,慕容央应该已经是同尉迟琏闹翻。在这种情况下,尉迟琏也不一定会真心让人去救慕容央,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容茶的神思急转,再咬了咬牙。
看向清离时,她的眸里多了坚毅的光,“你先去帮忙救人,我来带人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太子:嘿嘿,媳妇还想着我
感谢“风潮”的营养液
第82章 胖了
容茶让清离去救人,清离有些担忧地看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容茶郑重地点头,“你去吧。要不然,西楚女帝今日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也对不住她。”
虽然她是一介弱女子,但她也见识过范溪等人号令侍从的场景,学个样子还是成的。
再不济,她也是东晋的公主,这么点威慑力,应该还是有的。
清离道:“那公主当心。要是没有把握,你可以在出宫后,尽量想办法拖延对方的时间。我救下西楚女帝后,就会赶去帮忙。”
容茶再次点头,催促着:“你快去救人吧,我也要快些带人赶过去。”
清离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琢磨了会,即是赶去帮忙救慕容央。
*
夜幕黑沉,夜空中,浓云似泼墨,倾述着暗夜的寂寥。
在这份寂寥下,潜藏了不安的躁动。
待街面上的人烟逐渐稀少之时,西晋使团下榻的驿馆,却是被数列西楚禁军团团包围。禁军手中的火把将驿馆照亮。
在数名禁军的拥簇中,尉迟琏步入驿馆之中。
驿馆内,诸位西晋的护卫持剑应对。认出尉迟琏时,护卫们似是诧异道:“大殿下此举,该为何意?”
尉迟琏摩挲着手指上的碧色扳指,眸里捎了凌厉的笑。周围的火把在他的青色衣袍上投下暖色的光影。
他道:“早在数日前,我便听闻我西晋皇帝殒命的噩耗。而造成父皇殒命的元凶,却是我的三弟,当今的西晋太子。父皇待我恩重如山。对于父皇的薨逝,我深为痛心疾首,一直想找机会,手刃这弑父之徒。既然他来了西楚,那我这个做大哥的,自当要亲手解决了他,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护卫们面面相觑,继续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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